早饭时间过去了,填饱肚子的两人回到了公寓楼中。
由于某位大小姐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公孙策果断放弃了带她出门开药的计划,而是选择了花更多的钱拜托医生上门服务。
“你是被安排去了哪所学校?学校老师没联系你吗?”
“苍穹一中,一年一班。”秦芊柏看着房间的角落,“接到过电话,以为是诈骗就扣掉了。昨天也看到了像是教师的成年人。”
“然后?”
“……以为是图谋不轨的恶徒,就打昏了。”
真有你的啊,三好学生。
而且你居然还跟我一个班。
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算上被分到二班的卡尔黛西亚,他已经可以想象出下个月的学校会是一幅怎样鸡飞狗跳的景象了……教学楼在最开始的一周能保持不损毁吗?很困难吧?没希望吧?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公孙策一边进行着悲观的想象,一边带着邻居进了自己的家门——因为这女孩坚持说不能让男性踏入自己的房屋,就连昨夜捏家具时都是在门外搬进来的。
但总在走廊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因而公孙先生不得不给自己的家具裹上一层白质防护,带着这位大小姐到自家交流。
“坐吧。我姑且先问一句,你对自己的超能力有多少了解?”
秦芊柏在白质沙发上坐下,抚摸着纯白色的表层。
“我的能力是对物质性质的操控。”她以确定的口气说道,“我在得到这个能力的时候,就完全理解了它的用途。”
公孙策能理解对方的意思,因为他自己觉醒能力时也是一样。
某一天,某个时刻,你突然就发现自己多了一种能力。这能力能延伸到多远,能有什么具体的用途,是要靠你自己来挖掘的,而这能力的本质是什么则在那个时点就清清楚楚。就像一本说明书被输进了脑海中一样,自然而然地就能理解了。
“我可以改变硬度,强度,刚度,摩擦系数等等参数,但是物体的质量与体积无法直接改变。在之前能控制的时候,这个能力的发动范围是……”
不行啊。这孩子完全没有超能力者的自觉性。
“到此为止。”公孙策深感头痛,“你不知道藏点情报吗?”
“?”大小姐呆呆地望着他,看上去有听没有懂。
“连能力范围都交代了,别人想针对你还不是易如反掌。你是擅长格斗的类型吧?你在介绍招式时会告诉陌生人这招怎么破吗?”
“……啊。”
终于明白过来了吗?从脸上也很难看出来就是了。
“总之,能力的范围和具体效果能瞒最好瞒一下。在此基础上最好再另准备一套战法,以作为敌人分析过情报,特意针对你能力时的后手。”公孙策耐心地讲述着常识,“现在说说你的状态。你心理压力很大心态非常烂这点我已经知道了,不然你能力不会失控成这样。这是每个超能力者刚觉醒能力时都会遇到的问题,你之后需要服用药物,并进行一段时间的心理调节,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学会最基本的能力控制。”
秦芊柏揪着白色衣物的袖子,问道:“基本的控制?”
“对对,你觉得超能力是什么?”
女孩想了想,说:“身体的一部分。”
“大错特错。”
公孙策随手用白质搓了个x丢给她。大小姐抓着白叉,两眼茫然。
“不是吗?”
“从天而降的能力怎么可能是你自己的东西?觉醒这种描述只是为了方便罢了,实际上你越把它当做肢体的延伸,能力本身就越难操控。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事先说好,不准打人。”
大小姐闷闷地点头。
“今天早上,你的衣服滑掉了。那就是因为你心中想着‘滑’这个念头,所以被你视为自己一部分的能力就自动顺着你的心意发动了。”公孙策语速极快地说,“但如果你把能力看成拐杖一类的玩意就不会这样了——说好了不打人的啊!”
白色的x像飞镖一样射向他的脑袋,被念动力拦下了。
“这是投掷,不是击打。”
“对挨打的人有区别吗?”
“投掷更疼。”
“我谢谢你啊。”公孙策散去白质,“言归正传,想控制能力就先确定好认知。有了基本认知后,不自觉失控的问题就能大体解决了。试试看。”
秦芊柏在白色沙发上坐着,如冥想般沉默了半分钟,说:“好像……把握住了。”
公孙策用念动力抓来一盒纸巾,拽了一张丢到女孩面前。
纸巾没有异动。
女孩扬起脸来,给人以很得意的感觉。
公孙策拖着腔调说:“隔壁街的水果店喜欢从大学进货卖改良后的生化水果。我对那家店的生化·杨梅印象很深,一个梅子有拳头那么大,果肉甘甜,汁水酸涩。咬上一口,那汁水就像在嘴里炸开一样,让人眼睛鼻子都要挤到一处去了……”
“……”
女孩面前的纸巾变成了一团黏黏湖湖的流体,像唾液一样顺着桌子流到了低下。
“完全不行。”公孙策说。
“想吃杨梅了。”
“是哦,一目了然。”
“……想吃杨梅。”
就算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也不会去给你买的。
“好好练习。”灰发少年无可奈何地说,“能初步控制住了就带你去吃。”
·
秦芊柏的超能力练习持续了好一阵,将纸巾消耗了近半,进度还算是差强人意。公孙策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分钟就要到十点半了。
“先歇歇吧,医生要来了。”
“医生?”
“一位很擅长医疗的超能力者,你见到之后就叫她医生就行。”公孙策收起怀表,“别那么紧张,我叫她来主要是给我自己看看,顺便给你带点药。”
分针指向了30,房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公孙策用念动力开门:“请进。”
秦芊柏侧头看去,一位神情澹漠的短发女性站在门口。她看上去约莫是刚上大学的岁数,有着一头漂亮的灰蓝色头发,穿着深色调的短袖衫与短裙,踩着露指的凉鞋,手上提着一个小医药箱。
“早上好。预约上门看诊的病号共两位……”
她的视线扫过屋中,重点停留在灰发青年的身上。
这位给人以冷澹感觉的女性,露出了堪称惊讶的表情。
“你……”
求你了在新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是我没错,我换了个造型。”公孙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秦芊柏,昨天刚搬过来的邻居,刚觉醒能力不太擅长操控,可能需要服用一定的抑制剂。这位是医生,本市最有信誉的黑医——你要不相信可以随便上街找个人打听,我没必要在这种情报上骗你。”
“医生你好。”
秦芊柏决定暂且相信邻居的介绍,她乖巧地向医生点头,却没得到回应。秦芊柏注意到,医生眼中的神色越发诡异了。
“……你好。”
医生古怪地瞧了公孙策一阵,打开了自己的医药箱。
“谁先开始?”
公孙策与秦芊柏不约而同地指向彼此。“她。”“他。”
·
所谓的抑制剂,是一种专为超能力者准备的“药物”。与城外一般人们的想象不同,这药在大多数时候是给非超能力者的一般人吃的——为了抵抗超能力者们发出的信息扰动。
白大褂们的研究显示,每个超能力者都会在无意间发出意义不明的“特异信息”,就像是一个个人形的发信器。这些信息中的部分可被特定的仪器接受,疑似与超能力者们的能力有关,但至今未能得到证实。一部分超能力者的“特异信息”中具有相似度极高的片段,白大褂们借由相似信息段与能力表现,做出了现在常用的超能力分类。
“我这原理不明类就是找不到共同点的垃圾桶啊……”公孙策在走廊自嘲道。
据说信息扰动会对接近超能力者的一般人们造成损害,因而苍穹之都的无能力市民总要定期定量服用抑制剂以保护自己。只有在两种情况下,超能力者才会亲自服用抑制剂,第一种是他们得到批准出城的时候,第二种就是他们的能力濒临暴走的时候。
现在的秦芊柏小姐无疑就属于第二种状况。按照常理,吃点调理身体状况的药并服用一定剂量的抑制剂,对于新人而言往往是最合适的选择——这会让他们的战斗力大幅度下降,但能极大减少暴走的概率。
“啧……”
公孙策想起了自己在苏佩比亚吃过的口服药片状抑制剂,这联想让他的心情骤然转坏了。灰发少年沉默地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听着楼外大树上的蝉鸣。
虫子在树上极大声地鸣叫,乏味的声音一次又一次重复,惹人心烦。
把那东西碾碎好了,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干脆把整棵树都砍掉。这念头听上去是那样诱人,让他几乎想要付诸实行。
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开门声。秦芊柏出来了,站在他家的门口。
“看完了。医生怎么说?”
女孩没说话,只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的眼神,很可怕。”
你在讲什么啊?
公孙策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眼睛,瞪眼说道:“现在呢?”
秦芊柏似乎放松下来了。
“恢复正常了。”
“换了谁一大清早被叫醒又被扇巴掌眼神都不会好到哪去。”公孙策叹气道,“所以医生怎么说?”
“……给我开了一些药和口服抑制剂。”女孩提起一个小塑料袋,“但是,我可以相信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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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公孙策打了个哈欠,“谁能相信,谁不能相信,这种事情说到底都得靠自己判断。被坏男人骗到失魂落魄的傻姑娘和被坏女人骗到裤衩都赔光的蠢小子到处都有,你吃上一次大亏就知道谁能信谁不行了。”
“这样啊。”大小姐认真地说,“那,你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这孩子真的是笨蛋啊。
“大小姐,您能有这样的认识真是太好了。”
公孙策特意转变了语调,以一种柔和得不自然的,犹如年长者的方式发言。
他摘掉眼镜,抬手抹过前额的碎发,用念动力将发丝向后固定在头上。
瞬间转换了形象的灰发少年将头一侧,带着居高临下的诡异笑容,轻声开口。
“——能让您学到这个教训,您长辈们的心血就不算白费。那么,暑期实习结束了,还请您跟在下回帝都去吧。”
“?!”
他清楚地在女孩的眼中捕捉到了震惊、慌张……以及恐惧。
不会有错,秦芊柏对自己出身的家族感到了恐惧。这可不像是一般富家子弟会有的情绪……她的情况还真挺复杂啊。
“你究竟是——”
公孙策面无表情地放下头发,戴上眼镜,恢复到平常的做派。
“……哎?”大小姐呆滞地发出声音。
“哎你个头啊笨蛋!”
公孙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
过于震惊的女孩,甚至忘记了反抗。
“连这种即兴演出都会被骗到,你到底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刚跟你说了被骗到吃亏的傻姑娘到处都有你给我来一句‘我觉得你可以相信’,公孙先生我的劝告全都被你当耳旁风了吗?给我对所有人都保持戒心保持怀疑!”
秦芊柏捂着额头,缓慢地说:“是,是演技?”
“不然呢?公孙先生我打从本市初建就在这地方了,我连帝都都没去过!”
公孙策的新邻居可怜兮兮地说:“家族里专门从情报部门请来的培训老师,都没有你演得逼真……”
“那必然是你们请了假特务。”公孙策毫不犹豫地说,“真特务怎么可能骗人还不如我?你可想清楚,公孙先生我压根不是以话术、演技这些能力出名的,我在道上的外号叫无形鬼,超能力才是我的特长。”
秦芊柏难以置信地抱住脑袋。
“怎么会……”
公孙策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敲了敲门板,喊道:“医生拜托帮下忙!”
灰蓝发的女大学生走到门口。她少见地笑了一下,感到十分有趣。
“公孙策在苍穹之都的外号是诡言道化。”医生说,“他擅长搬弄口舌,欺骗他人,战斗时常以言语攻心。”
秦芊柏来回看着两人,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活生生一幅世界观崩塌的表现。
“你可多长几个心眼吧,大小姐。”公孙策拍拍邻居的脑袋,“我要看病了,先回自己屋待会吧,一会带你去买家具吃杨梅。”
秦芊柏怔怔地点了点头,飞快地窜回自己家里了,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公孙策耸了耸肩,回到自己家里,用念动力将门扣上。
他坐到沙发上,尴尬地低下头,之前那副气定神闲的做派全然不见了。
医生仍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他。
“……多谢你给我留点面子。”公孙策小声说。
“不客气。”医生说,“我总不好当着新人的面问,为什么你没叫我‘真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