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在这里。”
宫野艾莲娜拨开树丛, 看到树下的人，表情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几乎是在感受到她气息的瞬间，银发少年就猛地转身, 将人挡在了身后。
死死盯住她的绿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凶狠, 像是一头随时会扑上来咬她一口的狼崽。
少年身后，全身上下就只穿着一件白袍的女孩, 正光着脚踩在一团黑色的布料上, 看起来像是件衣服, 衣服上还掉落着不少小野花。
女孩看起来还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少年身后扒拉着想要把头伸出来看一看, 但每次才刚伸出一点, 就被少年毫不留情地一把按了回去。
“爸、爸！”
女孩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揪着少年的衣袖喊了一声。
“谁是你爸爸, 闭嘴！”
少年皱着眉啧了一声，回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先别吵。”
随后少年再次死死地盯住宫野艾莲娜，仿佛只要她有什么异动, 这头狼崽就会一枪打爆她的头。
看着两人的互动, 宫野艾莲娜愣了愣, 随后便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并没有急着上前。
“你见过我的, 还记得吗？”
宫野艾莲娜语气温柔地说道：“就是柠柠偷跑出来, 碰到你重伤的那次，我还给你留了药。”
听到熟悉的声音, 柠柠一下扑到了少年的背上, 这次终于成功探出头, 叫了一声, “艾！”
“柠柠，你又偷跑出来了。”
宫野艾莲娜看着她的小脑袋，眼里都是怜爱，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你是来了这里……”
黑泽阵眉头紧紧地皱着，仍是戒备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女人，挡着柠柠不让她过去。
宫野艾莲娜也没有生气，还是温温柔柔地开口道：“你放心，研究所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她偷跑出来，她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听到这话，银发少年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些，宫野艾莲娜又笑了一下，“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总是偷跑出来。”
“看来，她每次偷跑出来，都是来见你吧？”
闻言，银发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头，抿了抿唇，还是没说话。
柠柠抱着他的胳膊，疑惑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爸爸！”
黑泽阵：“……”
黑泽阵眼神不善地盯了她一眼，“这个称呼你到底要叫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告诉过你几遍名字了，永远都记不住。”
“小痴呆。”
很神奇的，这个词柠柠好像听懂了似的，不高兴地说了一句，“坏！”
“知道我坏，那你还要来。”
黑泽阵动作随意地抓起衣服上那些花，胡乱地往她手里一塞，“都说了不准过来，你以为我很闲吗。”
“花！”
拿到花的柠柠笑了起来，看着他笑得杏眼里都是晶亮的光。
黑泽阵又像是泄了气，猛地把头扭到一边，语气凶狠地说了一句，“快走。不准再来了。”
柠柠拿着花，开心地扑到了宫野艾莲娜的怀里。
宫野艾莲娜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了起来，又看向银发少年，说道：“如果她以后再过来，你要记住在傍晚之前，必须让她回来，那之后会有其他研究员过来。”
“还有，她身上被装了特殊的定位装置，不能走出这个树林，不然警报器会响。”
少年的下颌线紧紧地绷着，表情依旧凶狠，还是不跟她说话。
宫野艾莲娜笑了笑，也没在意，抱着柠柠，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之前那次，柠柠偷跑出去，惊动了整个研究所。幸好宫野艾莲娜及时将她找了回去，总算是没把事情闹大。
大家只以为柠柠是不小心躲在了研究所的什么隐蔽角落，所以其他研究员才没找到她。
这几年，在宫野艾莲娜的努力之下，实验之外的时间，柠柠已经可以不用被锁链锁在玻璃罩里了，也有了在实验室里活动的自由。
再加上宫野艾莲娜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这个实验体大部分时间都和她待在一起，其他研究员也知道她很疼爱柠柠，几乎是把柠柠当做女儿在养了。
所以实验之外的时间，其他研究员并不会多过问柠柠在干什么。
这也让柠柠有了机会，偷偷往外跑。
一开始宫野艾莲娜只以为她是想要朋友了，在柠柠第一次偷跑差点闹出事后，她就偶尔会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和柠柠一起玩。
但很快宫野艾莲娜就发现，柠柠还是想要往外跑。回来的时候，裙角常常会沾上一些草叶泥土，还时不时带回来一些花花草草，一看就是去了树林。
就像今天一样。
宫野艾莲娜见她趴在肩头，开心地玩着手里的花，无奈地笑了一下。
在发现几次这样的事之后，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今天就找了出来，果然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银发少年紧张将柠柠护在身后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宫野艾莲娜叹了口气。
算了。
既然柠柠喜欢，就不拦着她了。
本来宫野艾莲娜是十分不赞成，柠柠和组织的人扯上关系的。
尤其是从上次少年那个伤势和濒死时还紧紧握着枪的样子，就能看出来，那个少年应该是组织培养的杀手……
给人带来死亡的恶魔，与牺牲自己让亡者起死回生的天使。
他和柠柠，简直是两个极端。
柠柠又几乎没有接触过外界的人，一旦她的秘密被发现……怎么想都太危险了。
但是想起刚刚看到的场景，宫野艾莲娜还是妥协了。
少年的衣服随意地被她踩在脚下，只是怕她被粗糙的草叶弄疼了脚。
宫野艾莲娜又摸了摸柠柠的头，轻声说道：“看来柠柠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呢。”
……
自那之后。
宫野艾莲娜也不限制柠柠偷偷跑出去玩了，甚至还会帮忙打掩护，所以柠柠除了实验以外的所有自由时间，几乎都耗在了那个小树林里。
银发少年也像是和她约好了一样，一有时间，就会去那个树林。
偶尔会争吵，虽然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只是少年一个人生气。
懵懂的柠柠还不明白身为人的感情，她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是直白地、原原本本地表现出她所有的喜怒情绪。
所以和她生气的结果，最后必定都是以少年的妥协结束。
“我没来这两天，你肯定也过来了吧。怎么就这么蠢，每次有任务都会跟你说，从来都记不住。”
黑泽阵一走进树林，看到一如既往等着他的女孩，烦躁地教训道：“怎么光长身体，不长脑子？”
柠柠已经长大了一些，黑泽阵的头发也长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一直没有去剪，头发就这样留了下来。
柠柠一看到他出现，立刻就弯起杏眼，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他的一束银发，“来了！”
干净的杏眼里满满地倒映着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黑泽阵动作顿住，盯着她半晌，轻嗤了一声，“小痴呆。”
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过好歹是不叫爸爸了。
下一秒，头皮就传来被拉扯的刺痛。
柠柠不高兴地扑了过去，“不是、痴呆！”
黑泽阵抱着她坐在树下，无聊地看她折腾他的头发。他伸出一只手臂半环着她的腰，防止她摔着。
他又看了看她的手臂和腿上，除了多了几个针孔外，并没有其他伤口，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这两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实验。
当事人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怕疼，但是忘性大。
每次疼完，第二天见他的时候，就又能没心没肺地傻乐了。倒是看到他受伤，着急得跟什么似的，每次都吵死了。
“小痴呆。”
黑泽阵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女孩的皮肤娇嫩得厉害，一戳就是一个红印子，黑泽阵动作顿了顿，收回了手。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就这么娇气。”
黑泽阵似乎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指尖却悄悄地摩挲了一下，隐约残留在指腹的柔软触感。
和她待在一起，时间好像总是过得特别快。
每到傍晚，当橘色染上天空时，她就要回去了。
“明天有任务，来不了。”
黑泽阵背着柠柠，向着研究所的方向走，交代着事情，但他知道没用，她明天肯定还是会来。
蠢得要死。
“来！”
柠柠抱紧了一些，将脸贴在了他的颈侧。
绵软的触感让黑泽阵一下皱起了眉头，烦躁得不行。
麻烦死了。
……一个简单的小任务而已，做快点，看能不能赶过来好了。
啧。
……
一年又一年，女孩长成了少女，黑泽阵的头发也已经长到了腰际。
这么多年，从来没对异性产生过兴趣的黑泽阵，在面对柠柠时，总是有些躁动。
“对，就是这样，按这里。”
黑泽阵在教柠柠用枪，从身后环着她，帮她纠正握枪的姿势。
此时的黑泽阵已经很高了，柠柠小小的一只，几乎被他拢得严严实实。
鼻尖都是她身上柔软的香气，一偏头就是她瓷白的耳垂，黑泽阵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打中啦！”
在他的协助下，成功打中不远处苹果的柠柠，回过头来，笑得连杏眼都弯起。
嘴角的笑容，仿佛照开晨间浓雾的阳光，眼里融化着蜜糖。
“嗯。”
黑泽阵低低地应了一声，喉结滚动了一下，收起枪，倏地捧住了她的脸，开口叫她，“小痴呆。”
柠柠眉头瞬间皱起，“不是痴……唔。”
突然贴上来的唇，让柠柠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黑泽阵稍稍退开一些，胸口起伏得有些快，连出口的声音都沙哑，“你把嘴张开，我们再试试。”
柠柠不太明白，但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
“唔。”
“小痴呆……”
“喜、欢……还想要！”
然后两个人就磕磕碰碰地吻到了整片天空都被夕阳染红。
当傍晚到来时，柠柠正被抱着跨坐在黑泽阵身上亲吻。
迷迷糊糊地看到天边的夕阳，柠柠猛地睁大了眼睛，喘着气，软绵绵地推了身前的人一把，“太、阳……唔。”
未说完的话，再次消失在交缠的唇齿间。
黑泽阵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密地按在身上，声音里夹杂着喘息，“别走……”
当然不可能不走，只是每次的分别，似乎变得越来越难熬。
……
树林里，低低地响着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少女微弱的哼唧声。
白袍子被皱皱地揉成了一团，落在林间的草叶上。
柠柠杏眼迷蒙地抱着黑泽阵的脖子，手里揪着他的头发哼哼唧唧。
最初的亲吻早已经不能满足，时不时就会发展成这样。
只是不清楚她的身体状况，黑泽阵也只敢亲一亲她。
最近……她身上的伤，似乎越来越多了。
黑泽阵不清楚组织到底在用她做什么研究，只是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实验也变得越来越严酷。
这么多年，他做的任务越来越多，也获得了代号，在组织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但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背着她，一圈一圈地在树林里走着。
就好像，有一天真的能从这里将她带走一样。
夕阳再次染红了天边。
黑泽阵背着她，站在树林的边缘，嗓音沙哑，“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警报器又该响了。”
他曾经试过一次，只要跨出这个树林一步，警报器就会响起。
那次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多亏了那个金发的女研究员，才没让事情闹大。但那天之后，也过了足足三天，她才再次出现。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不理智的一件事。
不，也许从他碰到她的那一天起，一切就已经开始脱轨了。
“太阳。”
柠柠看着天边，说了一句。
“嗯，你要回去了。”黑泽阵应道。
“花，要那个。”
柠柠扯着他的头发，指了指不远处草地里的小野花。
她还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抱着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他的头发。
黑泽阵低着下颌，轻轻地笑了一声，给她摘来了小野花。
然后吻了她一下，承诺明天要给她带更好看的花。
……
黑泽阵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他的小痴呆。
至少，没想过会这么快。
失去她那天，他们没有吵架，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前一天离开时，他还说好，要给她带更漂亮的花。
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黑泽阵结束任务，去见他心爱的少女。
想着今天一定要让她记住他的名字。
手里握着一枝坠着露珠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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