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苏淳风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雕塑,时而会有些许雨滴落入到檐下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知道,自己之前打给裴佳的电话,会让今晚的京城奇门江湖圈子,陷入到一片动荡的混乱中——因褚卓延和詹又平,而引的那场凌晨时分的对峙,如今已然引起了整个华夏大地上奇门江湖中人的关注,毕竟那里是京城,是整个华夏民众心目中的圣地,是这个国家的都,外来的降头师在京城施术害人,势必让奇门江湖人士义愤填膺,从心理和态度上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对外。
但态度和心理上的义愤,不等于会在现实中去做些什么。
奇门江湖刚刚复兴繁荣,在可以预见的不久的将来,就会全面进入昌盛时期。这也就意味着,平静多年的奇门江湖上,种种因为利益而迸的冲突、矛盾会相继到来,这是历史展的必然,撞山门与龙蜇门那次激烈的冲突,就是前车之鉴。那么,在这种大的背-景趋势下,奇门江湖中的各门各派乃至于一些雄心勃勃要在将来一展抱负的江湖散修们,又有多少肯不惜付出自身代价的牺牲,去肩扛道义与泰国的降头师对决呢?
现实是残酷的,一旦因此而实力受损,那么在将来的江湖争斗中就会少一分胜算,多一分劣势。
谁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若非如此,那三位来自于泰国的降头师,在与京城宋家、熊家以及曹素的徒弟裴佳生了一次火药味儿浓重的对峙之后,怎么还能待在京城做出一副守株待兔之势呢?京城的奇门江湖圈子里,诸位大佬们如果肯摆出一副强势姿态硬碰硬,早就不战而屈人之兵,生生把三位降头师逼出京城,驱赶出华夏大地了。
早把这三位态度强硬的泰国降头师赶出去的话,就不会有张丽飞遭人下了降头术的事情生。
所以,整个京城的奇门江湖中人,对此都有责任。
苏淳风恼怒与此。
但同时,他又能通过早先就从裴佳和宋慈文那里得知的一些情况,推断出此次张丽飞遭降头术所害一事,是一件颇为诡异疑点极多的巧合事件——泰国的三位降头师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在京城施术伤害一名无辜者,势必会引起京城术士们的强势反弹,从而打破这种极为微妙的平衡状态。
而张丽飞遭降头术所害的消息,今夜在京城传开,宋贺、熊永平,包括那些跃跃欲试上次却根本没有出面的术士们,恐怕就再也坐不住了。
这还了得?
反了他们啦!
不给他们点儿教训,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是不是?
再不扯着大旗站到台面上来表示表示的话,混迹于京城的奇门江湖术士们,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全国的奇门江湖上讲话语权?
那么……
刚想到这里,苏淳风的思路就被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看都未看来电显示就摁下了接听键:“我苏淳风。”
“风哥。”袁朗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爷爷的意思是,在还未亲眼看到你那位朋友的情况下,不敢保证能够完全将其医治好,不过,因为降头术作和受到毒害的时间短暂,而且蛊虫毒素及降头术都已经被你解除,所以治疗的话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总之一切视亲眼见到后的情况而定。风哥,你有时间的话,把你的朋友尽快送到蜀川我们家吧,毕竟,来家里医治的话各种药物、器具都方便……”
“好,我现在马上出。”
“不不,现在是晚上,受降头术毒害的人,晚上不易出门,最好留在家里,待天亮之后再出,记得出门前,在她的受伤部位均匀涂抹些陈醋,三小时一换。”
“好,天亮后再联系。”
挂断电话,苏淳风皱眉思忖一番后,决定明天一早驾车带张丽飞赶赴中州市,路途中给堂姨陈羽芳打电话让其帮助订下明天上午飞往蜀川省天府市的航班,由中州市乘坐飞机,争取以最短时间内抵达天府市。
虽然袁朗没有给予肯定能够治疗的答复,但苏淳风相信,既然袁朗的爷爷袁尊表示可以把张丽飞送过去,就说明有极大的把握了。
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苏淳风看了下来电显示,是裴佳打来的,他立刻摁下接听键:“裴学姐。”
“淳风,具体情况还未查明,但我已经联系了京城宋家、熊家、唐家的人,我正在赶往泰国那三名降头师的居住地,刚才我和罗教授也已经通过电话,他明确答应我,立刻安排相关人员协同我们,确保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让那三名降头师离开京城半步。”说到这里,裴佳语气明显带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淳风,是我疏忽大意了,丽飞是无辜的,她对于奇门江湖中的事情根本就毫不知情……淳风,丽飞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在她的身边是吗?”
“暂时稳定,容貌被毁了。”苏淳风语气冷淡地说道:“你告诉京城的江湖术士们,不用担心忌惮与泰国的降头师生冲突从而自身实力受损,只要把三名降头师堵在京城别让他们跑了,剩下的事情我会亲自去解决。”
“淳风……”
“先这样吧,我明天要去一趟蜀川省,争取尽快赶赴京城。”
“好吧。”
挂断电话,苏淳风牙关紧咬,浑身杀机迸。
……
凌晨三点多钟了。
蜀川省天府市东郊略显偏僻的一处看起来像是农家,占地面积却足有两亩多地的宅院内,后院一间书房中灯光明亮。
奇门江湖中的医术世家袁家。
已然年过古稀的袁家现任家主袁尊,满头银,长髯雪白,一身淡青色唐装,神采奕奕,颇有仙风道骨的仪容姿态。他坐在造型古朴的褐黄色书桌前,右手轻轻把玩转动着一对油黑透亮的玉石球胆,温婉笑道:“京城那边,还真有些意思咯。”
“父亲,这件事我们何必表现得如此积极?”袁尊的长子,也就是袁朗的父亲袁赐钦面露一丝诧异,道:“虽然说苏淳风这两年突兀崛起于江湖,颇有成就大势的气象,但充其量也不过是江湖散修一名,更何况他可是晚辈,如此深更半夜打搅您的休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你的意思是,咱们得端着点儿架子?”袁尊笑道。
袁赐钦尴尬一笑。
袁尊摆摆手,微低头阖目,悠悠然说道:“医术求德,救死扶伤是修医之本!晚一些给予苏淳风答复,和早一些给予答复,我们都要救人祛病,那么为什么不早些呢?要知道,我们早些给予肯定的答复,也是在医治苏淳风的心伤,祛除他的心疾。”说到这里,老人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清茶,接着说道:“奇门江湖繁荣昌盛是大势所趋,郎儿也对我们细说过苏淳风这两年在京城大学的行事为人作风,此子城府心智和气度,皆为人上之姿,有成就大势之气象,更何况其师承神秘……我想,也许这件事,会牵扯出苏淳风背后的师承了,京城那地方,果然天机莫测。”
站在旁边的袁朗小声道:“爷爷,您老到底有多大把握啊?我刚才给苏淳风打电话,虽然没有给予确切的答复,可他明天就要带人来了,这么大老远赶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袁尊笑了笑,道:“赐钦,天亮后联系赐辛,让他赶紧滚回来,别在外面扮高人云游四海了,家里虽然对他管束得紧,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些,可还不至于让他厌恶成这样,告诉他,此事事关重大,务必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回来。还有,明天早些去把你二叔请来,静坐候诊。”
袁赐钦略显不满地说道:“父亲,至于如此劳师动众吗?”
“医病无小事。”袁尊脸色一沉。
“是。”
“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是。”袁赐钦起身恭恭敬敬地鞠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袁朗正待要和爷爷告辞离去,却被袁尊点头示意留下,待袁赐钦出去将门关上之后,袁尊神色和蔼地说道:“是不是觉得爷爷有些古板严肃,或者在怀疑爷爷刚才那些话都是装腔作势扮圣人啊?你别否认,我也不会否认在做戏,你父亲没有足够的气度和眼界,所以就得以道德来压制他。其实,爷爷也是一个虚伪的人啊,有时候人活与世,不得不现实,当家主考虑得更要全面,眼光要看得长远。想必你现在还沾沾自喜,大半夜为了朋友的事情,把爷爷还有你父亲都给吵了起来,我们也没有让你失望,让你在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和情分是吧?小子,这份人情你赚得值了。”
“朋友之间,我可没想过人情不人情的,就该帮嘛。”袁朗嬉皮笑脸道。
“这是一次机会,以苏淳风此子谨慎小翼,万事思忖缜密的心性,能让他求上门的机会可不多。”袁尊淡淡地说道:“朋友之间虽然不应该从内心里考虑以后如何利用,但相互帮衬一把,也得有那份足够的交情。苏淳风这样的人,值得你去深交,也值得我们袁家此次倾尽全力去帮他。”
袁朗挠挠头,一时间想不明白爷爷何必把这件事说得如此郑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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