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乃雌雄同体之物,极耐饥饿,墓室潮湿,极易生存。”
这厮会读她的心是怎么的?
墨九回头剜他一眼,“说得好像水蛭是你家亲戚似的。”
这一击很有力,看他被噎住,她不再理会他,接着又道:“这么多的水蛭在此处繁衍,墓门口这四个人居然能够保持身体栩栩如生?水蛭不是会吸血的么?太奇怪了。”
萧长嗣又一次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脱开他们的衣服,一看便知。”
脱衣服?墨九心里一凛,正要过去,墨妄已经抢在了她的前面。四具尸体都穿着衣服,可那些衣服早分辨不清颜色,在烧水蛭时又不同程度受到火的熏烤,只轻轻一拉,便都损毁,露出里面的样子来……
于是众人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尸体身上除了一层干皮包着骨头,哪里来的肉?
全被水蛭吸尽了?
墨九胃里再次不适,身子忍不住哆嗦一下。
“可他们的脸上,为何没有……?”
“因为被药物浸泡过。”
回答她的人,依旧是萧长嗣。墨九这才想起他自称“久病成良医”,是初通药理的。这时,她已不像先前那样对他轻视,虽然不像对萧六郎那样敬若神邸,但也开始相信,在他生病这些年,真的在萧六郎的身上学到了本事。
轻轻回头,她问:“你何时得知的?”
“……在看见尸体的时候。”
“麻烦说清楚一点。”
“哭、笑、怒、骂——酸、甜、苦、辣。”萧长嗣咳嗽着,像是真的有点儿心力不济在强撑着一般,语气比之先头缓慢了许多,“那浸泡尸体头部的药物为酸之五味子,乌梅,甜之党参、杜仲,苦之黄连、木通、龙胆草,辣之麻黄、干姜、辣桂……加上水蛭本身,熬药浸泡,可至不腐。”
哭、笑、怒、骂——酸、甜、苦、辣?
这个解释与他对医理的掌握,让墨九稍稍震惊了一下。
“会不会太牵强?”
萧长嗣再次咳嗽一声,带着笑。
“会比‘轰一声,噼啪’,就叫震墓更牵强吗?”
“……”
有弟子在低低发笑,墨九突然有点心塞塞的。
在这个王八蛋没有上山之前,她在兴隆山说一不二,哪里有人敢反驳她,还三番五次挑她的刺儿?她有的是威信,并是这些弟子,也不敢随便笑的。
这分明是山大王的地位被抢了啊?
到底是她抢了他当压塞夫君……哦呸呸呸,当俘虏,还是她被他给压制了?
带着这个令人郁闷的难解之惑,墨九没有再多瞟一眼萧长嗣,更没有多问他一句关于他怎么打开的墓门——毕竟问得越多,越容易漏气,越是容易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萧咬金”捧得高。到时候,她岂不得要活生生被气死?
进入第一道墓门,在墨九的沉默中,其余的墨家弟子却没有闲着。
几个回合下来,他们被萧长嗣震惊了。
……也有一点小小的被征服。
人类大多都崇拜强者,虽然萧长嗣坐在轮椅上的样子虚弱不堪,但他的头脑、智慧、幽默……还有不卑不亢对付墨九爷的气度,让他们忽略了他那张脸,心底充满了钦佩。
当然,也有八卦与好奇。
“掌柜的,那墓门到底怎样开的?”
“雷劈开的。”
“……额,不是你?”
“今夜午时,夜有雷电,天象罢了。”
“我去,这也行!你咋知道的?”
“猜的……”
“不信不信,掌柜的不仅懂医理,一定还懂天相。”
“瞎猫碰上死耗子。”
“掌柜的谦逊……我等佩服啊!”
……
耳朵里的声音一直没停,墨九看萧长嗣白脸红脸都一个人唱了,还把她的便宜也占了,心里就堵得慌——那摸黑的一吻,也不晓得有人看见没有?
好在,他不提,也没有旁人提,她墨九爷的脸也都还在——
但这件事儿,怎么越想越古怪?
墨九搔了搔头发,在这怪怪的氛围中,终于领着一行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哦不,六条墓道与六个墓室,进入了一条另一条狭窄的墓道,顺利开启了墓主人的墓室。
然而,面前的景象再次让众人震惊。
主墓室里,只有一口毫无缝隙的整体铁棺——
------题外话------
——小主们,关于墓室水蛭医理这些东西,大多是二锦杜撰,勿考剧,勿较真,权当玄学看,谢谢!
坑深201米,墓室,坏事
“钜子!这玩意儿怎么开?”
惊叹声里,有人低低询问墨九。
一般来说,棺木多数为木质,便是石质也很少有,更何况这样铁造的棺材?
到不仅仅说以铁铸棺的成本与贵重,而是这一口棺材实在太壮观了。
在这个十丈见方的墓室内,四周全是岩石,中间也是用岩石垒成的嶙峋高台,乍一看上去,有点儿人造假山的感觉。可能为了避免天长日久之后,墓室出现大量积水而损坏了棺材,这一口铁棺它高高地搁置在一堆岩石的上方,居于墓室正中——
更让人惊叹地是,它不像一般意义上的棺材,是长方形的,虽然不像艮墓的阴阳棺那么玄妙,却极有观赏性——因为它像极一条船。
“船棺?!船棺。”
“我第一次见,好神奇的工艺。”
“是啊,太漂亮了——”
由于离地较高,铁船棺并没有受到岁月的破坏,棺身镌刻的精巧图案都还栩栩如生,那整体布局,简直就是一个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好一个八卦墓啊!
若不是见识过坎、艮、巽的独到之处……估计连墨九都得像那些弟子一样,连连发出惊叹了。
古人确实了不起,尤其她们墨家的古人。
面对着精致的船棺,也许是它没有大家在墓道时曾经担心的惊恐或者一般墓室都会有的阴气,在这样具有艺术性的地方,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放松了心情,一些弟子甚至开起了玩笑。
“从未想过,棺材也可以做得这般美。”
“师弟,等我死了,你也给我来一副这样的棺材……”
“你要甚船棺?何不直接用床棺更好?”
“床棺?是也是也。知我者,师兄也……”
“哈哈。”
在弟子们窃窃的打趣声里,墨妄一直站在墨九的身边,看见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冷冷扫了几名弟子一眼,又把话题扯入正事儿。
“小九,我们进来时,已过六门六道,这里是最后一间墓室,也就是主墓室……照目前情形看,仕女玉雕应当就在铁棺里面。可寻遍棺身也寻不到半丝缝隙,这铁铸的棺,如何能够打开?”
墨九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像是心底已有结论,她回头望一眼墨妄,就简单一个字:“推!”
推?
霎时,好多人都愣住了。
即便把墨九、墨妄和乔占平等人算上,这里统共也就三十余人,想要把那一口像是整体嵌入在岩石上的铁棺挪开,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把棺材挪开又能如何?
在没有氧气切割等现代科技的时代,想把这种经过了柔化与淬火处理,几乎可以与坚韧钢材硬度相较的棺材切割开,那比登天还难。
于是,对于墨九奇怪的命令,大家面面相觑一瞬,又都一脸懵逼地看向她。
心里都觉得墨九爷今儿是不是受了萧长嗣的刺激?连脑子不好了。
墨九感受到一众怀疑的目光,不由挑眉。
“都看着我做什么?推啊!”
“……钜子。”一个胆大的弟子小心翼翼地重复,“您说的,确实是……推?推上头那口铁棺材?”
墨九气结。
难不成这些人都把她当疯子了?
“恭喜你,回答正确!”
“……”
一群人都在踌躇,似懂非懂。
不曾想,一直被击西安置在轮椅上做老太爷的萧长嗣却突然开口了。
“你们两个发什么愣,上去帮着推!”
那破锣似的沙哑声音刚落下,闯北率先就挽袖子冲上前去,“是!”
看闯北与击西都动了,其余弟子们虽然惊奇之心仍有,好歹还是相信了这件事儿的可能性……于是他们不再犹豫,纷纷沿着岩石的台阶往上,各自寻找上手的位置,推棺材。
看到这样的画面,墨九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算啥意思?
她这个土匪山大王的位置,还不如萧长嗣这个冒牌的面首?
一偏头,她目光刀子似的剜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