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环往前走去,殊不知她的行为惹得侯府一堆亲戚们花容失色。
虽然两人是小夫妻刚成婚才不久,可是贵门里讲究含蓄,不大能容忍小夫妻这般当众亲近。
做丈夫的从外面进来,要先拜会祖母、母亲,到最后才能与妻子规规矩矩互相行个礼,才是高门贵族的规矩。
怪不得这位平民人家出来的夫人不得侯夫人欢心呢,女眷们一个个将手里的团扇摇得飞起,一个个跃跃欲试要看热闹。
李菁在心里叹口气,她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迷恋上了郜英彦非要嫁到侯府呢?
别的不提,单是与这个目光短浅总爱嫉恨别人的苏环做姐妹就是最大的折磨。
可外人面前还要维护侯府的面子,李菁摇摇头,也跟着站起来,笑道:“英蕊拿来了什么?惹得你环嫂嫂都忍不住要看看了。”
将苏环往郜英彦跟前走过去遮掩成往郜英蕊跟前走过去。
横竖兄妹两个站在一起,往哪里去都是一个方向。
侯夫人心里微微放心,李菁这个儿媳妇着实不错,识大体能帮没脑子的苏环扫尾,就冲这一点就已经有高门主母的气度。
她决定以后多带着李菁,好好栽培栽培她,以后也好将侯府的担子交给这个儿媳。
郜英蕊也不傻,笑道:“外面有个小贩在卖花象花盒,我买了来给老祖宗瞧瞧,也是我做孙女的一番孝心。”
老夫人便嗔怪:“你个猴儿,拿个物件来便要卖个好,当着是一点亏都不吃!”
一屋子女眷们都跟着笑起来,纷纷打趣郜英蕊是个孝顺孩子,两下便将话题扯开。
李菁在旁看得分明,不由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郜英彦也将这场小插曲看得分明,他心里对苏环越发厌恶,先前他的小厮与苏家的下人费心交好,终于探听出了苏家老爷子当初似乎留下了一封信,那封信写明了这门婚事应当是苏莺莺的。
可惜这些事情都是苏家的风言风语,侯府找不到任何证据,郜英彦也曾派小厮穿着夜行衣潜入苏老夫人的房里,在她妆匣里和藏私房钱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任何信件。
没有证据口说无凭,自然不能以这个理由与苏环和离。
郜英彦生平最爱美女最宠美女,他也曾在家中被某个受宠的妾室掌掴仍旧嬉笑赔罪当作是闺房之乐,可是前提是对方心机单纯,若对方像苏环这般算计自己他是丝毫都不能忍受。
可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因此郜英彦只能慢慢疏远苏环。
他见老夫人和夫人都凑在一起看花盒,于是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竹编篮递给李菁:“给你的。”
李菁有些意外,接过竹篮,便见里面是个毛茸茸圆球菊所做的花象,不名贵,可是精巧可爱憨态可掬,叫她一眼就爱上了。
郜英彦冲她眨眨眼睛:“从英蕊手里哄来的。”
他们兄妹玩笑惯了,李菁一想到郜英彦从妹妹手里耍赖拿到了个花篮巴巴儿送给自己,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谁知被个眼尖的亲戚瞧见了,她也是个好热闹的,当即笑道:“世子在与世子夫人聊什么呢?世子夫人的脸都羞红了。”
当即惹得诸女眷都瞧了过去,李菁慌忙侧身将花篮藏在袖子里,而后转身笑道:“无事无事,大家还是瞧瞧花盒。”
女眷们都笑起来,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自然能理解做夫君趁着四下无人偷偷与自己说句话的甜蜜。
于是纷纷打趣起来,还有人恭贺老太君“明年一定抱太孙!”
苏环气得压根儿痒痒,她眼光一直盯着那两人,余光扫见郜英彦给李菁塞了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是银票?还是珠宝?还是首饰?
苏环心里的酸水越发翻滚起来,几乎要压抑不住。
有女眷还打趣:“世子肯定给夫人塞了个金簪。”
苏环闻言酸溜溜打量着李菁通体的珠宝首饰,心里又是艳羡又是愤恨:凭什么她没有这些东西?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不过是铜臭熏天罢了,做女子的讲究清净朴素,谁稀罕用那些?”
诸女眷闻言都有些不自在。
这位苏夫人是不是脑子不大清楚?她这一骂不就是将侯府骂进去了吗?侯府纸醉金迷钟鸣鼎食,难道就是她嘴里说的“铜臭熏天”吗?
不过老太君与侯夫人正在品鉴花盒里的花卉,似乎都没听见。
郜英蕊急了,她走到苏环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笑道:“大嫂倒是清净朴素,怎的今儿早上还打发丫鬟去我房里讨要首饰?”
“你!”苏环住了嘴,她今早出门时确实艳羡别人都穿金戴银,自己妆匣实在是寒碜,便叫丫鬟去讨要首饰。
她当时就想着趁着亲戚们在多得一件是一件,若是郜英蕊不答应自己就当众闹起来,不怕拿不到首饰。果然郜英蕊或许担心她真当着诸人面闹起来,又或许是未出嫁的女儿家脸皮薄,所以也给了她一副金簪。
苏环高高兴兴簪着金簪出来见人,却不想此时被郜英蕊一脚踩住痛点。
她摸了摸发间的金簪,到底还是担心与郜英蕊起了冲突被她当众拿走金簪,于是只能气闷一屁股坐到旁边生闷气。
谁知就在这时就听几个亲戚们与老太君闲聊,因着说着花盒里的花木里面的葱兰今天早上在送来的簪花里见过,老太君便感慨:“怪道你们见过呢,做花盒的那位小娘子是给我们府上供应花木的。”
她前头小丫鬟笑:“那人是苏三娘子。”
什么?苏三娘子?
苏环一时听得呆了,就听侯夫人道:“说起来她还是苏环的堂姐呢,嫁了个宗室,如今正做我们府上的生意呢。”
难道真是苏莺莺?
苏环坐得笔直,脑子飞快转了起来:原来那天在侯府巷子口遇到苏莺莺并不是巧遇,而是她正要来侯府参选!
早知这样自己当初就应该搅黄苏莺莺的生意,让她没法进入侯府。
再说了,苏莺莺如何能进入侯府的生意?还不是侯府瞧在自己的面子上吗?
可自己却不想给苏莺莺这个脸!
苏环学乖了,她笑着站起来,乖巧给老夫人、侯夫人行礼,而后才慢条斯理对老太君道:“孙媳竟不知自己的家人居然拉虎皮扯大旗,打着我的旗号赚侯府的钱,当真是该死。”
老太君抬起眼皮子慢吞吞瞧了她一眼,才道:“苏三娘子能做成这门生意与你无关,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帮腔:“苏娘子的花木又新鲜又好看,花样十足不带重复,便不是谁的亲戚她都应当入选。”
“那是老祖宗疼我。”苏环忙道,“我最熟悉我三姐姐这个人,她乡下来的眼皮子浅显,最一心只钻到钱眼里去,刚开始无事不代表今后要出事,还请老祖宗不要顾忌我的脸面将她辞退了为好。”
这话一说,诸女眷们又是一愣。
什么叫“乡下来的眼皮子浅显”?她们这些女眷可都是从京外的亲戚,难道在苏环眼里就是眼皮子浅显的乡下人?
再想起苏环刚开始对她们的鄙夷和高高在上,当即心里不舒服起来。
再一听苏环说自己堂姐的行径,又心里泛起嘀咕:不管堂姐是好是坏,当着外人的面都要维护自己娘家人吧?
否则你这般贬低自己娘家人,婆家人听在耳里只会觉得你不顾大局更加可欺罢了。
再说了自家人过得好你不也脸上更有光吗?为何还要贬低?非要她要饭去才显得你家族里只有你一个出淤泥而不染吗?
女眷们也都见识过世间不少人,自然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人甚为奇怪:暴富或升官的事出在别人家里她便艳羡钦佩不已,一味巴结,可等出自自己家亲戚眼里那便是眼红嫉妒,恨不得立刻将亲戚家搞废才满意。
就像烂泥里趴着的人,见同伴爬上去一定要费尽力气将他拽下来与自己一样落入沼泽才好: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再想起这些日子苏环的行径,诸女眷不由得又坐得离苏环远了些:原来这人就是天生脑子缺根弦见不得自家人好的红眼病罢了。
老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来:“我也曾问过苏三娘子可要避讳,她告诉我她手里这一爿生意是夫家扶持着做起来的,与娘家无关,自然也无须回避。”
那怎么行?大凡她有一口气就不能让苏莺莺赚这一笔钱!
苏环还待要说,侯夫人恼了,她冷声道:“老夫人自然决定得了府上这点小事,她老人家定下的规矩诸人遵守便是。”
而后狠狠盯了苏环一眼,用眼神警告她乖乖听话。
苏环想起侯夫人前些天还押着她在佛堂抄写佛经,当即不敢多说话,只乖乖坐在一边。
郜英彦听得心里一动:原来自己府上的花木如今是苏三娘子在供应?
她嫁的萧照如今废了双腿便少不得要由她这个娇弱的小娘子出面来养家,这可如何受得了?
再一想不对啊,萧照虽然残废了但他仍旧有丰厚的俸禄,而且他家底也不算太薄,怎么会让自己娘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地步?
那就一定是萧照这人把控着钱财不放手,逼着自己娘子出门做生意。
想到这里郜英彦心里就越发怜惜莺莺,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才被迫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唉,像她这样的绝色美人儿就应当被人妥帖收藏在金屋里,让外面风吹不到雨打不了,萧照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郜英彦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寻个机会去帮苏三娘子。
这时驯象表演已经开始,诸人都围过去看驯象表演,苏环则坐在一旁发呆,她想起前辈子发生的大火。当时萧照独自在家里,忽然起了一场大火,大火后只有萧照的骸骨,她作为萧照的未亡人便只有收了骸骨,萧照的随从协助她办了葬礼。
如今算日子也该到大火的日子了,到时候看苏莺莺怎么哭?
这么想着苏环心里才痛快起来。
如今苏莺莺不是在供应侯府的花木吗?那自己一定能寻到时机搅黄她的生意,而且若是做的好些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带上李菁,一石二鸟。
这么想着苏环的鼠眼阴恻恻扫过李菁,流露出嫉妒的神情。
莺莺不知远处正有一场阴谋在酝酿,她正在手忙脚乱卖花。
谁能想到她售卖的大象花盒和大象花篮格外受欢迎,不过一会功夫,她们几个昨天做了一天的花盒花篮便已经售卖一空了。
来看大象作揖的百姓们几乎大多数手里捧着花盒和花篮,里头一只只鲜花做的大象鲜活灵动,谁不喜欢呢?
再看花盒上印着的“花满蹊”三个大字。
立即有人询问:“这可是上次赛花会上的花满蹊?”
裴娘子大声应下:“正是!”
那人啧啧称奇,并蒂莲的传闻谁不知道,自己买不起并蒂莲买些花满蹊旁的花盒也一样,于是掏钱多买了几份,给没来的左邻右舍送过去,也是面子不是?
莺莺忙着卖货,不知背后一座私家园林的二楼,一位贵妇人正举着酒杯往外张望。
她的丫鬟上前恭恭敬敬行礼:“长帝姬,外面有端王妃求见。”
贵妇人充耳不闻,只盯着莺莺的背影感慨:“真有点像呢。”
丫鬟好奇问:“长帝姬可是看见了熟人?”
贵妇人摇摇头,放下酒杯往外面走:“年纪大了见谁都像故人,走吧,去看看我这个弟妹这回又要跟我讲些什么大道理。”
她穿花拂柳,便到一处花树围绕的花厅,里面正坐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妇人,见她过来爽利笑道:“姐姐叫我这些日子一番好找。”
“有什么不好找的?”常乐长帝姬没好气回话,“我那几个庄子都在洛阳,你派个管事来洛阳不就能找到我?”
端王妃浑不在意,反而仍旧笑得灿烂:\"还不是俗务缠身,我先给你赔礼。这对并蒂莲权当我的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