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支一天,五天够了。”
“预支?这还带预支的?”
“怎么不行?”
“好吧……”被沈懿行一劝,符晓也动摇了。
冰岛——听上去好美好。她也出国玩过几次,不过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冰岛那种地方。
沈懿行问:“你有申根签证没有?冰岛是申根成员国,挺好签的。”
符晓回答:“曾经有过,但过期了……研二向德国一小破会议投稿论文,中了,学校资助我参加了哈哈哈哈……”
“有过就行,”沈懿行说,“这次就可以代签了。”
“那好那好。”
“等拿到了签证就申请假期吧。”
“……嗯。”在说“嗯”的同时,符晓还是不大清楚他们怎么就突然决定出国玩了。
签证方面一切顺利,请假也没有遭到任何的刁难。章唯一知道符晓之前多努力,自然不会不批她假。
沈懿行准备了一切出国生活会用到的东西,让符晓只带她的个人物品就好。符晓本来也不是很信得着自己,自然乐得将制定旅行计划的事交给沈懿行。
由于没有直飞航班,两人在赫尔辛基转了机,再飞抵达雷克雅未克,在旅途上花了十几小时。路上符晓极其兴奋,一分钟都没有睡着。她期待着未来几天都与沈懿行在一起。
经过了进海关、拿行李、取车子……到了宾馆,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时差不大,日期还是同天。两个人都洗了个澡,随后出去吃了晚餐,再回到住处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困倦。他们本想到的当天便去蓝湖温泉,然而两个人实在是要累毙了,只想趴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于是便把蓝湖温泉之行给取消了。
符晓和沈懿行两人分开来住,十分默契地要了两个单人间。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准时起床。符晓本来已经困得开始怀疑长途跋涉的意义了,然而一觉醒来,看着湛蓝的天,她又重新喜欢上了这趟即将开始的未知的旅程。
沈懿行租了辆沃尔沃SUV。他开车开得比平时还要更加认真。车在刚下过雪的路面上缓慢行驶,符晓整整一路都没敢和沈懿行讲话。他们的车距离前车总有相当一段距离,沈懿行从不急刹车,全部都采取了点刹,而且,隔一小时便休息下,仿佛是想确保自己整整一路都可以保持最高度的注意力。
在斯卡夫塔山冰川上徒步走了一阵后,他们穿过一片火山岩区,来到真正的第一站——杰古沙龙湖。
杰古沙龙湖,是最著名的冰河湖。
虽然之前已经在网上看过了杰古沙龙湖的照片,然而一走近杰古沙龙湖,符晓却依然是被震到了,觉得这里真是好美,怪不得会成为摄影师的宠儿。
湖是十分纯粹的蓝,清澈得好似一块蓝色的宝石。形状各异的冰块漂浮于湖面,宛如镶嵌在宝石上的水晶。而远处,是皑皑的雪山和广袤的冰原,山体像是裹着糖霜的糕点,山水湖景浑然一体,满溢着因为距离而产生的美丽。
冰寒的气息一丝丝袭来,令人感到并不是在人间。
“眼熟么?”沈懿行对符晓说,“很多电影都是在这里取材的,《蝙蝠侠》什么的。”
“没看过……”
沈懿行笑了笑:“这是由于气温上升,冰川消融,巨型冰块崩落而形成的景象。变暖一直持续,因此冰河也在持续扩大,现在已经是一个深二百公尺的庞然大物了。”
“呃……”符晓问,“为什么好些冰块是蓝颜色的?”
“哦,白色的是‘年轻’的冰,蓝色的是‘年老’的冰——因为千年冰川挤压,冰块密度变大,吸收了各种光,只能反射出来蓝光。”
“哦哦……”
“冬季只能这样看看而已,夏天会有游船驶入冰湖,还有冰川水卖。”
“这样就可以啦……”符晓说着走到冰湖岸旁,看见一个大的冰块便“嘿咻”一 下跳上去,而后慢慢走到冰块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杰古沙龙湖的远处。
在湖的尽头,依然是一整片蓝。蓝的天空,蓝的湖水,蓝的浮冰,各种不同的蓝有层次地遍布在地平线上,好像是一块层层渲染的丝绸。蓝色的天与水交接在了一起,都淡淡的,连浮冰也像是融化在其中了。
远处有一个人牵着马走过。冰岛的马十分特殊,体型娇小,还有非主流的发型,浓浓密密的十分惹人眼。奇怪的是,本来,在符晓的印象当中,马应当奔驰于草原,但她此刻却是觉得,奔驰于田野山花间的马似乎是有些过于普通了,而当体格不大的它被寒冷包裹着踏破了狂风暴雪时,它才是最勇猛、矫健的。
符晓站在冰块上边看了很久。冷风刮过她的脸颊,又扬起了她的发丝,许久之后,她才觉得耳朵好疼。
“哎哟哟……”符晓挪动着小碎步,从冰块上跳下来,“脸坏了……”
“嗯?”沈懿行问,“怎么了?”
“没知觉了……”
“……”沈懿行看了看,发现符晓的两边脸果然红彤彤的,脸上细小的绒毛仿佛都挂着一点凝结后的冰寒。他说:“冻成这样……叫你带个围巾遮脸……”
“那样拍照就不好看了呀……”她不想把下巴遮住,不好。
“……”沈懿行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从外套的衣服兜里抽了出来,拢在自己面前,张口呼了几口热气,然后用带着热气的手轻轻焐住了符晓的脸颊,“这样有好点么?”
“……”被带着口腔热气的漂亮的手指捧住了脸颊,符晓有点傻了。
沈懿行如法炮制,又来了两三遍。
对方手掌的确温暖,符晓脸上麻木的感觉逐渐消失了,而且……不仅仅是消失,似乎还升腾起来了一团一团火焰般的热气,那股热气甚至血液流遍全身,并且弥散在了她的四肢百骸。符晓本来指尖是冰凉的,脚也是冰凉的,此刻却都渐渐有了知觉,不再僵硬着了。
“还冷吗?”沈懿行问。
“不、不冷了……”
“那走吧。”
“嗯……”
沈懿行牵着符晓往车的方向走去。脚踩在冰雪上,冰雪被碾碎了,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很温柔的声响。符晓突然想起,曾有一次,她在北京的冰天雪地里偷看沈懿行,觉得沈懿行也是那么冷,然而此刻,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冬天,耳朵里悄悄传来了冰雪消融的声音。
走着走着,沈懿行突然弯腰从地上捡了个东西。
“唔?”符晓说,“你捡了啥?”
“没什么。”
“……?”
几秒钟后,沈懿行突然将正交握着的符晓的手从他自己外套的口袋中扯了出来——为了握手,他们俩都没戴手套。然后沈懿行低头看了看符晓的右手,将一个冰做的戒指圈套在了符晓的无名指上。
“咦?咦咦咦!!!”
符晓看着无名指上的晶莹透明的反射着淡淡阳光的冰戒指圈,有一点傻:“懿行……”她已经明白了,方才,沈懿行将一个大小形状都合适的冰块的中间部分捏化了,弄成了一个圈,套在她手上。圈稍微有点大,但也没大很多。
“嗯?”
“不、不要这样子啦……”符晓说,“说好了实现理想之后才能自由地在一起的……”
“嗯?”沈懿行偏头,唇角擒着一丝笑意,问,“我怎么了?”
“你……你……”符晓抬手,想给沈懿行看,但却发现——戒指已经化了。
微凉的冰水似乎能侵入毛孔,将天真的感情也一并带入她的血肉。
沈懿行又问道:“怎么了么?”
“没事……”
沈懿行说:“预演而已。”
“……”
“将来会有个正式的。”
“……我等着哦。”
“行了,去吃一点东西,晚上在公园看极光。”
“好咧!!!”一听说看极光,符晓又兴奋了。
她心中因方才的冰戒指而被填充得满满的。她自己也不懂,这样子的“恋爱”,为何却能给她十足的安定感。
晚餐吃了冰岛的几种特色鱼,都是煎的,完全不辣,符晓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美味。
很快夜幕降临。
他们进入了将要住一晚的瓦特那冰川国家公园,找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地方,开始等待北极光了。
一边等,沈懿行一边说:“来自太阳风的带电粒子被地球磁场带进大气层,沿着磁场线到南北两极,在几万米高空与大气中的分子和原子发生碰撞,释放出能量,便形成极光。”所以,只有两极附近可以看到极光。冰岛是最好的看极光的地点,冬季又最适宜,因为这个国家夏季是永昼的,不会出现极光。
“知道知道,”符晓接道,“欧若拉女神嘛。”
“嗯。”沈懿行道,“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云,大概能看到吧。”这东西,也是要看运气的。
“哦哦……”符晓突然有点紧张……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见了……算了,反正全境都有极光,大不了明天后天再试试……实在不行,就不行了……
结果,还没等她胡思乱思想完毕,天边便突然间出现了一条绿色的光带,不大明显但真的是绿色,十分轻盈,流转蜿蜒,如天女洒下的粉末般飘荡在天边。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那条淡淡的光带跳动了一下,变得浓墨重彩起来,薄薄的浅绿色变成厚重的深绿色,衬得边缘都是紫红色的,好像丝巾一般在天幕中舞动,又像是天女在天天庭摇曳的裙摆。
寂静的公园一下子便变得不同了。
“哇……”
绿色的天空,好像是奇迹,过去路上看到的令人惊叹的雨后彩虹,在它面前简直就是最无聊的景象。
接着,原本只有一条绿色光带的夜空中,又断断续续地浮出了很多条。几十条光带都在舞动,互相应和,就宛如是华丽舞台上此起彼伏的纱幔。
人们不必再盯着一个地方看,因为整片苍穹全都是极光了。
下方的湖水里也有绿色的倒影,两种绿色交相辉映,符晓觉得自己眼里全都是绿色了。
她又说:“哇……!”除了“哇”,她也不知道讲什么。
旁边沈懿行摸了摸符晓的头:“我一直想带你过来看看极光。”
“为什么?”
“为什么……?”沈懿行回答了符晓,“我小时候看过一部日剧,叫《爱在圣诞节》,织田裕二和矢田亚希子演的。”
“……唔?”没听说过。
“剧情已经全忘光了。唯一有深刻印象的情节就是,男主带女主看极光,那浪漫的氛围一直被我记着。”
“……”
“所以,当时我想,以后一定要带我的女朋友去极地看看极光。”
“懿行……”符晓想了想说,“你还真早熟啊……”符晓小的时候,成天去河里摸青蛙,用一条绳子拴着溜,还自封为“青蛙将军”,同学们都很羡慕她。
“可能。”沈懿行说,“那是零四年的片子,我初一时看的,整整等你十二年了。”
“……”
“符晓,”沈懿行还是仰头看着那些光,“极光名字欧若拉是神话中的曙光女神,所以,传说一起看到极光的情侣会永远一起。”
“咦?为什么?”符晓瞪大眼睛,吃惊地道,“难道不应该被拆散?我们头顶上一大片绿哇?!!”
“……”沈懿行终于转头看向了符晓,“符晓,你为什么不能按照套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