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还不曾,我……不做出些事情来,哪值得她多看呢?”
“就是先下套儿?”这不是我玩剩下的手段吗?夏夫人撇撇嘴,哈,老娘当年就是这么将夫君弄到手的!我能用,你不能对我妹妹用。
跟摆明了不想讲道理的女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姜先没在这上面与夏夫人拌嘴,坦诚地说:“是免得别人先下了套儿,我先占个地儿,挤一挤别人。”
太叔玉看到了偃槐看好戏的眼神,也接收到了容濯十分迫切又看好、恨不得做大媒的样子。问姜先:“姜节在天邑,为何不问他?”
姜先低笑道:“稍后便去。我总觉得您更不一般,希夷更喜欢与您相处。从小,我便想,若是我有这样一位叔叔就好了,是我想见您。”
太叔玉被许多人表白过,不差一个姜先,客气地谢过了他的看好,依旧不松口:“为了南下的事情?”
姜先道:“正是。”姜先坦白了自己的忧虑,又将治水之事的要点也讲了,端的是坦诚万分,一点也不怕太叔玉出卖他。且讲了自己请求太叔玉帮忙的地方,比方,如果自己南下了,有些需要周旋的地方,还请太叔玉帮助。
太叔玉道:“唐公应该与王后、陈侯多联络才是。”
姜先道:“谢上卿提醒,我会的。”
夏夫人还是咕哝着:“做事不诚恳。”
姜先道:“谢夫人提醒,我会的。”
夏夫人:……我提醒你什么啦?
姜先道:“年幼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想将她带离蛮地,不想自身难保,反赖她携我出深山。后来数次想邀她到唐地,都没能成行。如今更是不敢随意开口了。”
太叔玉直插核心:“唐公想说什么呢?对我们说,又有什么用呢?”
“我有沃野千里,城池百二,会治国,性温驯,肯听话,心悦她。无人可决定我之婚姻,无人可动摇我之心意。愿虚位以待。不对她讲甘言虚语,会随她同行,让她自己判定我是否是可托之人。不求她亲近的人为我讲好话,只要不讲坏话。”
【你比我当初还要直接啊……】夏夫人讪讪地:“哦。”
太叔玉注目良久,对姜先道:“知道了。”
姜先起身,再一礼。
太叔玉道:“龙首城,我会看着些的。”
姜先微笑着起身告辞,偃槐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能让太叔玉做出许诺,可不常见呀。都说太叔玉脾气好,他的承诺却极少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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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先出了太叔玉的府邸,却并不曾往姜节家里去。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惹风昊的门下?走不出天邑,就要被罩麻袋里打个半死,一脚踢回唐国了吧?
他去了驿馆。
驿馆里,卫希夷与女莹已经歇下了,连总是劳心费神的庚也迷迷糊糊要睡着了。任徵写完了一天的总结,抻个懒腰正要入睡,接到禀报,是唐公拜访。任徵喃喃地道:“他来做什么?”一面命人叫醒卫希夷,一面去应付姜先。
姜先与任徵只是周旋,一句实话没有,直等到卫希夷出现,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卫希夷睡着了再爬起来,擦把冷水又精神奕奕的了。驿馆里的油灯比王宫中暗些,将她的表情照得十分柔和,姜先掐了一把大腿,才没有傻笑出来。卫希夷与他见礼,又问偃槐与容濯好,行礼如仪。
分宾主坐定,卫希夷爽快地问道:“唐公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姜先道:“我去见了王。”
卫希夷盯着他的脸。好像从来没被她这么认真地看过,姜先有点小激动:“我、我,我对王说,放你们走。。”
“啊?”
容濯打断道:“慢慢说。”
姜先深呼吸了两下:“是这样……”飞快地将自己已劝申王同意的事情讲了,“自幼年相见,谁也不曾想到,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此事对我们都没有坏处,为什么不去做呢?只是,要麻烦小公主,明日去求见王,务必要表明忠心与臣服之意。”
哎哟,这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跟着过来的庚也惊诧地重新打量这个被她鄙视过的“公子”,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偃槐的主意。
主意是姜先自己的,他不想多做表白。追求卫希夷这样的人,说得再好听也是没用的,你得做。光说好听的,什么也不做,只会让她觉得你不可靠。不如去做!做到她满意了,兴许就水到渠成了呢?
刷卫希夷的好感,为她做事,很难,她近乎全能,还有一堆人等着为她做事。姜先决定迂回,帮了她的朋友,才能让她有更深的印象,不是吗?
女莹谨慎地向他致谢。
姜先道:“人生的际遇总是那么的神奇,我不曾想到自己连日阴霾还能得到人面蛛却得了。蛮地很好,人也不错。”
说完,强压下了还想多坐一会儿的想法,故作淡定地起身告辞。留下卫希夷与女莹、任徵、庚又商议到了半夜,四人皆认为姜先没有使坏的必要。次日一早,卫希夷起了个大早,亲自护送女莹入宫。
正午时分,接了个脸上犹带泪痕的朋友回来,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女莹伸袖一抹脸:“成了!”不就哭两声么?表忠心的话随便讲,然后叫了一声“姐夫”。
卫希夷见她不想说,也就不问。南下需要准备的事情可不少,两人旋即便投入到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待整装完毕,却又是夏末了,辞别太叔玉,与申王辞行时,却看到申王面前立着另外一个人——姜先也要一同南下。
卫希夷&女莹&庚:什么?他?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抢抢抢
☆、第85章 行进中
小伙伴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姜先也耐得住性子,私下里准备好了自己要南下的一应事物,他的准备工作都是在唐国做的,龙首城里哪里知道?到了快要出发的时候,他才施施然带着队伍出现。自然博得了姑娘们的关注。
姑娘们对姜先的评价并不很高。卫希夷觉得他是鸡崽,现在长大了些,比以前也长进了,只是不幸有了太叔玉做对比,便又显不出姜先的长处来了。女莹更不用讲,打从在蛮地,她就不觉得这个娇滴滴的上邦公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到了龙首城,女莹自己的经历坎坷,涉难渡险一路到了现在,看人的眼光自然也更高些。庚就更不用提了,她本来就是看谁都像傻子,只有她家主君最好。
三个姑娘初闻姜先要南下,惊是惊了,却非惊喜,也不是另想相看。思忖了一下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水平,都觉得他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那个小身板儿!南下!不怕病死了吗?当初就是差一点儿就死了呀!
还要带兵……不是她们瞧不起他,姑娘们见过的勇士多了,也有看似瘦弱而勇力不凡的,可姜先左看右看的,都不是那块料。女莹与卫希夷两个,各自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体格?再看看姜先。
三人同时摒息,实在想象不出来他大杀四方的豪迈样子。卫希夷还记得,当年姜先君臣三人,就是被荆伯追杀得狼狈逃蹿来着!现在这是想要报仇吗?报仇也……有点难度呀。她能理解想报仇的心情,却不甚赞同姜先这样的选择。
姜先脸上一热,他自知不擅厮杀,也主动向偃槐讲过,被姑娘用这样的眼神儿看,还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姑娘们无论是热心肠的,还是不爱多管闲事儿的,想到他曾向申王进言,帮忙说过好话,便有些不落忍。想劝他不要走得太远,想报仇,派任续就可以了。对付荆伯,她们也愿意助一臂之力——带着兵马到蛮地,必然要与荆国有交集,道也不好借,不如打一打。
由最热心、与姜先最熟的卫希夷来与姜先搭话,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姜先得到心爱姑娘的垂问,头脑一热,差点儿便将计划合盘托出了,幸亏是在申王宫中,他还留着点儿警惕,吞吞吐吐地道:“我已做好安排了,并非一时意气之争。”
卫希夷不爱勉强人,心道,鸡崽从小也不算笨,既然这般笃定,或许真有准备也未可知。设若真有不妥之处,大家一同南下,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呗。打定了主意,她就不再多管姜先的闲事儿了。
出发的时候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天气,这已经是近期以来比较好的天气了,在那之前,整个夏天,雨水几乎不曾间断。因为雨水,出发的准备工作才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
本以为是自己等人走,一路走,一路接收女莹先前散放的人。不想打从南门出来,背后就拖一条长长的尾巴。这尾巴真长啊!足有两千号人,还的绵延得看不到尾巴的辎重车辆。
女莹与卫希夷都是乘马,行军而非疾驰的时候,庚的骑术也还能跟得上。女莹勒住了马头,有点迟疑地问卫希夷:“那些不是你带的人吧?”
那当然不能是啦!卫希夷有伯任与她的五百人,到了龙首城,太叔玉不放心,又与了她五百,统共也就这么多人了。辎重一类亦是二人资助,申王这里,因为答允了二人南下,又听了姜先献计,亦有扶植之意,也与了一些。
就这么多东西了!
所以?
庚作了总结:“都是唐公。”
女莹道:“他是认真的?”
庚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们是不是小瞧了他了?”
“嗯?”卫希夷迟疑地说,“你看他这次能成?”
庚道:“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于行军之道懂的虽然不多,在中山却也见过你们整队出征、凯旋而归。您看,他的队伍也很齐整,要么是他自己深谙此道,要么便是麾下有能臣。有能臣而能用,而非一朝手握大臣便图自己痛快,这可比自己能干要难做到得多了。”
女莹与卫希夷对望一眼,卫希夷对于唐兵行军有序给予了肯定。女莹道:“是了,我们不该总将他当作当年那个模样。闻说唐地被治理得不错,可见他也是有些本事的。”
姜先如愿以偿地被频繁在卫希夷面前提起,也得到了肯定,然而卫希夷的朋友们对他的评价却偏向了另外的方向。庚与女莹都认为他别有所图,姑娘们是去干大事的人,看出来姜先对卫希夷有那么点意思,也没有将他的行为全归因于此。与太叔玉夫妇一样,他们认为,姜先南下是因为有利益。
庚说:“天邑诸侯云集,却并不同心。唐公有两种选择,一、留下来,尽力从中取得更多的利益;二、暂避锋芒。二者都有可能是正确的选择,也都有可能是错误的选择,是对是错,端看各人如何把握。唐公有母亲、外祖在彼,不须自家费神太多,又留重臣守家。无论天邑做什么,成了,他也有份。败了,他便说他不知,可以出来重整旗鼓,做个好人。”
女莹叔频频点头:“是这个道理。至于随我等南下,他既非携举国之兵,又非倾全国之力,随时可以抽身。对付荆伯,胜了,自有好处。败了,荆国离中土也不近,不会损伤他的根本。”
两人一致认为,姜先此人,实在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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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狡猾”之人却十分用心地与任续商讨行军事宜,天上阴云翻滚,眼看要下雨了,很容易让人回想起在蛮地的时光。南君昔年曾为他们配过精干的蛮人向导,姜先与任续从他们那里学会了不少雨中行进的法门。
蓑衣斗笠是在唐国就备下了,为此,将许多工匠都累坏了。人手一根手杖,辎重车上一定有一捆柴草。天阴的时候,姜先还是乘马的,任续却很小心地为他准备了一辆车,一旦落雨,就会将他塞进车里。姜先再说自己变得强壮了,那也是不行。
老天这回帮了忙,足了数日没再落雨,在王畿附近,道路也好走,这几日行进得很快。一前一后的双方,交流也不很多。只在开头,双方打了个照面,约定若有麻烦,会互相照应。因为不是敌人,是以先通了消息,确定会同行一段不短的路程。
许国是女莹的外祖家,许侯老奸巨滑,无利不早起,要他支援外孙女也不是不可能,许够了好处即可,尤其还有姜先同行。或可路过许国修整,又可询问些消息,许国有许多自蛮地而还的人,也可收束一些旧部。
然而无论女莹还是卫希夷,对此都持谨慎的态度。蛮地之变,许侯可没有护送外孙回归继位的举动。此番能自许国得到多少支持,还是未知,可以试,但不可以依赖。倒是与姜先,要保持一个比较友好的关系,反正现在双方是需要互相帮助的。
友好,又不粘连太紧。
姜先得到了比较友好的待遇,任续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回来报与姜先:“前面的人,好像在变多。”
姜先思索不得其解,要说投靠,也该投靠自己才对,他相信任续的观察,下令:“再探。”
任续道:“有点难,她们很小心,我开始相信她们或许可以复国了。”
姜先想了一想,道:“她们在咱们的前面,路过她们的营盘,点点挖了多少灶。”
任续有些佩服地道:“是。”
又过数日,任续发现前面行军灶并没有变多,但是他确信,自己并没有眼花,人一定是变多了,又报与姜先。姜先思忖一下,道:“从她们造饭的时候看,一顿饭花了多长时间。”
这一回,任续发现了问题,心中也不无诧异,回来对姜先道:“造饭的时间比先前长了,她们那里果然多了人吗?而且很谨慎,为了遮掩,也不添灶。”
姜先皱眉深思,过了一阵儿,眉头舒展开了,问道:“离开天邑的时候,是不是说过,直至荆,都与她们一路的?”
“是。”
“再派斥侯,往前走,绕到她们前面,看是不是还有人,是做样的人,做什么样的打扮。要快!”
“是。”
派出去的斥侯还没回转的时候,天终于下雨了。十分不凑巧的是,此时离天邑已经有了些路,大路修得便不如临近天邑的地方好,之前又下足了雨水,此时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了起来。
前方,卫希夷的队伍有千人,女莹的人马已收束到了六百余人,将准备好的手杖、蓑衣等物分发下去,辎重车轻了许多,行军的人也方便了一些。卫希夷道:“咱们还有些富裕,要不与他们一些?”
女莹道:“好。”
卫希夷道:“我亲自去送,再听听他们有什么章程。”亲自押着两车蓑衣,往姜先的队伍奔去。
姜先的斥侯发现了她们,卫希夷打着自己的旗号,很好认。姜先听说卫希夷前来,正了正衣冠,咳嗽一声:“快请!不对!备马!我亲自迎接。”
卫希夷奔近了就失笑,她看到了姜先的队伍准备周到,自己押送的这些东西,便是多余了。来都来了,与姜先再沟通一下,也是必需的。远远看着当初住在王宫里,细柴杆儿一样的鸡崽,扔山林里能饿死的鸡崽,现在居然可以策马奔驰了,这种感觉很新鲜,让卫希夷会心一笑。
看到一个柔弱的人变得坚强,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心情一好,卫希夷便送了姜先一个大大的笑。姜先摸不着头脑:【我做什么好事啦?】
及近了,卫希夷大方地道:“原以为你们会准备不足,没想到是多此一举啦。”说着,马鞭往身后指了指。姜先也看到了她身后的车辆,惊喜地道:“是送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