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亲王自尽的那日, 兴德帝便派了亲信黄维德手持密旨,前去西北擒拿武亲王的姻亲和旧部,将这些人捉拿回京审问, 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此事做得极为隐秘,而且在武亲王身死的当天黄维德便带人出发了,并且一直保密, 并未公开下旨。照理来说,远在西北的雷庆生和俞凯峰应该没有防备才对, 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最后死的竟是黄维德。
回京报信的是黄维德队伍中有幸逃脱的一名总旗, 姓黄,是黄维德的远房侄子。还有西北未陷落的城池驻军发来的八百里急报, 二人同一日抵达京城。
兴德帝不顾卧病在床, 当即召见了黄总旗。
等人一进来, 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黄维德不是带了数百精兵吗, 全都被杀了吗?”
黄总旗眼眼眶中净是泪水,跪下道出了他们在西北遭遇的一切。
黄维德听从圣命, 带了五百精兵从京城出发直奔西北, 一路非常顺利,星夜兼程五天后便抵达了西北。两天后,他的队伍距西北巡抚衙门所在的甘州城只有十里左右,这时天快黑了,但黄维德担心夜长梦多, 带人继续赶路,可行至当地的一座叫百里峰的山下时,队伍忽然遭遇了袭击。
山上突然射出密如雨滴似的飞箭,黄维德所带的人马没有防备, 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至于黄总旗之所以能逃过这一劫,还得归功于水土不服。到了西北后,他不适应当地的气候和饮食,便一直拉肚子,后来又受了凉,因此更加严重,拉得浑身虚脱无力,走路都要人搀扶。这样的状况去了甘州不但帮不上忙,恐怕还是累赘。
黄维德此行可是担负重任,怕出岔子,便将其留在了百里峰附近的一个小镇休养,让他身体好了再赶路前去跟黄维德汇合又或是在客栈里等黄维德他们办完差事回来,因为回京还要路过这个小镇。
黄总旗在客栈休息了两日,身体有些好转之后,下楼吃饭便听客栈里来往的行商说起百里峰死了一大群人,都是被乱箭射死的,一具具尸体横在山脚下,死状恐怖,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现在还没有人收尸,幸亏天气严寒,不然只怕臭气熏天了。
黄总旗很是惶恐,连忙找行商打听消息,听说了百里峰下的惨状后他便开始怀疑是黄维德他们出了事,当天悄悄换了一家客栈,第二天找了一支商队,以要去外地寻亲为由蹭了商队的马车,来到了百里峰山脚下。
百里峰下尸横遍野,不少尸体上都扎了好几支箭,跟刺猬一样。
黄总旗在这些尸体中认了好些熟悉的面孔,包括他的堂叔黄维德,一个个死状凄惨,绝大部分是被箭射死的,还有个别身上有补刀的痕迹,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偷袭。
黄总旗惶惶不安,到了下一个镇子就辞别了商队,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向朝廷汇报此事。
“陛下,雷庆生、俞凯峰等乱臣贼子杀害朝廷命官,投靠匈奴,罪不可恕,请陛下准许小人从军,去西北替叔父他们报仇!”最后黄总旗跪在地上用力磕头道。
兴德帝脸色铁青,愤怒地用力捶打着床铺:“雷庆生、俞凯峰,朕待你们不薄,尔等竟敢背叛朕!来人,去将雷家、俞家人全部投入大牢中,押送上前线,当着雷庆生和俞凯峰的面千刀万剐了!”
不杀这些人,不给雷庆生和俞凯峰点颜色瞧瞧,难消他心头之怒!
挥退了黄总旗之后,兴德帝又召见了送信的差役。不过差役只负责送信,对西北的军情并不了解,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只知道临近甘州、肃州的城池如今直面匈奴大军,当地百姓和官员、守军都很着急,行商和一些有点家底的百姓甚至已经开始抛弃家业,只带了细软仓皇往中原逃跑。
因为落入匈奴人的手里,不光是要破财,家里的女人还要遭殃,说不定全家小命都要玩完,只有些没办法逃走,又或是舍不得抛家舍业的百姓还留在城中。
听完这个消息,兴德帝的心情更加的恶劣,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咳得孙承罡心惊胆战,连忙请太医,却被兴德帝阻止了。
兴德帝强撑着身体,让孙承罡将几位重臣召进宫商讨此事。
周嘉荣和穆广也被请进了宫。
看完西北送来的急报后,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兵部尚书朱强第一个发言:“陛下,雷庆生和俞凯峰在西北多年,对各城的驻军非常了解,有他二人做内应,还有一部分叛军协助,匈奴此次南下恐会异常顺利。依微臣之见,应当第一时间通报西北各地驻军,并从河南河北西南等地就近调遣军队前去支援前线,尽快拦住匈奴,阻止其南下东进!”
“朱尚书言之有理,必须派兵前往西北,阻击匈奴,不可让其一路南下。”身为兴德帝的亲信,崔勇也支持打。
兴德帝点头,看向户部左侍郎许中道:“许爱卿,你怎么看?”
毛青云死后,又发生了武亲王的事,兴德帝还没来得及任命新的户部尚书,因此今日将户部左侍郎许中叫了过来。打仗一事,总离不开粮草辎重,后勤补给。有句话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不然几十万大军,吃什么,穿什么?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又拿什么打仗?
许中拱手道:“朱尚书和崔将军所言甚是,不过……陛下和诸位大人都知道,去年与匈奴一战,国库耗费颇多,今年又遇江南水患,陛下仁慈,对江南地区减税赈灾,又消耗了一大笔银子。如今国库空虚,短期内恐凑不齐足够的银钱!”
江南税赋占了大齐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还多。但因为水患的原因,今年朝廷颁布了政令免去今年的田赋,还责令各地府县为灾民提供种子、农具,尽快恢复生产。
收的银子变少了,花的却更多,本就不充裕的国库,更是雪上加霜。
但如果连粮草都不能保证,又拿什么去打仗?
兴德帝很失望:“就没有法子解决此事吗?”
许中忙说:“请陛下宽限些时日,臣定能想办法解决银子的问题。”
“多久?”兴德帝直接问道。
许中在心里考量了一下道:“十日左右!”
“这么久……”兴德帝不大满意,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也没办法立马变出来,他只能看向兵部尚书朱强,“带兵之人,爱卿可有人选?”
朱强思虑片刻,举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西大营统帅卢永德,另一个是驻守在汝宁的穆恒,也就是护国公的二儿子,周嘉荣的二舅。汝宁距甘州只有几百里远。
只是对这两个人兴德帝都不是很满意。
卢永德掌管西大营,这是京城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两营的统帅都是兴德帝的心腹,一旦将卢永德调走,就得另外委派人掌控西大营,别的人兴德帝不放心,尤其是经过了武亲王的事后,京城的护卫力量他更是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穆恒,虽是穆家之后,比穆广差远了。而且现在武亲王败落,其通敌卖国,杀良冒功的事迹已经在民间流传开来,以前老百姓对其有多少赞誉如今就有多少唾骂。
与之相应的是,百姓,尤其是跟西北沾亲带故的百姓,更是怀念穆广。比起武亲王的作弊,当年护国公可是一刀一箭杀出的赫赫威名。
护国公的名声更上一层,若是穆恒这次才创下威名,那穆家在西北的地位恐怕一二十年内都无人可取代。这与兴德帝一直防范穆家的策略相悖,况且他如今只剩下了两个儿子,老六不显,老三占了长,办事又妥帖,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朝臣们都开始变着法子催促他立老三了,兴德帝自是更要防备穆家。
所以沉默半晌,他问道:“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人选?”
大臣们又陆续提了几个人,连廖安都给提了出来,但又都有人反对。
讨论了半天,都没商讨出合适的带兵人选,兴德帝的精神越发的不济,大声大声地咳嗽起来,见状,孙承罡连忙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看过之后表示,兴德帝的风寒还未好,郁结在心,不宜多操劳,建议让兴德帝先休息一会儿。
大臣们退出勤政殿后,愈发的焦心。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先是江南水患,数百万百姓受灾,紧接着又是毛青云案,武亲王逼宫,一桩桩,不止弄得大齐元气大伤,也搞得兴德帝元气大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个风寒好些日子了还不见好。
有些大臣又将立储的心思提了上来,可甄高阳的奏折递上去后就一直没了音讯,这个多事之秋再上奏,兴德帝肯定不高兴。
长叹一口气,大臣们忧愁地出了宫。
周嘉荣跟着护国公去了穆府,祖孙二人坐在书房边下棋边讨论如今的局势。
“外祖父,如今匈奴已经占了肃州、甘州、阳县、平顺、平宁,只需打下乾州和三水县,就可连成一片,朝廷迟迟不发兵,只怕这两地驻军坚持不了多久。”周嘉荣看着挂在书房上的西北舆图,忧心忡忡地说。
护国公抬头看了一眼地图,轻轻叹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桩事:“曹裕可找过你?”
周嘉荣轻轻摇头:“不曾!盯着他的人也没任何的发现,他每日按时上值,傍晚回家,从没有跟任何人在外面单独见过面,也没听说他家中去了什么稀客。”
但这并不能说明曹裕背后没人,恰恰相反,这说明曹裕背后的人藏得深,而且很可能就在户部。这也就解释得通,曹裕无需跟对方在外头找地方碰面了。
现在毛青云一死,陛下应当是属意从左右侍郎中挑一人继任户部尚书。因为这两人对户部的情况最了解,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挑个了解情况的继任,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户部不出乱子。
轻轻落下一子,周嘉荣又道:“外祖父,曹裕背后的人会不会便是左右侍郎中的一个?如今毛青云一死,最得利的便是他们!”
穆广也有这样的怀疑:“有可能,突破口还是在曹裕身上。”
周嘉荣点头:“我会会他。”
户部掌握着全国的钱袋子,至关重要,尤其是打仗的时候,军需物资都需要户部拨款,耽搁不起,没有自己人,周嘉荣委实不放心。
穆广没有反对:“先看看吧。可惜了,常星河若是没暴露,就能推他上去。如今陛下既已知道他是我们的人,定然不会重用他。”
可惜常星河这步暗棋当初为了扳倒毛青云和中山王,已经亮了出来,不然这时候想办法将他往外推,让其承揽下负责这次出征的军需,便不用担心有人在后面扯后腿了。
周嘉荣笑了笑说:“外祖父莫急,说不定曹裕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回到府中后,周嘉荣并未第一时间去见曹裕,而是写了一封信给纪天明,告诉了他匈奴南下之事,而且邀请纪天明进京,正式成为他的幕僚。
纪天明这颗棋子在江南的作用已经不大了。而且武亲王已死,他现在成了储君的最优人选,再韬光养晦也没什么意义了,这时候他要做的是展示自己的能力,实力。
让人将信送出之后,周嘉荣去了户部,先是见了常星河。
常星河还是担任员外郎,工作范围没什么变化。不过知道他是穆家的人后,有的人对他敬而远之,有的对他伸出橄榄枝有意交好。
周嘉荣听他说了一些户部的变化后问道:“你觉得左右侍郎两位大人如何?”
常星河怔了怔:“左侍郎许中为人憨厚大度,在户部名声很好,很多人都喜欢他。相较之下,右侍郎武承东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不好亲近。不过两位大人平日做事都很公允,在户部的风评都还不错。”
“那……他们俩跟毛青云的关系如何?”周嘉荣又问。
常星河轻轻摇头:“这……臣就不知道了。”
他官职卑微,与户部的三巨头平日并没有多少直接的接触。而这三人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城府深,老油条了,喜或是不喜也不会摆在脸上,让人一看就知。
周嘉荣点头,让他回去,然后到了户部斜对面的茶楼上,让刘青去请曹裕过来。
不多时,曹裕急急赶了过来,惶恐地说:“臣来迟,让殿下久等了,还请殿下见谅。”
“是我不请自来,曹大人请坐。”周嘉荣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待曹裕坐下后,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那本账册是谁给你的?”
曹裕一怔,继而脸色大变,紧张地说:“这……这乃是臣细心观察所记,没有人给臣!”
周嘉荣叹了口气:“你在度支科做主事,就算户部大部分的账目你心里有底,但总不至于连毛青云收了谁的好处这种不记在账目上的数字也要经过度支科吧?”
曹裕登时脸色一变,咬住唇,说不出话来。
周嘉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松松地放下茶杯,笑了笑说:“今日是我冒昧,打扰了曹大人,曹大人请回吧。”
曹裕一头雾水,被周嘉荣突然搞的这么一出给弄懵了,磕磕绊绊地说:“殿下……您,您找我可还有其他事。若,若能为殿下效劳,殿下尽管吩咐。”
周嘉荣慢悠悠地给自己又倒满了茶水,笑盈盈地说:“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曹大人回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曹裕也不好再来赖着不走,只得起身告辞,垂眸神色凝重地出了茶楼。
过了一会儿,刘青进包间,周嘉荣问道:“曹裕回了户部就没出来?”
刘青点头:“殿下真是料事如神,他径自回了户部便再没动静了。”
“继续派人盯着,咱们回去吧。”周嘉荣起身道。
翌日早朝,兴德帝拖着病体准时上朝。
朝堂之上,大家议论得最多的便是关于匈奴南下占了大齐五座城池之事。
几个老臣上奏兴德帝速速调兵去抵御匈奴,夺回被侵占的肃州、甘州等地。
但也有一部分大臣不同意交战,如今大家都知道,去年武亲王所谓的重挫匈奴,杀了其五万人是假的。去年一战,匈奴并未多少损失,相反还从大齐劫掠了不少铁器、粮食、金银珠宝等物。
反观大齐,去年为了那一仗耗费了几百万两银子,后又遭遇了江南水患,国库实在掏不出银子,打起来未必占优势,又要耗费大量的银子粮食,不如与匈奴讲和。
兴德帝撑着下巴,听了许久,最后看向周嘉荣,问道:“荣亲王,你怎么看?”
周嘉荣站了出来,目光从朝臣中滑过,主和的官员大多出自户部和礼部,还有少部分工部官员。他的目光先是看了许中一眼,然后落到旁边的右侍郎武承东身上:“武大人,你怎么看?”
武承东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陛下,荣亲王,依微臣之见,匈奴狼子野心,绝不可退,此战不可避免,应速速派兵迎战,以免耽误了战机!”
周嘉荣满意地点头,然后拱手道:“父皇,武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在打仗之前,还有一事当先确立,户部为六部之一,掌管国库军需,不可一日无帅,恳请父皇委任武大人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此话一出,偌大的朝阳殿内寂静无声。
大臣们都很意外,尤其是户部左右侍郎,更是不解。
武承东诧异地看了一眼周嘉荣,收回了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其他大臣也反应了过来,尤其是主战的大臣,当即道:“陛下,荣亲王所言有理。户部尚书已空缺快一个月,不可无帅,请陛下定夺!”
朱强也站了出来声援周嘉荣:“陛下,荣亲王所言甚是,请陛下任命户部尚书!”
兴德帝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像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已经失去了震慑部下的威严。而他的儿子,仿若是步入壮年的新狮王,锐气逼人,都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插手重要官员的任命了,而且还获得了不少朝臣的支持,这是一个风向标,哪怕还没立储,老三在大臣中的威望也比以前更高了。
兴德帝的目光在许中和武承东二人的身上滑过,过了许久后道:“就由许中暂时担任户部尚书一职吧。”他不可能让户部尚书落到老三的人手里,他还没老呢!
许中连忙跪下谢恩:“谢陛下,臣定不负使命!”
兴德帝点头,按了按额头:“朕有些乏了,今天就到这儿。”
还有很多事情想上奏的大臣宛如被掐住了脖子,只得闭上了嘴。
散朝后,武承东亲自过来向周嘉荣道谢:“承蒙殿下看得起,殿下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是他的投诚,周嘉荣笑了笑说:“哪里的话,武大人忠心为国,你我当戮力同心,护大齐万里江山。今日大人不怪我多嘴,害得大人与……失之交臂。”
武承东见周嘉荣如此坦诚直白,苦笑了一下道:“殿下哪里的话,便是殿下不提,也落不到臣的头上。”
昨日兴德帝只召了许中进宫讨论军情就看得出来,在兴德帝的心目中更重视也更属意许中,即便周嘉荣今日不提,过阵子兴德帝恐怕也会下诏任命许中为户部尚书。
周嘉荣含笑点头:“武大人不怪我多事便罢。今有一事想请武大人帮忙,若是他日我出征,武大人能否举荐常星河担任钱粮官一职?”
钱粮官主要负责搜索、征集粮秣、给养、军饷征收、调配、发放工作,也是决定军需后勤保证的核心人物。
武承东当即明白了周嘉荣的意思。这是对他的一个考验,也是目前周嘉荣还不足够信任他的表现。但他并没有生气,荣亲王现在的地位大家都看在眼里,荣亲王在朝堂之上亲自给他抛了橄榄枝,他只要不傻就会抓住这个机会。刚接触,荣亲王信不过他也是正常。
他当即道:“荣亲王放心,臣会力荐常星河!”
周嘉荣满意地笑了:“如此就有劳武大人了,武大人做的我都记在心里,大齐百姓也会记在心里。”
两人相谈甚欢,武承东回衙门的时候脸上都还挂着笑容,一点都没有错失户部尚书的沮丧。陛下已经老了,以后这天下恐怕迟早是荣亲王的,他提前在荣亲王面前挂了号,也不愁以后的前程了。
许中听说武承东满面春风的回了户部,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让曹裕很是不解:“大人总算得偿所愿了,为何还如此不高兴?”
许中苦笑道:“荣亲王已经猜出了你我关系。昨日他找你到底说了什么?”
曹裕愕然:“就……就下官昨日所说的那些,总共就几句话,下官什么都没说,他怎么会猜得出来呢?会不会是大人您想多了?”
许中摇头道:“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亲自向陛下举荐了武承东。”
“可,陛下最后任命的是大人您,最终得益的也是大人。”曹裕轻声道,“荣亲王那么聪明,他不会不知道,他举荐的人选陛下未必会采纳!”
这话也有道理,但许中就是有种直觉:“荣亲王若是真想帮我,定然会派人私底下联络我,拉拢我,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但你也看到了,到此时此刻,荣亲王也不曾给我捎过只言片语。”
曹裕搞不懂,他觉得这些上峰们的脑子真是拐了几十个弯,猜不透也弄不清楚。
罢了,暴露就暴露,但好歹他已经如愿以偿了,许中挥手让曹裕下去办事。
同一时间,刘青也在问周嘉荣:“殿下,您确认曹裕跟许尚书有关吗?”
周嘉荣轻轻摇头:“不是完全确认。不过有一点很肯定,曹裕及其背后之人,与我们是敌非友。”
他将毛青云扳倒了,如了对方的意,如今武亲王死了,他终于成了储君最合适的人选,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大臣最近都想方设法来拜访他,可曹裕那边却完全没有投诚的意思,任何表示都没有。
这说明,对方就是利用他的,并无跟他交好的想法。
昨日周嘉荣找了曹裕,对方还是没有任何的表现。如果曹裕幕后的人是两位侍郎之一的话,许中的概率最大,因为许中是毛青云死后户部最大的受益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很器重他,有意让他接任。
反正许中也没投效他的意思,钱粮官这个重要的职位肯定是要捏在自己人手里的。周嘉荣便想出了拉拢武承东的做法,不管武承东现在是真心愿意投效他,还是表面做做样子,都不要紧,只要他能把常星河推到钱粮官的位置上,保证这次征战的后勤不出大问题即可。
刘青听完周嘉荣的打算,问道:“殿下,那还让人盯着曹裕吗?”
周嘉荣笑着说:“不用了,他如今已经是个废棋了,跟着也没多大作用,让人盯着许中和武承东吧。”
解决了钱粮官的事,如今要考虑的便是统帅问题。
朝臣们推举了好几个,但兴德帝总能挑出对方不满意的地方。户部的钱粮未准备到位,统帅也一直没确认,群臣都焦急不已,兴德帝心头可能也很着急,只是不知基于何种原因,一直犹豫不决。
不到两日,他就病倒了,再次发起了高烧,身体很虚弱,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一天清醒的时间只有那么四五个时辰,而且说一会儿话,他便会显出疲态。
这下搞得朝臣更是心急如焚。
更糟糕的是三日后,西北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周嘉荣担忧的事情发生了,乾州和三水县落到了匈奴手中,如今匈奴已拿下了西北七城。而且这七座城池连成了一片,相互之间能够救援呼应。
乾州守城大将辛正齐战死,守城的三万大军,死伤过半,一万余人被俘!
这下大臣们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兴德帝病情未愈,吩咐递折子请求面圣。
兴德帝也知道此事不宜再拖,下了圣旨,召集了兵部、户部、工部等部门的重要官员进宫面圣。
周嘉荣也进了宫,他发现,两日不见,兴德帝的面色暗沉,看起来更不好了,精神状态极差。
大臣们也发现了这点,哪怕心急如焚,也只得按捺住性子,向兴德帝陈情利弊:“陛下,匈奴又占两城,如今已经占据了肃州、甘州、平宁、乾州多地,如此下去,西北大片国土将失守。微臣恳请陛下下旨,当即派兵出征,抵挡匈奴南下东进!”
“恳请陛下下旨出兵!”主战的官员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兴德帝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目光一一滑过众臣:“对于统帅,尔等可有合适的人选?”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挑了那么多的人陛下都不满意,他们都不知道该举荐谁了!
勤政殿寝宫内静寂了许久,大家正欲出声,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了通报声:“陛下,护国公求见!”
今日兴德帝并未召见护国公,他怎么来了?大臣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也考虑过护国公,只是护国公年事已高,如今正值冬季,西北苦寒,他这么大年纪了,身体未必吃得消。
而且去年匈奴打来,护国公自动请缨就被陛下拒绝了,陛下恐怕不会很属意他。
周嘉荣也拧起了眉头。
护国公一出现大家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因为他将二十几年前,他征战匈奴时穿的那身铠甲重新穿了起来。这身铠甲年纪大些的大臣们都有印象,因为当日护国公便是穿这身铠甲回京的。
果不其然,护国公进门就跪下行礼:“老臣见过陛下。老臣愿意带兵出征迎战匈奴,护我大齐百姓,请陛下恩准!”
兴德帝看着护国公挺拔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护国公比他大了十几岁,年轻的时候浴血沙场,受了不少伤,可身体却比他好很多,现在还能主动请战。
“众位爱卿怎么看?”兴德帝问向大臣们。
大臣们都没有意见,护国公无论是声名还是威望以及谋略都足以服众,唯一让人顾虑的是他的年纪。
周嘉荣尤其担心这一点,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的,外祖父早年受伤留下了不少后遗症,身体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康健。况且六十来岁的人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西北严寒酷暑,他这身体如何吃得消。
“我不同意,护国公年事已高,不适合去西北了。”周嘉荣站出来反对道。
他这话固然是有私心在里面,但也很客观,万一护国公在征战途中出了事,会极大地打击士气,反而不利于我军。
他强烈反对,朱强也不吭声了,因为他也不大赞同老国公去西北,朝廷内外这么多将军,又不是非得派老国公不可。
护国公可不服老,嗓门洪亮地说:“廉颇七十岁尚能指点江山,老臣不过六十有余,有何去不得的?请陛下恩准,许臣去西北!”
文臣这边看兴德帝犹豫,也站出来道:“陛下,护国公在西北呆了多年,最是了解西北,了解匈奴人。由他出征,定能打退匈奴,还西北一个太平,请陛下允了护国公!”
兴德帝在心里思量了许久,看着护国公满是褶子的脸和鬓边的白发,终于开了口:“护国公精忠报国,一心请战,朕甚是欣慰,今日便命护国公担任西北统帅一职,统领西北大军,并从河南、西南等地调集二十万大军,北上抗击匈奴!”
“谢主隆恩,老臣定不负使命!”护国公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朝臣们也松了口气,总算确定了统帅,有护国公这员猛将率大军出征,想必能击退匈奴。
周嘉荣虽有些不赞同,可兴德帝已经下了旨,再看护国公一脸兴奋向往的神色,他到底没说什么。但就在他接受了此事的时候,弹幕再次突然冒了出来!
【哎,护国公!】
【楼上叹什么气?莫非穆广这次去凶多吉少,要挂在西北?】
【我看过,原来的剧情,这里便是穆家由盛转衰的开始,护国公和穆家老二都会战死沙场,穆家老大断了一条腿,只能退下来,穆家元气大伤,而且还因为这场败绩被皇帝借机发落,就此走向没落,三皇子也失去了最强有力的支持!】
【我就说嘛,周建业要啥没啥,最后怎么登上皇位的呢?原来是狗皇帝不做人,穆广父子都战死了,他还不放过穆家,趁机落井下石,真是太坏了。】
【弱弱地说,很多剧情已经改变了,穆广的结局会不会好一些?】
【得了吧,你看大皇子的结局变了吗?没有周建业,他一样暴□□宫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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