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对晋王十年如一日的温温淡淡,晋王却对晋王妃十年如一日的体贴关怀,陆瞻已经见怪不怪。
听府里的老人说这是因为晋王娶了妻又纳了妾,王妃介意了。但在陆瞻看来,莫如说晋王妃并没有那么爱晋王。
因为如果她爱,那么又怎会允许晋王纳妾?
譬如宋湘,前世也曾有人劝他往房里收人,她就也很大方地表示“那是应该的”。
陆瞻自认不是个好丈夫,但也至少有底线,娶了她自然不会再想收什么别的人。
作为皇孙,其实想要从一而终是不太容易的,但他咬紧牙关坚守的底线她却不屑一顾,这却不能不让人郁结。
所以有时他禁不住想,倘若他真有那么一日收了人,她是不是还要与后来人姐妹相称?
——想想都荒唐得紧!
重华下晌去了趟吏部,回来的时候陆瞻正在待客。
沈家太夫人的寿宴很快就到了,沈家那边因为想给太夫人添寿,听说晋王府有一幅前代名家的麻姑献寿图,大老爷沈宜钧便早就跟晋王说好了,这日晚间却才想起来画还没取,立刻着了次子沈翌到王府来取画。
碰上陆瞻正好在家,陆瞻便请沈翌到延昭宫喝了盏茶。
期间魏春送来了好些生果点心,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像是恨不得直接在沈翌脑门上贴上陆世子未来舅子这几个字。
好在沈翌见重华在门下探头,适时地放茶告了辞。
“洛阳骆家的案子查到了。”重华自怀里掏出一份卷宗呈上来,“这案子竟还跟皇上当年与楚王那桩恩怨有关。”
楚王是皇帝的哥哥,当年受奸臣挑拨,要与皇帝夺位的先帝的大皇子。后来奸臣阴谋败露,楚王知悉被愚弄,便当着先帝的面羞愧自尽了。
陆瞻接在手里,还没等看,这边厢魏春又进来了。
“世子!杨鑫赶着来送讯,说是何府又出现了可疑人,怀疑就是上回潜入过何府的人。”
陆瞻抬头:“何时的事?”
“就在方才!杨鑫亲眼看见她藏在何府门外,便让人来传讯了。”
陆瞻顿片刻,信手将卷宗塞入怀里:“备马!”
……
宋湘守在何府后门下,环着胸很安静地等待着。
大户人家的管事若无特别事,往往夜里就可下差。就算有需要轮值的,那也是几日一轮。她上次就已经把何家的规矩摸了个透,对于等到唐震出来,她是有把握的。
很快,门里头有了动静,没多久,那角门开了,走出来两三个人,门下打了个招呼,便各自散开了。
宋湘看到唐震落单,独自朝着唐家方向去,便一路尾随他到了暗处,随后轻悄悄跃落到他背后,一掌劈到了他后颈窝!
王府离何府不过两三条街的距离,陆瞻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黑衣人扛着个人进入了巷底的破庙。
扛着的人眼下他认不出来,但看上去身段并不瘦弱,明显比这黑衣人要壮硕,但是她却能脚步平稳地扛着他进入庙里。
如果说之前听到的关于她的信息都还有些猜想且持疑的成份,眼下亲眼目睹,陆瞻便再也没有可怀疑的了,这人的确是个女子,而且她确确实实就是有真本事的!
陆瞻对她的好奇,便无形多过了探究她夜探何府目的的兴趣。
“围起来!”他压声吩咐。
侍卫悄无声息散开。
宋湘将唐震扛到庙中,倒是也没觉得有那么轻松。她挑了个空荡的屋子把他放了,然后喘了两口气,再掐了会儿他人中,就见他悠悠醒转过来。
唐震目光对焦,立刻身子后缩成一团,伸长脖子想要叫唤。
宋湘赶在他声之前,把腰间别着的小瓷瓶,绳索,还有三寸长一把看上去像是屠户剥筋的小刀摆在他面前:“我只是跟你打听几件事,并不想伤你。只要你配合,这瓶子里的鸠毒,这勒脖子的绳索,还有这挑筋的刀子,便都不会用在你身上。”
唐震立时噤声,睁大眼望着面前这一溜。
宋湘道:“你什么时候去过的洛阳?”
唐震抬头,咽了口唾液。
“你为什么会去洛阳?”宋湘再刀子往前挪了挪。
唐震咬牙:“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洛阳?”
宋湘望着他:“本来不肯定,但现在当然就知道了。”
唐震咬牙,敢怒而不敢言。
“说吧,什么时候?”
“……十八年前。”
“为什么会去?”
“十八年前,我前东家是巡察御史,我曾跟着他在洛阳住了年余。”
宋湘顿了下,看向他:“十八年前何大人应该也在洛阳,你跟何大人,莫非在那时候就认识?”
唐震没吭声,算是默认。
宋湘再问:“徐洛丢失的宝贝,是什么宝贝?有多值钱?”
唐震蓦地看了她一眼,又一次没吭声。
宋湘把那瓷瓶又往前面挪了挪。
唐震面肌一抖,紧绷起了身子:“那不过是几封家信而已!”
“既然是家信,徐洛为何对外称是宝贝?”
唐震脸上多了些晦气。“确实是家信。信上说的都是些家常琐事。就是摆在大街上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哦?”宋湘明显不信。
唐震望了眼她,又沉下气来:“这信对外人来说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但对我们家老爷来说很重要,因为那几封信的信纸,都是我的前东家亲手制的。
“我前东家曾经在任上于何大人有恩,他们俩人是至交。所以那几封信其实也不是徐大人的东西,而是何大人托徐大人代为保存。”
宋湘一时静默……
看他半晌,她问:“你前东家叫什么名字?”
“姓骆,叫骆容。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为何不在?”
“十八年前洛阳出了桩案子,骆家时任云南知府的骆家三老爷因为渎职下了马,有人说这件事跟骆家当年跟挑拨楚王打击对付时为皇子的皇上一案有关。
“我的前东家骆容,就是骆家的二老爷。被三老爷一牵连,二老爷也丢了官。后来他得暴病死了。”
“洛阳的骆家?”宋湘脱口道。
骆家这事她略有耳闻,宋裕游历在外那几年,正好是骆家出事之时,这案子传得纷纷扬扬,后来他在闲谈时简单说起过。
她心念一动,又道:“何大人把骆容亲制的几张信纸悉心保存,那么看起来交情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