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有话说。”宋时诺抿唇,在与霍逸舟投来的视线交汇时,轻轻点了点头。霍逸舟会意,大概猜出点她要讲的内容,大概是想帮忙证明清白。他饶有兴致地挑眉,纵容。
有人欲讥讽“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视线顺势落在她跟霍逸舟交握的手腕上,顿时闭嘴噤声,不再多此一举质疑她身份。
“每一张包装纸,因为包装方式、使用习惯不同,成果上的图案也会不一样。”宋时诺指向地面的礼物盒,“有多道不同折痕,新旧交替。把它现在的展开图折叠起来,最深的墨蓝色块在最右侧,比一开始交给管家时的,向左偏移了一点五厘米。”
“说明,中途有人完全拆开过,却没能完美地重新复原。”
分析和描述浅显精炼,配上宋时诺向来平淡的表情,倒像在一本正经地搞学术汇报。不少人闻言一惊,便顺着往她说的方向思考,伸长脖子去看;也有部分思维转得快,站宋时诺斜对面的男子呛声道:“口说无凭,怎么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还误差几点几厘米,我不信你记得。”
“开车过来的路上,我仔细观察过它。不会记错。”宋时诺波澜不惊,加码,“在场任意礼物盒摆放的位置,我都记得。”
“比如,已经拆开过的那个粉色盒子,最初在礼物堆的第三层,右数第二个。”
“那方型紫色包装的呢?”男子问。
“第二层,花束的旁边。”宋时诺回答得无停顿,一来一回间,对方哑口无言,信服她的记忆力。
安静了足有半分多钟,宋时诺突然浅淡地弯了下唇角,露出礼貌的笑意,直视主位的中年女人,“当然,上面我说的话,叶夫人可以不相信。”她继续,语调不卑不亢:
“还有最科学,也最简单的验证方法。”
“接触礼物盒时,丝带、包装纸上都会留下指纹,您可以去验。不过,应该会查出不止三方的DNA信息,建议您一一对应找出来,这些都是嫌疑对象。”
话音落地,众人彻底沉默。开玩笑,谁也不能保证切蛋糕拆礼物那会儿,自己完全没有接触到礼物盒,递来递去,经手过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要被扣在叶家,像犯人般等个“水落石出”?
在场的或多或少都见识过大场面,算盘打得清,也爱护自身利益。“叶夫人,要我说可能就是谁的恶作剧,没想到波及了霍少。要我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令郎的状况,以后慢慢找谁干的,也不迟......”很快有人做和事佬,劝道。
“是啊是啊,可能就是场误会,是不是哪个下人干的?平时工作心有不满。就找了这么个机会,也容易得手......”
“闹误会可不好,霍少年轻有为,不是用那种手段的人......”
“......”
倒戈此起彼伏。叶夫人咬牙,脸上表情青紫变换,嘴唇翕动着,还想再怼回,被姗姗来迟拖病体出面的叶父制止。
“胡闹!”叶父呵斥,忙向霍逸舟道歉,又说了些场面话安抚来宾,宣布生日会提前结束。至此,这场闹剧才草草收场。
“诺诺同学。”离开叶家后,霍逸舟因沾了酒,叫司机来接两人,“这么乖呀,主动帮我说话。”
宋时诺为他澄清,代表关心他这点,霍逸舟自以为,并很受用。他心脏仿若被柔软地捏了下,勾唇,好奇也温柔:“刚刚说的那些推断,是真的?”
“因为你帮过我。”宋时诺淡淡道,指的是在迦南酒吧那次,她不喜欢欠人,也指不断通过试探得到叶鹤的消息和可能行踪,心有愧疚。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霍逸舟的心情莫名变好,但出于礼貌有问必答,摇头:“很假。”
宋时诺耐心解释,准确来说,是翻译面不改色的胡诌背后:“我的眼睛又不是度量仪,新旧折痕是猜的。也许动手脚的人心细,就按照原来的折痕复原,一模一样。”
“又也许,他带了手套,也没有谁不小心碰过礼物盒。最后验出的指纹里,只有我、你、管家和叶成。”
“逻辑不用经得起推敲,只要短时间内,吓唬住各位就行。毕竟每个人都不想引火烧身,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霍逸舟听懂了,玩味挑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心理战。好学生可不会这样使诈。”
“但很成功。”他给予肯定,“唯一真实的环节,是你的记忆力。它给一切说辞增加了百分百的可信度。”
宋时诺歪头看他眼,没否认:“你没有很惊讶。你早猜到了。”
“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好好解释?直接离开的话,很多人会觉得你在默认。”
“来之前,我的确猜过可能被下套。”霍逸舟勾唇,“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所以没事先告诉,怕吓到你。”
“没想到还真是这么低端的手段,准备的也算有用。”
霍逸舟其实吩咐了助理,在他们进场后,又驱车来“补送”了份礼物,并按原话隐晦地表示了“之前那份非老板经手,不一定安全”,而补上的这份则亲自经手挑选,略表心意,祝愿叶公子早日康复。
埋下线索,面面俱到。
霍逸舟垂眼,眼睫在眼下扫出一抹长而深的阴影,增添几分捉摸不透的笑意:“叶夫人虽然情绪用事,但是个精明人。等事后冷静下来,再联系我留的话,会知道是她自己责怪错了方向。”
“也会知道,谁才真正对叶成不利。”
说完,霍逸舟想起变故发生前的一幕,抬手碰了碰宋时诺柔软的脸颊:“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你急着往楼上的方向走。”
“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人,很像我的朋友。后来发现,是认错了。”宋时诺回避,不动声色扯开话题:“那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叶家的私生子,叶鹤。”霍时诺没隐瞒,答。
有充分动机和能力。宋时诺其实也隐隐怀疑,进行自我博弈,她还是愿意相信,那个永远温礼谦和,会落寞写下“我想带妈妈回A市”的叶鹤,那个在记忆里闪闪发光的叶鹤哥哥。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不是这样的品格。
她有意为叶鹤辩护:“或许情况很复杂,是叶家内部的其他人,也说不定。”
“不管是谁。我都会查清楚,也会百倍报复回去。”霍逸舟沉声,笃定道:“没有人能轻易利用我。”却在往后,在他们之间,果然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