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见这两人身形端凝,武功不弱,打扮怪异,再加上自己感觉被人跟踪了,当即以内力凝声送出:“好妹子,快出来!”
这话也只有客栈里面的钟灵才听的到。
这两日,顾朝辞虽未将钟灵是段正淳女儿的事挑明,却将段正淳与秦红棉是什么关系,说了一遍。
钟灵母亲“俏药叉”甘宝宝是“修罗刀”秦红棉的师妹,她得喊后者一声师伯。
钟灵一听段誉与木婉清竟然是亲兄妹,当即喜笑颜开,欢乐无限。
她本来还担心木婉清性子倔强,与段誉做了夫妻,不会同意她与段誉的事,如今却是心病尽去了,仿佛自己与段誉之间再无障碍。
顾朝辞见状,也不好在说她母亲与段正淳的关系,只想等以后见着段誉了,让他们自己再去掰扯。
钟灵听到顾朝辞传音,立马从客栈跑了出来,只见两个老翁,正与顾朝辞相隔丈余成对峙之势。
她看得出来,这两个都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气势,显然都是武林中人,可她一见这二人的穿着长相,仍然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这二人肤色如纸,一丝血色也无,从长相一见,便知是兄弟无疑。此者倒还罢了,奇却奇在这二人金银色的袍子,常人决不穿着,倒像是戏台上的人物一般。
金袍人听见钟灵笑声,眼神一厉,扫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顾朝辞双眉一轩,冷冷道:“两位是找我的吧?”
银袍人道:“是!”
顾朝辞凝视二人:“意欲何为?”
金袍人一拱手,正色俨然道:“素闻血煞魔君武功绝伦,我们哥俩要向您讨教几招。”
顾朝辞神态够冷,这两人语气更是冷的渗人,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顾朝辞微微一怔,眉峰一挑道:“讨教?”
两人齐声点头道:“不错。”
钟灵一阵愕然,三人的话,说得简单之极,可是那简单之极的字句之间,却代表了非同一般的含义。
毕竟,能向“血煞魔君”讨教一二,无论输赢都是莫大荣宠了。
于是,她忍不住插口道:“为什么?你们又是谁,有何资格向我大哥讨教?”
金银二老瞧都不瞧她一眼,四只眼睛却是精芒逼人,两人齐齐退后一步,金袍人冷冷道:“我兄弟二人僻处荒野,都是无名之辈,此番来此,只求讨教武学,别无他意!”
顾朝辞傲然一笑道:“既如此,两位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两人互望一眼,银袍人道:“按照江湖礼节,应该单打独斗,只是我兄弟二人对敌,向来都是两人齐上,何况血煞魔君威震寰宇,号称举世无敌,咱们以二敌一,也没有什么不对,你说是么?大哥?”
金袍人点头道:“二弟说得是!”
可又忙不迭道:“不过,您有天下第一高手之誉,我们都是无名之辈,只想讨教您的功夫,绝无恶意。
但那降龙十八掌、六脉神剑、一阳指的功夫,我们早已久仰的了,您不使也罢。”
钟灵当即愕然,可也明白这两老惧怕顾朝辞,赖以成名的几种神功,是以想先用言语挤兑住他。当即秀眉微蹙道:“你们这样好没道理,这还算是讨教武功吗?那还不如让我大哥将手脚绑起来,跟你们打呢?”
顾朝辞一扬手,道:“好了,不用就不用!”
“出手吧!”
他见二人虽然神态冰冷,但言语有礼,一口一个您,仿佛来挑战自己,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不得不来一样。
心中虽然疑窦丛生,但也就应承下来,看他们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这银袍人一听,当即大喜,又敲钉转脚道:“您是当世高人,自是一言九鼎,可万一您忘了,误使出来,如何?”
顾朝辞呵呵一笑道:“那就算我输了。”
金银二老心中泰然,他们倒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觉得兄弟两运气不好,抽上了讨教顾朝辞武功的签,不得不来。
但也不想一出手,就被人举手投足间给弄死,毕竟“血煞魔君”手底下的亡魂,哪个不是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人物?
他们再是自负,也觉得自己武功最多与这些人,在伯仲之间罢了。
当下金银二老齐齐道声:“有僭了!”
突然两人手中一抖,一道金光、一道银光,快如闪电般朝顾朝辞射来,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显然力道极为凌厉。
顾朝辞见二人内力修为竟如此了得,能以软物运使刚劲,心下暗赞,长袖一拂,有如风帆,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金光银光倒卷了回去。
钟灵这时方才看清,却是两条长长的带子,一条金色,一条银色。银袍人使金带,金袍人使银带。
她也明白两人若非具有深厚的内力,决不能将两条软带,运使出如此惊人威势。
银袍人说道:“佩服,佩服,再接咱兄弟一招!”
单臂急抖,金光闪动,金带一式“蛟龙腾渊”,哗啦啦一声巨响,带子像长鞭一般自下而上,霍然游动,着地卷来。
金袍人的银带却一抖向天,再从上空落下,带起一股劲风,径向顾朝辞上盘志堂穴点来。
顾朝辞渊渟岳峙,像一尊神像一般,纹丝不动,直待风声及体,这才突然一脚踢向金带,同时伸手一抄,抓向银带。
金银二老震于顾朝辞威名,因而出招之时,早已留了撤走的后招。怎料对方这一踢一抓,急如奔雷,两人根本不及变招,金带就被踢的飞起,他右手只略略一拨,已与银带缠在一处。
两人顿感柔软无力的带子上,竟传来一股热流,手臂已被震得一阵酸麻,胸口气血翻涌,“蹬蹬蹬”退出三步。
金银二老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全都面色一变。
他们来历不凡,心底里对以前中原武林名头最大的“南慕容、北乔峰”也没怎么当回事,只觉这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但这时才明白,这位“血煞魔君”,为何在短短的时间中,会被整个武林所重视,只要与他对敌,就是围攻。不曾想他一身功力,已达如此登峰造极的境地。
不过对方有如此本领,这也不枉他们如此费心了。
过了半晌,金银二老终于回过神来,互一对视,当即双手一抱,说道:“多谢尊驾手下留情,我兄弟两心服口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两人身形一拧,弹身飞跃而去。
夜风吹拂着顾朝辞的衣衫,也吻着钟灵的秀发,两人远远瞧着二人背影,钟灵内心之中是一片茫然。
顾朝辞却是心有所想,心中思忖不停:“这两人自始至终不报名号,但又武功不弱,再瞧这幅神神秘秘的架势,恐怕就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的人物?
可按常情来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这个时间段,应该还未汇集,进行造反之事。如今他们找我却是为何?
莫非也与卓不凡等人心思一样,好让我去对付天生童姥?可我与卓不凡他们相遇是凑巧,这些人好似是早有准备,莫非他们早就盯上我这个“愣头青”了?
可这天下之事,每每不能以常情衡量,我是追上去瞧瞧,还是稳坐钓鱼台呢?”
“唉……”
一声长长叹息,钟灵收回了茫然的目光,说道:“顾大哥,我跟着你,才发现,这江湖一点都不好玩!
你的半世英名,得来不易,今日来了这两个,你手下留情,他们却留下‘青山不改,后会有期’的场面活,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结下一个生死强敌!
但你若杀了他们,他们肯定还有人在侧,届时肯定又是无休止的报复!
难怪你说,让我跟着你,生怕我一个人,回不了大理!”
顾朝辞见她心思灵动,看明白了自己用意,可言语间很是惆怅,也不禁叹气道:“是啊,这就是江湖,人人都是追名逐利,无有休止。就连我现在也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钟灵见他神情低落下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忙道:“江湖中人虽然都是追名逐利之辈,可顾大哥却是最威风的人。谁人一听‘血煞魔君’四字,不从心底里又敬又怕?当真是名震四海!
大伙都说天下武学第一大派少林寺与你相比,也是逊之远矣!也只能靠着人多,才能与你分庭抗礼!”
顾朝辞一听,心中却更增烦恼。
他现在与少林寺的梁子,愈结愈深,江湖人都在看着,究竟如何了结。
可他与扫地僧未曾交过手。
对方实力,一切都只是基于想象,他到底厉害到什么地步,纯粹没底!
而少林寺定于腊月初八召开英雄大会,要处理前任方丈玄慈与叶二娘一事,距今不足两月。自己能靠着王语嫣修成神功吗?
但若不能将双丹田之法修成,若是去了,凭自己的威名与手段,与少林寺所结梁子之深,扫地僧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倘若敌之不过,最轻的,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付诸流水。
重一点,少室山就是自己葬生之地!
若选择听而不闻,来个不去,必然成了江湖笑柄。
此事他压抑心中已久,不愿去想,钟灵一提触动心事,却是忧从中来,不禁举头望月。
钟灵见状,直感匪夷所思,却又不敢再问,恐惹出别的麻烦来,正自犹疑,就见一条人影,来势若风。看情形,可能是有所为而来。连忙惊呼:“顾大哥!”
顾朝辞早已听到衣袂带风之声,低头凝视来人,嘴角牵起一抹弧度,心道:“这群妖魔鬼怪,到底在玩什么?”。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容貌不俗的老者,慑于顾朝辞如此凌人气势,远远便停下来。双拳一抱,遥遥为礼道:“老朽奉命恭请顾爷,移驾至敝庄一叙。”
顾朝辞冷冷说道:“贵主人是哪位?”
老者说道:“尊驾到了,一切自知。”
顾朝辞呵呵一笑:“没兴趣!”接着身形一转,缓缓进了客栈。他对这些人的来路,大致已有了猜测,这才欲擒故纵。
况且跟他们去什么地方,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带着钟灵终究不好。
这一夜,顾朝辞一直在提高警惕,竟然一夜无事,就连踩盘子的人都没有。
翌日清晨,钟灵收拾好了包裹,两人起行,行路之间,顾朝辞忽然发现一件颇为怪异的事儿,这甘凉之地靠近西夏,大道上行人必然不多,就算有三五成群地行路之人,亦多是商贾之流。
可今天这条路上煞是热闹,携刀佩剑之士随处可见,或骑马、或步行,或单身一人,或成帮结伙。
顾朝辞还未走出二十里,已从这些人的服饰、言谈上看出,他们都属于不同的十几个门派来,心下更是多了几分肯定。
还没有到达原州,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出门之人,风餐露宿自是家常便饭,而且顾朝辞似乎毫无投宿之意,在路边小店吃过晚餐,便一声不响的再度前行。
如此一来,可苦了钟灵了,她虽然出身武林之家,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却也没有尝过这等苦头。
不过,她柔顺得像一只猫,粉颊上分明在冒着冷汗,樱唇旁仍笑意嫣然。
当月挂中天,夜色深沉之际,忽然一阵喊杀之声,伴随着金铁交鸣之声,由前方遥遥传来,偶尔还听到十分凄厉的惨叫,像垂死之人,在为生命挣扎。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妹子,前面有人打架,咱们去瞧瞧。”
钟灵点点头,两人纵马急驰,翻过一道山脊,是一片广阔的平原。
此时虽有月光,景物仍不甚清晰,好在顾朝辞视力过人,远远就对人物动态,瞧了个大概。
只见人影飞腾,杀声震耳,数十名劲装大汉,正在围攻两人。
“你们这群妖魔鬼怪,竟敢对我岳老二出手,真行,嘿嘿……
哎呀,这一锤真他妈的够劲!”
顾朝辞远远就听到了,这是南海鳄神的声音。钟灵耳力不及,却没听清。
两人到得近前,就见四周伏尸多具,洒着斑斑直迹,斗场之上,很是凄厉。
一个蓬头短服的汉子,挥动鳄嘴剪狂舞不休,此人已浑身浴血,遍体创伤,正是“凶神恶煞”岳老三。
与他并肩作战的是一个紫色衣裙的少女,竟是阿紫。她长发披散,也是满身浴血,手挥长剑,奋战不休,突然左手一扬,嗤嗤两声,两名大汉应声倒地。
顾朝辞见这些人足有三四十人,其中有五人武功极为了得,使流星锤、日月双环、亮银鞭、蟠龙棒、鬼头刀,上下左右风声呼呼,难怪堂堂南海鳄神竟也抵挡不住。
钟灵不认得阿紫,却认得岳老三,自己还被他从云中鹤手里救过,见他受伤,失声道:“大哥,这岳老三是段大哥的徒弟!”
岳老三正与五人苦斗,无暇多看,可听得见声音,立马大吼道:“是小师娘吗?我那没用的师父到了没?”
他听出钟灵,以为和段誉在一起,这时的师父或许就能救命。
顾朝辞对阿紫没有好感,却也不会眼见她被人围攻而不管。手一按马头,身子直掠而去。
夜风之中,衣袂飘飘,恍若一头怪鹰一般。人尚未落地,一掌已然拍出。
劲装汉子们刚看见一道影子,就突觉罡风如潮,扑面而来,大骇之下,各挺兵刃抵挡。
当先数人,但觉身子一轻,连人带兵刃竟然齐齐被震飞出去,已然筋断骨折!
顾朝辞双目中精光暴射,直如天神一般立于当场,朗声喝道:“一群鼠辈,只学会了以多攻少,今日合该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