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照一旦冷静下来便很快分辨出来自己腿部的疼痛是真切发生的而不是以往一样的幻觉。
难道这药真的有效果?
萧照为着怕莺莺空欢喜一场,特意去见了太医一趟将情况如实告知了他。
太医大惊,而后四下打量他的两条腿:“没想到这药当真有效!”
他们与萧照一样,虽然也认认真真按照莺莺的吩咐来按部就班料理,心里却不认真以为这药物有什么效果。
医正便拿出一个银质小锤仔细捶打萧照腿上相应的穴位,想让他做出反应。这步骤从前也重复过很多遍,因此萧照很为熟悉。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当太医敲打到他膝关节一处穴位时萧照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痛,他本能往后一缩。
腿只是轻微晃了晃,却让萧照和太医们都惊愕不已:要知道萧照的腿已经半年都没有知觉了!
医正激动得手直颤抖:“再喝!我今儿便上你家去熬药!”
只不过这件事萧照有意无意瞒着莺莺:“还请太医暂时莫要与拙荆提起。”
医正一下便想明白了缘故:他从医多年自然见过不少病人家属在这样反复的惊喜与失望之间反复受折磨的例子,便点点头应下了萧照的请求。
不过他们似乎瞒不了莺莺许久,连着喝了十几天药之后萧照已经伸直腿了。
那天太医照例拿银杵敲击萧照腿部时,他居然往后一闪轻轻巧巧晃开了银杵。
一下满屋的人都惊了。
萧照习武多年避开敌人的突袭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因此这些只能是他肌肉近乎本能的反应。可要知道他如今不能动啊!可见是好了!
绿儿几个“呀”一声,乌婶差点打翻端过来的汤,莺莺捂住了嘴巴,眼睛里泪光渐渐闪现。
太医也激动得老泪纵横:“痊愈了!治好了!”
他便叫飘石激流两人扶着萧照站起来,萧照也果然在两人的勉力下站了起来,不用靠拐杖也不用靠轮椅,稳稳当当站了起来。
虽然很快他就气力不支又坐下下去,可这已经让屋里诸人都欢呼起来。
太医院的太医们惊讶不已,纷纷凑在一起给萧照合力开出了活血助力的汤药,让他每日擦洗沐浴时用。
至于萧照很快坐下去的缘故太医们也研究出来了:应当是他久坐久卧太久导致全身肌肉无力,只要以后每日里一点点加量锻炼便是。
于是萧照便每天由飘石激流两人扶着站起来,先是站着一瞬、几息、半盏茶,而后在屋里小步走路练习。
等南疆带来的药方吃完后,萧照已经能够在院子里来回走路了。
莺莺便又叫飘石两人每日给萧照用药包沐浴擦身,再过十几天萧照居然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太医院沸腾了!
他们这些年给皇家看病说实话富贵病居多:今天皇后怄气胸闷、明天贵妃气滞血瘀,来来去去都是小毛病,哪里有治疗过萧照这样的病例?
居然能够从卧床不起到最后站起来与常人无异!虽然这药方是南疆寻来的,可这是他们太医院诊断过才敢用的药方,就连汤药都是太医院熬得!
当即与有荣焉。
医正便认认真真写了份奏章,将这件事写了出来,在给官家写平安脉时递了上去。当然,主要功劳还是归功于“官家仁德深厚,庇佑臣子”上面。
官家看到奏章也将信将疑,他当然记得当初救自己性命的忠臣,当时得知他还是宗室子弟之后甚为感慨了一番,给萧照赐下了丰厚赏赐。后面太医来报说他瘫痪在床,官家还甚为可惜。
没想到他居然好了!
于是官家一时高兴在偏殿召见了萧照。
萧照便穿上了久违的官服亲自前往宫闱谢恩。
官家一见便喜欢上了萧照,萧照本来身量颇高,加上练武导致英武有力,此时站在堂前肃肃如风,哪里还有躺在床上病秧子的模样?
何况萧照当初救治官家自己反招致了生命危险,后面又卧病在床。
官家问了两句话,萧照便老老实实答:“全赖拙荆从泰山大人的医书里翻到一则轶事,说是南疆曾有人与我症状相同,便生出了希望。”
他很聪明,刻意避开了废太子从南疆寻来秘药谋害官家的论证。
要知道父子连心,萧照便是再是官家的救命恩人,也抵不过人家连着骨血,所谓疏不间亲,萧照自然不会傻乎乎站出来点明这个。
何况这件事应当早就有刑部的官员汇报给了官家。
果然官家闻言大悦:“可见天佑爱卿。”
又赞萧照妻子:“不离不弃堪为妇孺表率。”
官家还记得当初在宗□□偶遇萧照妻子护着萧照的行为,可见那小娘子还是颇有血性。
萧照忙称不敢,官家不以为然,倒是很欣赏他的知进退,一时高兴道:“传旨下去,封萧夫人个四品的诰命夫人。”
两人又聊起族中的叙齿,原来萧照这一辈是官家的侄儿,官家更加龙心大悦:“如今宗族里良莠不齐,难得有你这样勇猛忠心的儿郎。”满口称赞。
等觐见完毕萧照获封了正四品的忠武将军,统领侍卫亲军马军司。
别看侍卫亲军马军司只是群侍卫,可是这却管着大内的所有侍卫马军,与侍卫亲军步军司、殿前司一起并称“三衙”,也只有官家最最信重的亲信才能任职。
从这个职位上出去的人随便便是领节度使坐镇一方的大员了。因而这已经是无上的荣耀。
萧照升官本就是题中之义,他救护官家有功,官家早就想给他赐予个官职了,奈何当时萧照卧病在床,太医说他再也无法行动,官家便只好扼腕叹息,将官职换成了金银赏赐下去。
如今萧照能站起来,一则下面人都说是官家仁德深厚,二则他已经用生命证明了一回自己对官家的忠诚。官家自然是留着
消息传出去后诸人皆惊。
一是震惊萧照那样的瘸子居然还能有站起来的一天,二是惊讶于萧照居然能被破格晋升。
只不过想想就明白了,萧照那可是拿自己的腿去换的!当初太医都说他再也动弹不了只是个废人了!虽然后面好了可那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运气好。
想到这里便没有人再去嫉妒了,只有羡慕和感慨。
莺莺如今已经是四品的诰命了。
她不过是谢了个恩又打赏了来宣旨的太监,便叫绿儿将诰命服饰和头饰都妥善收起来了。
莺莺本是低调的人又无意炫耀张扬,可这不并不代表旁人不知道。
很快萧家便门庭若市起来,许多官员都送了贺礼过来,有送稀世珍宝的、有送古玩奇石的、还有送庭院宅邸的、有送仆从丫鬟的,当然更夸张的有送美妾歌女的。
莺莺也不慌,先登记在册而后再叫人去请萧大嫂拿主意:她出自小门小户,自然不知这里面是个什么门道。
萧大嫂是萧五公的儿媳妇,这些朝堂之事比莺莺懂,她吩咐莺莺:“这里面比萧大人职位低的人家都继敬谢不敏,同级的要问萧大人意见,职位高的上司恐怕要收下了。”
莺莺只好再去请萧照,萧照却没那么多讲究:“都不要。”
“这……当真可以吗?”莺莺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固然是个正直的人,可也知道水至清无鱼的道理,一下回绝得罪了同僚和上司怎么办?
萧照笑:“无妨。”他见莺莺一脸担心便细细给她讲解:“我统领侍卫亲军马军司,其他人名义上官衔比我大,可我只要听命于官家一人便是了,得罪的人越多官家越高兴。”
这话说得隐晦,不过莺莺一下就明白了:官家希望萧照做个纯臣。
“再说了,都不收便是都不得罪。”
莺莺明白过来,便将那些礼物都婉拒了,不过她到底担心萧照得罪诸人,在婉拒时候都客客气气的,还伴随了一份小小的点心做伴手礼。
这点心是绿豆糕,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可是表明了萧家的态度:客客气气谁也不得罪,不是铁面拒绝,反而多了一丝人情味。被拒绝的人家再打听到萧家谁的礼都没收,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还有亲眷们的贺礼这却是要收的,莺莺便叫绿儿登记造册,等着以后亲戚家里有什么往来时候再给人家同样回礼回去。
莺莺注意到这贺礼里有苏家大房的贺礼,有苏瑶和苏珠两姐妹的贺礼,却没有苏家三房和苏环的贺礼。莺莺摇头并不以为然。
苏家大房如今和三房分了家,三房夫人卷走了钱财和离回家,苏环又被侯府近乎软禁一般关起来养胎,自然是无暇再与亲戚往来。
想通这些后莺莺便放下了这事,三房如今已经元气大伤称得上是妻离子散,也不知苏环还能不能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殊不知侯府一处房屋里,苏环正掐着手指头计算着日子:“也就两天就该着火了!”
她此时已经腹部隆起,眼睛中闪现出狠毒的光芒。
旁边的侍女胆战心惊,她是新调来服侍苏环的,不知这位妾室自己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个什么?
只不过人要出了问题她可担待不起,想到这里她忙上前打岔:“姨奶奶,大喜啊!”
苏环转过身:“什么大喜?”
侍女想叫她高兴高兴,便答:“听说前几天官家下旨,您娘家萧夫人如今是四品的诰命夫人,他夫君已经是四品的将军呢。”
苏环先是愕然,而后是好笑:“胡说什么?他那夫君已经是半瘫,哪里就能封官?”
侍女兴致勃勃:“听说他腿伤治好了呢!汴京城如今都在传颂!官家还亲自觐见了他呢!”
“什么?”苏环后退一步,又扑上来攥住侍女胳膊,眼睛里流露出癫狂,“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这当口莺莺也等来了成为皇商后第一件事,慕侍郎召集了所有花木皇商,莺莺梳洗利索便去外诸司等着消息。
当场来的花木皇商大约有四五人,莺莺了然,这些人或负责宫里种植的花木,或负责所有水生的花木,或负责历次众大筵席上的花卉摆设,还有人负责供娘娘们簪发的花木,各有分工。
像她则是定下来负责送进宫供娘娘们插瓶的花卉,莺莺点头应下。
郑良吉很是满意,他那天就瞧着苏莺莺做事踏实稳重,如今看来低调温和,不像是过分挑事的人。
说着便说出第二遭事:“七夕将至,按照惯例皇商们都要给宫里贵人们贡上些孝敬,你们几个花木的也商量下。”
原来宫里商人们也会讲究如民间一般要在节庆时候答谢雇主,莺莺想。
谁知这时候有位肤白有须的商人瞧了莺莺一眼:“听说花满蹊培育出了难得的并蒂莲,又获得了太后娘娘的赞赏,这次何不让花满蹊一人包办?”
饶是莺莺初来乍到,也听出了这人对自己的敌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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