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发现,多少次了,自己似乎对他说的这个“走”尤其没有抵抗力。
她不知怎的,想起柴薇有一回说道,最爱这样的男人:出去玩时,吃什么逛什么做什么全都安排好了,到时一声招呼,她不用带着脑子,跟上就行。
而现在便是,陈麓川一声“走”,她闭着眼,跟上就行。
陈麓川开着车,二十多分钟,到了湖边,沿湖行驶一会儿,开进江大。去年江大一百二十周年校庆,里面整体都翻了新。前两年空调热水也都装上了,他们毕业得早,没赶上好时机。江大被誉为全国最美的大学,林阅读书那会儿就听说,不在江大谈一场恋爱,四年就算是白读了。
陈麓川寻了个地将车停下,拉着林阅去工学部菜场。那一片全是美食,各类小吃应有尽有。
林阅也有数年未曾回来过,如今一看,店主招牌都换了,食物还是那些花样。一盏盏昏黄灯光下,食物香气混杂碳烤的烟雾缭绕而起。林阅没忍住,刚进去就买了一份糯米包油条。两人丝毫不顾形象,在小摊之间穿梭而行,沿途烤面筋、bt翅、手捏饭团、油炸冰淇淋……全都没落下。
到最后,林阅撑得几乎快走不动了,手里还有半碗的小葱煎豆腐没解决。
“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回来这边玩桌游么?”
陈麓川答:“记得。”
那天全班在附近桌游室包了场,一下午加一晚上,傍晚大家出来觅食,一行人饿得狠了,扫荡了大半的摊位,那情形好似蝗虫过境。
林阅笑一笑,吸一口现酿酸奶,“……感觉像回到了读书时候。”
陈麓川看她,目光里一时有无限的情绪,然而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吃完,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这会儿是学生上课的时间,校园里人少。走到半道,忽听见吹陶笛的声音。
林阅立时停了脚步,“还有啊。”
陈麓川也颇觉怀念,立在林阅身旁,静静听着。
半晌,他低声开口:“林阅。”
林阅笑了,“……我就不回答你,喊我又没什么事。”
“谁说的,”陈麓川挑了挑眉,“这次就有事。”
林阅抬头看他,“什么?”
陈麓川没答,忽欺身往前,猛将她腰一箍,低头吻下去。
不过片刻,林阅便觉气息不畅,撑着他胸膛,喘了口气,将他推开。
陶笛声遥遥地隔着树林传来,似乎是《天空之城》的曲调。
陈麓川一手搂着她腰,下巴微蹭着她的发顶,“……林阅。”
林阅声音轻轻发颤,还没从方才这一吻中恢复过来,“又有什么事?”
“那边有两个女生,好像在看我们。”
“……”林阅忙将他一推,没推开。
陈麓川闷笑一声,“你怕什么。”
“谁怕了。”
“这么胆小,没谈过恋爱么?”
本是句玩笑,隔了一会儿,却听林阅极小声地答:“嗯。”
陈麓川骤然一惊。
这下,他一直在考虑的那问题自然也有了答案。
他抱着她,陡然有些手足无措。半晌,只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的答案这会儿正抱着她,可她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口。现在的情况已然在她期盼之外,非要把过去自己受的那些煎熬拿出来说,反有道德绑架的嫌疑——陈麓川并不欠她。
末了,她回答:“没遇上合适的。”
陈麓川良久沉默,手臂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他心里一时百感交集,颇有些悔不当初。
便想到昨日席上拿奔驰钥匙的同学说的一句话:那你周围的男人可真没眼光,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不去追。
岂止没眼光,简直是有眼无珠,但他反倒得感谢她周围男人们的有眼无珠。
静立许久,林阅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陈麓川松开她,点了点头,“走吧。”
回去路上,林阅不由想,原来在自己母校谈恋爱,是这样一种感觉。
到了楼下,陈麓川停住脚步,“衣服先放着吧,我有时间再来拿。”
林阅疑惑,“上去拿了再走呗?”
陈麓川看着她,目光沉沉,低笑一声,“上去就下不来了。”
林阅面上一热。
陈麓川退后一步,“那你进去吧。”
林阅看他片刻,点了点头,“嗯,你开车注意安全。”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陈麓川立在原地,注视着她。
林阅便继续往前走,打开门,又转身去看。
陈麓川笑一声,“快进去吧,我这人意志薄弱,禁不起诱惑。”
林阅耳根一热,也笑了,说:“晚安,路上小心。”
门缓缓关上,林阅最后再看他一眼。
陈麓川看着她进了电梯,这才转身走了。
刚回到车上,手机嗡嗡振动,林阅发来信息,仍是叮嘱他开车注意。
陈麓川回一句好,又说:“明天见。”
·
林阅失眠到半夜,翻来覆去地想这一天发生的种种细节,越想越兴奋,越发没有睡意。
这一天仿佛是按了快进,所有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却又顺理成章。
她将陈麓川动作、话语、眼神掰烂了揉碎了,细细想过一道,才觉踏实几分。然而仍不舍得闭眼,生怕第二天醒来,发现只是大梦一场。
后来见时间确实已经太晚,不得不睡,便找了个数学公开课的视频,听了一阵,这才渐渐合眼。
早上起床,往镜子里看一眼,那吻痕丝毫未褪,无奈之下,仍旧戴上丝巾,只盼望没人注意到。
开车去吃早饭,经过了一家药店,林阅突然有了主意。
☆、第25章
这周一开例会,气氛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以往大家都是呵欠连天,今儿一个个却都精神抖擞:会议室里,有股特殊的气味异军突起,盘旋良久萦绕不去——一股风湿骨痛贴的,浓浓的麝香味儿。
林阅万没想到自己在药店随便买的一副膏药效果竟会如此拔群,尴尬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无奈,只得歪着脖子装落枕。
单一峰笑道:“林阅,你倒是启发我了,下次开会,我就往会议桌放一瓶正红花油,效果保管比现在更好。”
林阅苦笑,忍不住去瞥坐在对面的陈麓川
他也正瞅她,似笑非笑。
林阅顿觉窘迫,心道他一定觉得自己傻透了——实际她也觉得。
散会,柴薇立马凑到林阅身旁,哈哈大笑,“……亲爱的你简直了,能想出这么别出心裁独树一帜的方法,不愧是干策划的。”
“你别挖苦我。”
“我这是称赞你呢,真心实意的。”
林阅自嘲,“……我是脑子进水了。”
回到座位上,没一会儿,手机振动起来。捞起一看,陈麓川发来的信息:真落枕了?
林阅抬头,却见前面工位上,陈麓川正举着杯子喝水,面朝此处闲散站着。她这一抬头,恰好与他视线撞上。
林阅飞快低头避开,片刻,回他:没。
陈麓川:丝巾呢?”
林阅心想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没回,便将手机一丢,打开电脑工作。
过会儿,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林阅瞥一眼,继续敲键盘,又瞥了一眼,还是拿起来。
“我的错。今后注意,再不会了。”语气倒是诚诚恳恳。
林阅耳根顿时烧起来,四下瞅了瞅,没人注意到她。想了想,敲下几字: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蠢?”
那边回复很快:要听真话假话?
林阅想了想,回:“假话。”
“不觉得。”
林阅不死心:“那真话呢?”
顿了一会儿,那边回:“挺可爱的。”
林阅心里似是打翻一罐气泡果汁,那清甜汩汩地往上翻。几乎都能想象,此刻不远处他一定在笑,微挑着眉,笑容得意晃眼。
末了,她回:“赶紧工作吧。”
那边两个字:遵命。
一上午,除了集中精神工作之外,她都沉浸在这种隐秘的喜悦之中,也渐而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痴男怨女沉迷于办公室恋情:方寸空间里与另一人与你同喜同悲,而其他人全无察觉,这种滋味就跟偷.情一样刺激。
中午,大家集中点了外卖,送到之后三三两两凑一块儿边吃边聊。林阅不敢光明正大地去陈麓川跟前,远远坐着,与他聊微信。
倒是赵清雅,仍在组织台湾自由行,这会儿毫不避讳,占着与陈麓川同一排的优势,将椅子一转,拖到他跟前,甜甜地唤了一声“川哥”,继而问他朋友婚礼参加完没有,五一愿不愿意组团去。
林阅心里有些郁闷,便丢了手机,埋头吃饭。耳朵却竖了起来,静听那边声响。
陈麓川还未回答,这边柴薇忽拿着一大叠烫金的请柬,施施然走了过来,一张张派发,“请柬刚印出来,五一结婚,大家要有空,前去捧个场吧。”
发了一圈,最后递出一张给陈麓川。
陈麓川接过,笑道:“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