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柴蛮儿拿着一串大子儿去集市买被褥,虽已近夏,但西北的夜晚依然寒冷。
柴天诺则在老什长的陪同下,去见了自己那一伍的兵丁。
“营头说了,你虽是伍长,享的却是千总的待遇,直接听命于他,有事直接找他便可。”
说完老什长走了,柴天诺看着立于身前的四人,心中还有些许小激动,认真讲,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当头带队,心里的感觉到还不错。
对面的四位卒子,也在暗地里打量自己这位新来的伍长。
一大早便听人传闻,新伍长乃是从京城来的武秀才,在土木堡这偏僻的地界,绝对算得上大人物。
刚又听了老什长的话,更是让他们心惊,享受千总待遇的伍长,真真是从来未曾听过。
“报个姓名,说下自己,某也好对你们有个了解。”
伍长有命,几人赶忙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年纪最大的那位已经四十多岁,从军二十五年,名叫,老不死的。
“我想知道你的真实姓名,而不是绰号。”
柴天诺皱眉,老不死的咧嘴一笑:
“伍长,我是个孤儿,小时被人叫狗嫌,年轻时被人叫牲口,老了被人叫老不死的,这便是我的名字,左右不过是一个称谓。”
拍拍老不死的肩头,柴天诺轻轻点头,一生困苦,能看得开,其实也是种福气。
身体壮实,年岁在二十左右的是一对孪生哥俩,关内鞑子出身,不过他们父母早就在土木堡定了居,大华语说得极其顺溜。
他们一家人都改了华姓,姓罗,相熟的人都叫他们大罗小罗。
最后那个身材消瘦的叫王大山,乃是边军军户出身,接的他老爹的班,甲三营的人都叫他小袄子。
简单介绍完,五人上马出城,踏着荒凉大地一路向前。
“伍长,咱们平日里,就是沿着前方那条河子巡边,往左到山头止,往右到碱池子停,来回大约六十来里地。”
老不死的巡边多年,对这片地界熟悉的很,五匹战马迈着细碎小步跑着,到让柴天诺有了些许出游的感觉。
“咱们巡边,是不是为了提防草原王廷?”
“倒也不是。”
老不死摇头,然后笑着解释:
“王庭骑兵很少在这地界出现,真若来了,那些前出的桥堡第一时间便能发现,狼烟一起,几十里外看得一清二楚。”
“咱们巡边,防的是那些普通的草原鞑子,他们人少目标小,即便桥堡发现了也不予理睬,不过这些家伙野得很,三两人就敢越界杀人枪物。”
“对西北老百姓来说,这些游散的家伙,远比讲规矩的王庭骑兵危险。”
原来如此,柴天诺轻轻点头,好奇的问:
“今年以来,可有草原鞑子越界?”
“......有,次数还不少。”
大罗小罗沉默,老不死苦笑着说:
“半月前我们便遇上了,一番厮杀,伍长和大胆死了,那场面,太惨了。”
“不过,我们还算好的,有些巡边的伍什直接被团灭。”
“没得办法,草原鞑子糟了白灾,他们想要活,也只能过来打草谷了。”
“他们遭了灾便来大华找贴补,哪有这个道理!”
柴天诺冷哼,在他看来草原鞑子和苦匪都是一个德行,都是混账至极的囊货!
“其实,最怕遇到的,是那些伪装成普通草原鞑子的王廷精锐。”
大罗插嘴,边说边叹气:
“上次我们遇到的应该就是,那些家伙手里的功夫瓷实的可怕,若非伍长和大胆断后,我们哥俩和老不死的,八成也得撂在那里,”
“等叫了援兵过去,那些王八蛋竟然未曾离开,十二三个人,竟敢和我们五十来人硬杠!”
“若不是被神臂弩射杀三人,他们还不依不饶着那。”
柴天诺眉头高皱,十余人能抗衡四倍边军,这草原王廷的精锐,战力属实不容小视。
“老不死的,这条小河水汽丰盈,为何没见有人耕种?”
沿着河岸走了许久未见到一个人影,柴天诺好奇地问,在西北这地界,水源便是丰饶的标志。
“原本有不少人的,草原王廷没入关之前,两界河两岸到处都是庄稼,定居点也密密麻麻。”
“现在几乎没人敢种,那些隔三差五出现的草原鞑子狠着那,被他们发现不只是粮食被抢的问题,连人都有可能变成奴隶。”
“是啊,我家本在岸边开了块地,种了些甘瓜,想着长成以后能卖点钱,结果被那些混账发现,直接全给踩碎了!”
“我阿爹腿上还中了一箭,若非跑得快,性命都保不住。”
小罗插嘴,脸上皆是恨恨的表情。
柴天诺越听心里越不舒服,大华国土成蛮夷驰骋之地,大华子民任他们欺辱,这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伍长,你看远处!”
一直未曾插话的小袄子突然喊了一声,柴天诺抬眼,发现远处岸边有二三十人挤作一团,有骑马的,还有步行的,一看便不对劲!
“过去看看!”
柴天诺立时便要前冲,却被老不死的一把拉住了缰绳。
“伍长,去不得啊,那一看便是草原鞑子在掳人,他们人数是咱们一倍多,过去就是死!”
老不死的急忙劝阻,柴天诺脸色骤冷:
“那便看着他们掳人?”
“咱们赶快回去叫人,那些被抓的百姓只能步行,只要速度够快,他们跑不远的!”
“方法不错,可身为军人,却要眼睁睁看敌寇掳我百姓,某做不到,驾!”
甩开老不死的手臂,柴天诺一夹马腹,胭脂兔嗖的冲了出去,速度快的惊人,如同利箭!
“太冲动了,太冲动了!”
老不死的使劲捶了下手,他最怕的便是新伍长年纪小性子急,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伍长说得对,若不能保护百姓,某等还配称为军人?”
说完,大罗也策马冲了出去,小罗和小袄子紧随其后。
老不死的先是一愣,最后无奈摇头,从得胜钩取下长枪,一夹马腹也冲了出去。
“罢了,四十多的人了,死便死了!”
双方距离急速接近,前方景象清晰入目,一十三骑鞑子,用绳子捆着近二十妇孺,正准备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