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荇对杭行一说的那个规划师还挺好奇。
杭行一见状, 计划周三跟江荇去见那个规划师。
规划师名叫白野,根脚是神兽白泽,和杭行一同一级别的神兽。
两人以前的交情不错, 近几十年没见过, 还是江荇想见对方,杭行一才跟他重新联系上。
他们这次出发坐的是高铁,南下到某个新一线城市。
江荇坐在高铁上,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没从事相关职业吗?”
杭行一:“没有, 他目前在做金领。已经很多年没做过农业方面的工作了。”
江荇感到惊奇:“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是因为做过太久做烦了?”
“不是, 跟人打赌打输了, 只好收拾包袱过去为对方工作。”杭行一淡淡道, “从某方面而言, 他是个赌鬼。”
江荇摸不着头脑:“喜欢赌钱吗?”
“不, 喜欢赌别的。对于这些生命漫长的精怪来说, 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现在的高铁已经很快了, 他们在高铁上睡了一觉, 下午就到了s市。
江荇他们的行李里有酒,为此特地办了托运。
一到站他们先去托运那边拿上行礼,而后才出站。
白野过来接他们。
江荇在这座南方城市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不过这次再来,高铁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略有差别,他在迷宫一样的高铁站里险些找不到地下车库在哪, 还是杭行一带他找到了地方。
白野在e区等他们,江荇原本还担心两个人很久没有见,车库又比较大,会有些难找。
没想到e区里停着一辆价值千万的豪车,那车型、车标都让其他车对这台车退避三舍, 他们一过去就看见了。
车里的人也看见了他们,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那衣冠楚楚的俊美男人简直像杂志上的男模,尤其那穿着西装革履的大长腿一踩到地上,感觉气势都一样了,瞬间从地下停车场变成了秀场。
江荇发现地下车库里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看上了这个男人。
江荇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这样的人看着跟农业没有任何关系,恐怕他的鞋底连一丝尘土都没沾上。
白野将茶色墨镜拿下,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伸出手要跟江荇和杭行一握手:“山神大人,好久不见。还有江荇大人,久仰。”
江荇没想到他是这种风格,连忙摆手:“不敢当。”
杭行一淡淡道:“你正常一点。”
白野耸耸肩:“一路过来累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江荇和杭行一上了车,白野直接带他们去一家私房菜馆。
等到了地方,江荇发现这家私房菜馆还挺熟悉。
这是一家存在了三百多年的老店,总店在首都,华颐宁是他家的会员,江荇以前也经常跟着去。
白野显然也是这家私房菜馆的熟客,到地方之后,服务人员直接将他们引到订好的包厢。
茶水毛巾等一系列服务过后,服务人员将提前定好的菜陆续送上来。
江荇记起包里的酒,连忙拿出来,告诉服务人员开这瓶酒。
这种级别的餐馆从不介意顾客自带酒水,只是需要收服务费罢了。
白野对别的都淡淡,见到江荇拿出酒来,眼睛一下就亮了:“我认识几个老饕都说你家的菜非常棒,酒尤其好喝,今天要饱口福了。”
江荇笑:“希望不会令你失望。”
白野摆手:“那不会。你家这位山神大人最要面子,绝不会千里迢迢给我带一瓶一般的酒过来。”
杭行一嫌他啰嗦:“还喝不喝酒了?”
“喝喝喝。”白野拒绝了服务人员的服务,“来,酒给我,我自己倒。”
白野打开瓶口的泥封,又层层打开油纸与木塞,浸泡了融金兰的灵酒浓香四溢,直接席卷了整个包厢。
他摇头晃脑地嗅闻了一下,整个人脸上带上了陶醉的表情:“好酒!”
杭行一默不作声地把杯子推给他。
他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出来,微微带点蓝色的酒液落在雪白的杯子里,好像汪了一汪湖水。
白野瞬间露出了赞叹的神情,陶醉地闻了闻。
三杯酒倒满之后,他将另外两杯往江荇和杭行一面前一推,自己拿着自己那个杯子猴急地端起来呷了一口。
这一口喝得他魂都快飞了,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又说了一句:“好酒。”
江荇挺经常在家喝酒,酒是好酒,不过他不像白野那么痴迷。
他喝了一口酒便夹菜吃。
这家菜,哪怕分店开到了这里,水准依旧非常有保证。
一桌菜,该鲜的鲜,该香的香,明明只是凡间手艺,却最大程度地挑动了人们的味蕾。
好吃。
大家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谁也不招呼谁,都很专心。
等酒过三巡,菜品过半,白野和江荇微微满足,总算能停下来说正事。
白野擦了一下嘴:“我要先说一下,很久没有接过农业规划方面的单子了,不知道手艺还剩几成,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就去试试。”
杭行一面无表情:“那你去复习一下。欠我人情,不能拿次品来忽悠我。”
白野瞪大眼睛:“唉,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这把年纪再去复习也复习不来啊!”
杭行一:“我不管,效果不好,唯你是问。”
白野哼哼。
江荇见他们这样,连忙打圆场道:“主要是除了你,我们再找不到别人有那么好的手艺了,所以想请你帮忙上门看看。”
白野挑眉:“那时在我们华夏,我算是农业规划方面的祖宗,只不过我们那时候还不叫农业规划,就叫造园子。”
杭行一:“不管换什么名头,还不是那件事?”
白野:“多少还是不一样的,你们家的农场那么大,跟之前有所区别。”
杭行一:“你不敢挑战?”
白野:“这话说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我不敢的事?只不过这个项目确实不好做,你使激将法也没有用。”
白野说是这么说,说完就陷入了沉思。
江荇一看就知道还有转回的余地,也不说话,端着茶杯期待地看着他。
白野想了一会儿,忽然跟江荇说道:“要来打个赌吗?”
江荇发怔,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来的时候杭行一还跟他说白野最喜欢跟人打赌,没想到现在果真跟他提出要打赌。
在其他方面,他还有一些心得,打赌方面他却从来没有打赢过。
因为家里管得严,他压根没上过赌桌。
江荇有些紧张地转头看杭行一。
杭行一脸上的表情很淡,问:“你想怎么赌?”
白野:“我想跟你们赌能不能种出一棵树。”
白野:“如果跟我赌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们规划一下,不赌就算了,手艺生疏了,不丢人现眼。”
杭行一:“赌注是什么?”
白野咧嘴笑起来:“要是你们把那棵树种出来,我送你们一匹飞马。”
白野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酒杯,手指跟酒杯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响:“如果种不出来,那你们承包我五十年的酒,不用太好的酒,这种级别的灵酒就可以了,一年五十斤。”
江荇对这些东西完全不熟,他转头看杭行一。
杭行一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么看来五十年的灵酒跟一匹飞马的价值应该差不多。
江荇以前接触过马,不过他只在马场里骑过马。
骑马其实挺累,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也很高,有时候人在马匹上坐一天,人都能坐成罗圈腿,就是不知道飞马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飞马肯定是好马,就是究竟如何神骏。
杭行一问:“你手上有飞马?”
白野:“今年春天刚弄到一匹,有些不好养,现在寄养在异管局里,如果你们赌赢了的话,那匹马就是你们的了。”
杭行一:“赌注有了,那时间?你让我们种什么树?年限是多少?”
白野:“那颗树种比较贵重,我还真没带出来。你们跟我回家去拿。”
白野说要回家拿树种,正好桌上的饭吃得差不多了,江荇对他的树种还挺感兴趣,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
白野便带着他们开车回家。
他住在这座城市一个著名的豪宅区里,家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
一回到家,他首先去房间的保险柜里拿了个大盒子出来直接递给江荇。
江荇原本以为他会拿给杭行一,还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那个盒子。
没想到盒子入手,坠得江荇手腕发疼。
好像里面装的不是一颗种子,而是沉甸甸的石头。
他打开盒子一看,那是一个通体玉白的椭球,也像大号的水滴。
这棵树种还带着一股暖意,摸起来甚至能感觉到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勃勃跳动,像是里面藏了一颗心脏。
江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观察了一下,抬头问白野:“这真的不是动物吗?”
白野笑:“我怎么可能当着山神大人的面骗你?再说,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那肯定就不是动物了。”
江荇有点不相信,他总觉得拿着这棵树种的时候,像拿着他们家的鸡蛋,虽然还没有孵出来,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就等着破壳而出。
杭行一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颗种子如果我没猜错,是扶桑树的种子?”
白野朝他竖起大拇指:“好眼力,就是扶桑树的种子,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颗扶桑树的种子了。”
杭行一看了好几眼:“这么大一件事,不应该由我们来做。”
白野:“还行吧,我们算卦算了多少年,它应该也在这几十年出世了。如果这次种下去也种不活,那说明它们这个物种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灭绝了,老天爷来了也没办法,不是我们的错误。”
江荇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从两人的表情来看,这颗种子一定很不一般。
他原本还豪情万丈,想跟白野赌一赌,对上这颗种子,瞬时觉得这是一颗烫手山芋。
他们在农场里好好过日子,如果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以后就不一定有安生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江荇看着眼前这颗种子,眼底露出了一点犹豫。
他们有多大能力自己知道,确实担当不起救世主的责任。
更何况,帮忙是有成本的,这个成本肯定不小。
白野似乎没看到江荇的表情,对着他说:“扶桑树是春神句芒的休眠场所,等扶桑树长大了,句芒就从树梢醒过来了,你认为它是活物,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野不说还好,一说江荇就感觉压力太大了。
他瞪着眼前这个盒子,对白野说道:“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这个东西交给我来处理,压力太大了。”
“你可不普通,你弄出了全华夏第一个有灵气循环的农场。”白野眨眨眼睛,“别紧张,这不是国家对你的要求,只是我私人跟你打的一个赌,如果种坏了也没什么,顶多输给我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哪有那么简单?
江荇都能想到,如果真正种坏了,他们会面临的压力。
别的还好说,光是他自己心里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杭行一淡淡地说道:“如果是这样,你提的这个赌约可不厚道。”
白野:“那是没办法,我但凡能找到第二个人种这颗种子也不会找你。”
江荇:“异管局那边也没有吗?”
白野手一摊:“反正我算卦就算到有缘人大概是你们,你们领回去也行,不领回去也行,如果不打赌的话,它几乎百分百要面临死亡的结局。”
这位俊美无俦的瑞兽,几乎把摆烂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江荇看着他手上的种子,又看看杭行一,内心中也在纠结。
白野:“你们带回去嘛,如果你们带回去的话,我先跟你们回农场帮你们规划一下,扶桑树不挑地方,只要大致找农场中心的位置,把它种下去就行了,就是不太好发芽。”
江荇苦笑:“你让我考虑一下。那么大一件事,突然找到我头上,感觉压力有点大。”
白野笑眯眯:“你考虑吧,尽管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了都可以。”
白野把难题抛给他们之后,心情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起来,还哼起了歌,送他们下去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笑。
江荇愁眉苦脸,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之中。
杭行一拍着江荇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着急,回酒店再商量。
他们难得出来一趟,自费订了五星级酒店,拥有一整个套房,外面还有泳池等许多附加的服务。
原本江荇怎么也会去游个泳之类,今天实在没心情,一回酒店就窝在沙发上,手指敲着脸颊一下一下的沉思了起来。
许久之后,江荇忽然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却和这件事无关。
他问:“白野这么一位神兽,怎么变成了人类金领精英?”
杭行一:“他喜欢刺激,经常找人打赌,几十年前有一次跟人打赌打输了,没办法,只能过来上班还债。”
江荇笑:“谁跟他打赌,让他打输了过来做社畜?”
杭行一:“一个看他不爽很久的修行者吧。”
他们闲聊了几句,总算从沉甸甸的压力中挪开了。
江荇问杭行一:“你觉得怎么样?我们要种那颗种子吗?我感觉风险太大了,跟收益不是很成正比。”
杭行一:“我也是这么想。如果只看到风险,你应该不会纠结?”
江荇沉默了。
确实,如果只看到风险,在白野提出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应该提出反对意见,之所以没提出来,是因为出了风险之外,他们还看到了其他,比如责任。
华夏人很奇怪,当他们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后,他们就会考虑社会责任感。
自古以来便有一句话叫达则兼济天下。
江荇不敢厚着脸皮说自己已经站到了某个高度,可跟绝大部分人相比,他确实有了一点点兼济天下的能力。
如果这件事的缘分注定要落到他们身上,哪怕没有收益,他们也应该去做这件事情,这就是他纠结的原因。
杭行一站在旁边帮他按摩脑袋:“要不然先睡一觉,等睡醒之后我们再商量这个话题?”
江荇往床上挪:“也行,现在有点困,不适合做那么重大的决定。”
江荇现在心有点慌,实在做不出来决定,只能先睡觉再说。
杭行一揽着他,跟他做了一点睡前运动。
这个睡前运动做得有点晚,江荇累得不行,还没来得及再洗个澡,便沉入了深眠之中。
第二天太阳高高挂起,他才醒过来。
白野也不关心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跟没事人一样,第二天一早还去上班了。
江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下属开会商量事情。
接到电话,他问:“那你们现在商量好了吗?如果决定接下这件事,我就去请假,今天跟你们回去。”
江荇纠结了老半天,结果他现在居然在上班,瞬间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
愣了一下,江荇才说道:“你今天居然在上班。”
“是啊,没办法,工作党就是这个样子。不过要去你们那边的话,我可以把年假给请下来。我今年还有一个月年假,应该够了。”
白野的声音很愉悦,像是知道他们会答应。
江荇确实也答应了下来,他说:“我想试一试。”
“好嘞!”白野笑道,“我也觉得你们应该一试,就当为这个世界试一试了。如果真的没有缘分,那也办法,起码我们已经尝试过。”
白野说得很轻松,动作却很利落,挂了电话马上请假,然后开车拉着江荇和杭行一,打算回他们农场。
几人连午饭都没有下去吃,只买了几个面包。
白野仿佛怕江荇和杭行一会逃跑一样,一脚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江荇心情复杂:“倒也不用那么着急,我们才来了一天,可以在这边多逛一下,冷静一下想一想。”
“我有点着急,工作党请假可真不容易。”白野轻笑,“再说,我听说你们的农场很久了,早就想去你们农场看看,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让我得偿所愿,肯定要快一点过去。”
江荇:“行吧,那我们早一点过去,不过我农场比较一般,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白野:“我才不信。山神大人所在的农场怎么可能一般?再说,他的能力一般,不就是认为我的能力一般吗?毕竟我们是朋友,又是同一等级的神兽。”
杭行一:“收,马屁过了。”
白野嘿嘿笑了两声:“行行行,那我们到农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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