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看见了吗?”周嘉荣一回房,刘青连忙迎了上去,压低声音焦急地说,“火炮,他们这艘船上竟装了十几架火炮。”
而且似乎还是比火药司更好的火器。
刘青听到动静,假意披衣起来,想下去帮忙,但到了楼梯口,又被下面的船员赶了回来,那些人嘴上说得极为客气:“火已经灭了,惊扰了客人,实在对不住。”
怕惊动了对方,刘青只得回去,惊鸿一瞥之下,他看到了下面那一排火炮,粗略一数,怕是有十数架,仅一艘船上就这么多重火力,如何能让他不吃惊。
周嘉荣神情凝重,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道:“急什么,我不信火器在他们这些海盗手中也是烂大街了。”
若真如此,这些人的气焰只怕比现在还嚣张。
话是这样说,但海盗们的火器还是给主仆二人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思量片刻,刘青小声说:“少爷,小的已经记下了船,不若等上岸后,小的带人潜回这艘船上,将他们都杀了,抢走这些火器。”
对于这种黑吃黑,刘青毫无心理障碍。
周嘉荣瞥了他一眼:“你抢了怎么送回京?别忘了,海上可是他们的地盘。况且,咱们前脚才刚下船,后脚这艘船就出事了,你觉得詹二一点都不会怀疑我们?”
“可是,这些火器……”刘青实在眼馋又忌惮。
周嘉荣也眼馋,但目前这种情况下,抢肯定是下下策,搞不好还会将他给搭进去。
他此次过来,是为了了解东南沿海的情况,可不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的。
仔细想了一会儿,周嘉荣说:“火器肯定要弄到手,不止是下面那些,还有威力更大的。这事不用你我出面,明日到了汀州府,我写一封加急信给刘金鑫,让他们帮忙买了运到京城交给纪天明。弗朗机人能把火炮卖给海盗、倭寇,图的不就是财吗?能用钱解决的事,为何要你我去冒险?”
只要钱给到位了,弗朗机人也好,海盗也罢,甚至是倭寇,总会有人心动的。他们又不是大规模购进,只需购买一些作为样品送到京城,交给火药司研究仿制便可,少量购买肯定有人卖。
刘金鑫本就是江南富商,他以要组建船队为名,购进防御进攻的武器,也说得过去。关键是刘金鑫这人识事务,而且忠于大齐,事情交给他,周嘉荣也放心。
刘青一想也是,自责地说:“是小人太着急了。”
周嘉荣摆手:“不怪你,面对这些火器,谁不心动呢?回去休息吧,明天小心点,别被詹二他们看出了任何端倪。”
“少爷放心,小人明白。”刘青恭敬地退了出去。
周嘉荣撑着下巴,久久没有睡意,他在刘青面前表现得很淡然,实则今晚他受到了冲击并不比刘青少。难怪詹二敢这么放心大胆地坐上这么一艘船呢,敢情船上藏着武器。
若真是开战,在海战上,朝廷恐怕未必是这些海盗外邦蛮夷的对手。
不过朝廷还有另外一个优势,那便是有广袤的后方做支撑。这些海盗再嚣张,也不可能永远飘在海上,他们要吃饭,要穿衣,要修理更换武器装备船只,就必须得上岸补给。
而且海盗势力大大小小,好几十个团伙,各自为政,有些还是对手和敌人,内部也有矛盾。加之海上既有大齐人,也有倭寇和弗朗机人、南洋人,这些不同的势力不可能拧成一股绳。
所以哪怕有几十万海盗、倭寇、弗朗机人、南洋人,但形势也没想象的那么差。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先了解地方官员,哪些是与海盗勾结,哪些坚决抗击海盗倭寇,先清除了内部的蛀虫,然后再对海盗倭寇出击,以免他们内外勾结拖后腿。
对于海盗,也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处理,不能一概而论。齐人因种种不得已的原因沦为海盗者,若手上没沾血的可招安利用,罪大恶极者绝不留活口。而倭寇和弗朗机人、南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么留下人头,要么滚回他们自己的老家,绝不允许他们在大齐沿海一带为非作歹。
想了一晚上,周嘉荣总算理出了一些头绪。
次日上午巳时三刻,船靠了岸,来到了汀州府。
汀州府这边的码头规模明显比漳州府要小许多,而且来往的船只、商旅也少很多,远不及漳州府繁华,明明两地不过相隔百余里。
下了船,一行人雇了马车进城。
阳春三月,天气晴朗,汀州府内也热热闹闹的,沿海的城市,最不缺的便是各种海货。
詹二和袁六从小看到大,一点都不稀奇,走得很快。周嘉荣跟在后面说道:“詹兄,袁兄,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客栈安置?”
袁六嘿嘿一笑说:“派个人跟他们俩一块儿去放行李吧,咱们每次来都是住祥云客栈。至于回客栈嘛……”
他挽住詹二的肩,笑得有些奇怪。
詹二不理会他的打趣,推开他:“你玩你的去,我有事要忙。”
“别啊,詹兄,咱们陪你去,兴许看在我和纪兄的面子上,奚二姑娘会给你几分面子呢。”袁六笑得不怀好意。
周嘉荣跟着詹二本是想了解更多关于詹家跟海盗之间的勾结。一听说詹二要去见人家姑娘,他就没兴趣,他正想找借口溜走却不妨袁六忽地叫了起来。
“詹兄,缘分啊,那,那不是奚二姑娘吗?”
周嘉荣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桃粉色薄衫的姑娘带着丫鬟从一个药铺出来往旁边的马车走去,跟在后面的丫鬟手上还拎着一包药。
那姑娘看起来双十年华,长相秀丽端庄大气,面容沉稳。
好看是好看,但要说绝色也谈不上,至少以周嘉荣从小见惯了宫中美人的眼光来看,这姑娘的长相只能说是中上。
原来詹二好这一口,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詹二会喜欢那种娇滴滴的小美人呢。
就这么愣神的片刻功夫,詹二已经飞快地跑了过去。
袁六见状,赶紧拉着周嘉荣:“纪兄,走,咱们去瞧瞧今天詹二是要吃闭门羹还是能抱得美人归。”
詹二跑到马车前,叫住了对方,只是说话磕磕绊绊的,再无先前的自在从容:“奚……二姑娘,好久不见,那个,我今日刚到汀州府就在街上碰到了姑娘,真是缘分啊……那个,令尊可还好?”
奚二姑娘见到他,面色淡淡的:“多谢詹二公子关心,家父无恙,小女子还有事,先行一步。”
好不容易才见到佳人,詹二怎么这么轻易就散了,连忙道:“那个……奚二姑娘,等等,我,我前些日子得了一盒粉珍珠,我用不着,送给姑娘吧。”
旁边的随从连忙递了一个精美的匣子上去。
詹二接过,殷勤地打开,里面是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粉色珍珠,粒粒珠圆玉润,个头也相差无几,显然詹二送这份礼物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但奚二姑娘却看都没看一眼,语气平平地拒绝道:“多谢詹二公子美意,无功不受禄,此物太贵重了,小女子不能收。家父还在等着小女子,先行告辞。”
说完不再给詹二开口的机会,扶着婢女的手上了马车,马车很快驶离,留下詹二痴痴地望着马车的影子。
周嘉荣围观了一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戏码,怕詹二面子上过不去,没出声。
但袁六显然已经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上前帮詹二盖上了盒子,笑嘻嘻地说:“奚二姑娘不要,你给我吧,我妹妹下个月过生日,还没想好送她什么礼物呢,你这盒珍珠正合适。”
詹二吃了瘪,不大高兴,连忙收回了珍珠:“别想,你自己找去。”
袁六撇嘴:“小气,反正奚二姑娘也不会要给我又怎么样。我说詹二,不行就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回答他的是詹二狠狠踹了他一脚。
袁六只得闭了嘴。
因为这一出,气氛不如刚进城时那么欢快轻松。
回到客栈,几人商量着去哪里玩。
詹二和袁六交游甚广,在汀州府也有认识的公子哥,很快便拉了几个年岁相仿的,大家包了一座酒楼,喝酒聊天玩游戏,还招了几个漂亮的花娘过来表演曲艺。
詹二心情不大好,酒一上来,便一杯接一杯的畅饮,他酒量又不怎么好,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了,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朝唱曲的花娘招了招手:“过来!”
那花娘不敢得罪贵人,连忙怯生生地凑了过来,莺声燕语:“客官,可是要点曲儿?”
詹二捏着她的下巴,打了个酒咯,大着舌头问:“你说,本……本公子哪里配不上你?本公子人缘甚好,长相俊俏,出身也好,要钱有钱,你……除了本公子,这漳州府、汀州府,谁愿意娶你?”
花娘顿时明白詹二是喝高了认错了人,连忙柔声道:“公子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便是配那天上的天仙也是配得的。”
詹二用力眨了眨眼睛,指着花娘的脸:“你……你是谁,你的脸怎么变了?”
对于这一幕,在场诸位都是见怪不怪了,根本没人搭理,就连袁六也只顾着吃饭去了。
周嘉荣想劝阻,可弄不清楚状况,又担心弄巧成拙。
好在詹二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
另一个姓伍的公子哥见状,摇了摇头说:“詹二这又是在奚家吃了闭门羹!”
袁六嘿嘿直笑,大家也不管詹二,继续喝酒玩乐。
一顿饭吃了半天,等回到客栈,还一身酒气。
周嘉荣回到房间,先将今日见过的几个公子哥的姓名记了下来,交给刘青说:“暗中打听打听这些人家里都是做什么的。”
他们跟詹二和袁六关系好,家里不说是一路的吧,至少也是中立的,绝不可能敌对,不然玩不到一块儿。这些人通通都可以记在本子上,以后好好调查,但凡与海盗有勾结的,全部抄家流放。
次日,一群公子哥又吆喝着出海钓鱼玩耍,弄了一艘船,不知道是想帮詹二走出来,还是喜欢带女人,竟又叫了几个城中有名的花娘随行。
周嘉荣当皇子时都没这么堕落,只能说这些纨绔真会玩。
两天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詹二什么帮他找合适的货源货物都是假的,实则是想溜到汀州府玩,没了家里人的看管,他就跟放飞的野马一样。
周嘉荣可没兴趣陪他们一直玩乐。
到了第三天,他们再邀请他出去玩,他便以要去选合适的货物为由拒绝了。
袁六听完,笑了:“纪兄,不去你肯定会后悔的。”
周嘉荣憨厚一笑:“叶掌柜他们就这两日便要到杭州府了,过阵子船便要回来了,我得早些备好货,不然就得空船回去了。”
“真不去啊?咱们今天不喝酒,而是去汀州府府衙拜访。”袁六朝他挤眉弄眼。
周嘉荣一怔,遂即改了口:“若不嫌弃,我随你们一道去。”
他也想去认识认识汀州府的官员。
袁六还以为周嘉荣是想跟他一起去看好戏呢,乐呵呵地说:“这就对了,走吧。”
只是出乎他们的预料,詹二到了汀州府府衙,报了名字,想要见汀州府知府奚修文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管家客气有礼地说:“原来是詹二公子,您来得不凑巧,我家老爷身体不适,没法见客,还请见谅。”
詹二的脸色有些难看,指了指随从提的东西:“正是听说伯父身体不适,我给他带了许多补身体的药材过来。既然伯父不宜见客,那你家小姐呢?我将东西放下,与她说两句话就走。”
管家笑容满面地说:“多谢詹二公子的好意,不过府中不缺药材,您这礼物太贵重了,不合适,小人没法向老爷交代,您还是拿回去吧。”
简直跟奚二姑娘一个调调,话说得很和气,但态度异常坚决,真不愧是一家人。
素来嚣张的詹二连番碰壁,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见状,袁六上前斜睨了管家一眼:“我说你这个管家好生不晓事?主子的事是你一个下人说了能算的吗?赶紧的,进去通报,就说漳州府通判家的二公子登门拜访。”
管家不好得罪客人,只是赔笑:“是小人的不是,小人向诸位公子赔个不是。”
说话间,门开了,奚二姑娘从里走了出来。
詹二连忙变脸,笑呵呵地凑了上去:“二姑娘,听说伯父的病犯了,我准备了一些药材。”
奚二姑娘板着一张俏脸:“詹二公子,小女子父亲多病,小女子要留在家中照顾父亲,无心其他,你请回吧,以后也别来了,让人看到了不好。”
这已经是很直白的拒绝了。
詹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奚二姑娘仿佛没有看见,招呼管家进去关上了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们。
周嘉荣真是后悔自己跟来了,他本是想看看奚修文是什么样的人,结果看了这么一出没什么意思的戏码。不过也不算白来,奚家半点面子都不给詹二,连门都不让他进,两家基本上不可能是同一路人,要么奚家跟海盗完全没关系,要么就是跟另一路海盗有关。
经过这一出,周嘉荣也不再跟詹二出去了,而是带着刘青出去转。
经过几天的摸索,周嘉荣搞清楚了汀州府的大致情况。
汀州府的知府奚修文身体不是很好,时常生病,不过在民间声誉很好,为人清廉,断案公正。
奚修文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如今家中还剩二女儿和小女儿。五年前奚修文的妻子因病过世,他没有再娶,因身体不好,家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奚家二姑娘操持,以至于奚二姑娘都二十一岁了还没说亲。
难怪詹二说,奚二姑娘若不嫁给他也没合适的人嫁。因为二十一岁都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年纪相仿的男子,尤其是门当户对的,大多都已定下了婚约,甚至孩子都满地跑了。
周嘉荣对这些八卦听过就罢了,到底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假意收购了一些干贝、虾皮、海带、珍珠后,周嘉荣准备去延平府看看。
可詹二却不肯走:“再呆几天嘛,纪兄,就几天,回头咱们坐船去延平府很快的。”
周嘉荣一听又能坐船,便打消了先上路的念头,决定等等詹二,看看詹二下回又能叫来什么样的船。
詹二今年十九岁了,早到了说亲成婚的年纪,家里很着急,但他偏偏看上了汀州府知府家的二姑娘,可对方却没看上他,而且奚修文也与詹向平关系平平。詹家几次示好,派了中间人试探奚家结亲的意思,都被奚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詹家可是漳州府的大户,何时受过这等气,几次下来,詹父詹母也歇了这个心思,不想再去碰壁了。但偏偏詹二不肯死心,越挫越勇,吵着嚷着非要娶奚二姑娘。
最后詹向平发了话,随他去。都说烈女怕郎缠,他若真能拿下奚二姑娘,那也是他的本事,奚家出自京城宣平侯奚家,奚家这些年虽没落了,但到底是京城勋贵,若能结这门亲利大于弊。
而且奚修文膝下无子,就这么几个女儿,对女儿颇疼爱,奚家女的嫁妆定然颇丰,更重要的是,若是两家结为了亲家,奚修文以后也得站在他这边。
所以詹向平才对儿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成,那是儿子不懂事瞎胡闹,成了那是金石为开,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詹二也是隐约猜到了父亲的心思,因此才会一直不肯放弃,逮着机会就往汀州府跑,一副非卿不娶的样子。这样一来,附近府县,家世门第比詹家低的怕得罪詹家,肯定不敢向奚家提亲,间接缩小了奚二姑娘的结亲范畴。
只是这也没用,不知道奚家怎么想的,姑娘那么大年纪了,不成婚也不着急。简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管他送什么,如何殷勤,对方都不为所动,偏偏对方的家世又不比詹家差,詹二也不可能像对小户女那样强娶。
但他眼看着就要二十岁了,还不成亲生子像什么话,奚二姑娘耗得起,他耗不起。
连续几年碰壁,詹二的耐心快耗尽了。
袁六作为狐朋狗友,自是最了解他的,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了,叹道:“这奚二姑娘有什么好,一把年纪了,你是不是非得娶她?”
詹二白了他一眼:“废话,你说呢!”
袁六坐在他旁边,猥琐地笑了笑:“没想到咱们詹二公子还一片痴心,你这么护着她,她又不知道也不领情,何必呢?依我说啊,你别再拦着危大福他们了,这女人嘛,最爱吃英雄救美那一套了,等海盗打进汀州府,你再及时出现,英雄救美,美人一个心动,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
詹二眼睛沉沉地盯着他:“危大福让你来的?”
袁六摆手:“那可没有,这不是我看不得兄弟你一直为情所困吗?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嘛,不然你这么跟她一直耗得拖到什么时候?她若是一直不嫁人,你就一直等着?”
詹二双手交叉,头抵在手背上,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奚二姑娘那张冷淡的俏脸。比她漂亮温柔体贴的姑娘,詹二也不是没见过,但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顺风顺水的缘故,直到在奚二姑娘这里吃了瘪,他就怎么都放不下她。
别的姑娘再好看,再温柔,他还是想要她,哪怕每次见面,她都没给他好脸色。
见詹二不说话,袁六又道:“哪怕你想等,人家也未必让你等。别忘了,奚修文的任期快到了,若是调回了京城,奚二姑娘也会跟着回京,在京城找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难吗?在这里,奚修文身体不好,又没女眷,上头没长辈过问奚二姑娘的婚事,但回了京城可不一样。你要真想娶她就果断点,男子汉别婆婆妈妈的。”
詹二想到自己守了三年的姑娘要嫁给别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咬了咬牙说:“你去跟危大福说,我同意了,不过让他小心点,别动府衙的人。”
“知道了,府衙还有不少衙役卫兵,他们只是求财,故意跑去府衙找不自在做什么,你就放心吧。”袁六高兴地说。
詹二点头,往隔壁看了一眼,低声道:“纪天明怎么办?万一被他发现了。”
这绸缎还没拿到手,詹二想起那一笔巨额的银子,现在还不能让纪天明发现他的真面目。
袁六笑道:“这个简单,回头我找老伍他们过来,将他灌醉就是,等他第二天醒来,一切都结束了,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詹二这下放心了,指了指门口。
袁六笑嘻嘻地离开了客栈,去了一趟码头。
同一时间,刘青也在对周嘉荣说:“少爷,经过咱们的人探查,有个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周嘉荣挑眉问道。
刘青说:“最近两三年,海盗几乎没怎么抢劫过汀州府。但汀州下辖的海宇县、福兴县却都遭受过海盗的劫掠。”
“那在此之前有吗?”周嘉荣又问。
刘青说:“有的,五年前中秋夜,那些海盗趁着放花灯的时候,混入城中,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抢了好几个大户。”
周嘉荣点头:“被抢的几户人家都有谁?找个时间,咱们私底下跟对方打听打听。”
别的人兴许不敢说海盗的事,又可能与海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几家苦主肯定不是,他们想必也很乐意朝廷追查这事。
刘青记了下来。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袁六的敲门声。
刘青过去打开门:“袁公子,请进。”
袁六站在门口没动,叫上周嘉荣,乐呵呵地说:“纪兄,今日又不用去买东西,你老闷在屋子里做什么?走走,老伍说请咱们喝酒,一道去玩玩。”
周嘉荣不想去,揉了揉额头说:“我酒量不大好,还是别去扫你们的兴了。”
“走了,就差你一个人,怎么能不去呢,走啦,老伍今晚还会给咱们惊喜。”袁六拉着周嘉荣说。
盛情难却,周嘉荣只得答应下来。
结果到了地方,周嘉荣无语了,他们今天玩乐的地方竟是汀州府最豪华的青楼—云香楼。
“今天老伍请客,喜欢什么姑娘直接点,别客气。”袁六揽着周嘉荣的肩,一副哥俩好的口吻。
周嘉荣诧异地瞥了袁六一记,他不记得他跟袁六的关系这么好了,又是请他玩,又是送姑娘的,这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
周嘉荣悄悄给刘青递了一记眼色。
一行人进去,见来的都是城里有名的公子哥,老鸨连忙欣喜地迎了上来。
“哎呀,詹公子、伍公子……你们可来了,姑娘们,今儿个来了贵人,快快出来迎客。”老鸨挥舞着手绢,高兴地说道。
很快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一走了进来,周嘉荣现在的身份在这群人中最低,站在最后,姑娘们都奔着认识的公子哥去了,只有少数几个姑娘见他长得好看,又没毛手毛脚的有些心动。
一个穿红衣的姑娘娇滴滴地凑了过来:“公子……”
人未至,香风已先飘了过来,味道大得周嘉荣直打喷嚏。
旁边的袁六见了哈哈大笑起来:“纪兄一看就是家里管得严,没怎么来青楼的……”
周嘉荣正想打个哈哈过去,却察觉到斜对面一道视线紧紧盯着他,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紫衣有些面熟的姑娘诧异地望着他。
见他看了过去,那姑娘迅速低下了头,局促地捏着手里的帕子。
周嘉荣仔细想了一会儿,当即认出了此女的身份,这不就是当初帮他抓住了龚全的那个青楼女子蔷薇吗?她不是到江南投亲了吗?怎么会沦落到汀州府,还又进了青楼。
蔷薇可是知道他身份的。
周嘉荣当即拍了一下袖子,拦住了热情扑过来的姑娘,笑了笑指着老鸨身边的蔷薇道:“我喜欢含蓄一些的姑娘,就她吧!”
老鸨闻言连忙推了一下像个木头疙瘩一样站在身边的姑娘:“薇薇,客人叫你呢,还站着干嘛?”
薇薇连忙走到了周嘉荣身边,抬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周嘉荣含笑问道:“你叫薇薇?”
薇薇心跳如擂鼓,紧张极了,轻轻点头:“是的,王……纪公子!”
“帮我倒杯酒吧。”周嘉荣淡淡地笑道。
袁六在一旁见了,哈哈大笑:“原来纪兄喜欢这种羞涩的小家碧玉,难怪前几回的姑娘你都不搭理呢。”
周嘉荣有很多话想问薇薇,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这群公子哥玩得花,喝着喝着就放浪形骸了起来,抱着怀里的姑娘上下其手。
周嘉荣看得直皱眉。
旁边的薇薇见了,心知贵人可能是受不了这样荒唐秽乱的场景,轻声说道:“公子可是累了,要不要去奴家房里歇歇?”
她不知道曾经的荣亲王,如今的太子殿下怎么会顶着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来到汀州,但薇薇是个聪明人,曾经她抓住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是不幸又落入了虎口,但命运再次眷顾了她,她知道,她若想离开青楼,只能依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会薄待为他办过事的人。
旁边的伍公子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纪兄可真是艳福不浅,这么快就受到了美人的相邀,你可不能辜负了美人的一片心意啊。”
周嘉荣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那我先失陪一会儿。”
男人们发出一阵嘘声,詹二还乐呵呵地说:“纪兄尽管忙,失陪一晚上都没关系。”
惹得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周嘉荣装作没听到,带着薇薇出了门,上楼来到她的房间。
进门后,薇薇一改在楼下的娇媚,扑通一声跪下,郑重地说:“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周嘉荣背着手说:“起来吧,现在我姓纪,家中排行老三,你唤我纪三少爷便可。”
薇薇站了起来,聪明地喊道:“是,三少爷。”
周嘉荣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你不是去江南吗?怎么会流落到汀州府?”
说起这个,薇薇眼眶顿时红了,她抿了抿唇,压下涌到眼眶中的泪水说:“民女拿了公子给的银钱还有一些民女悄悄积攒下来的积蓄到了江南,寻到了亲人,本以为能够安稳度过后半生。谁知江南去年遭遇水患,家中财物皆被冲走,又变得一贫如洗……然后,他们便又将民女给卖了,他们怕民女不愿意,便卖给了一个行商,那商人经常在汀州府做生意,就将民女也带了过来,后来他生意亏本,为筹措路费,便将民女卖入了青楼。”
短短数语,道尽了薇薇这两年来所遭的罪。好不容易找到亲人,带了银钱回去,开始必是和乐融融,但她曾经在青楼呆过的经历对家人来说是一件很耻辱的事。可能刚开始她有钱,大家对她还会宽容许多,但等银子没了,她那些所谓的亲人就露出了獠牙,嫌弃她,辱骂她,再次卖了她。
也是这时候,薇薇才知道,缺失了十几年的亲情已经没法挽回了。卖了她之后,爹娘又生了新的弟弟妹妹,家中子女众多,哪还记得当初那个被卖了的大女儿,也许她不回去,彼此都还能够保持着最美好的回忆。
周嘉荣很是同情她这段悲惨的遭遇,叹了口气道:“相识一场,你有什么心愿,只要不过分,我可以帮你。”
若是薇薇想赎身离开青楼,他也可以给她一笔钱。
薇薇却没开口提赎身的事,她已经意识到,即便能够赎身,但她一个年轻妙龄弱女子,没亲友家族护佑,独自在外漂泊,很容易受人欺负,即便嫁人,若是遇到了有情有义的郎君倒是罢了,若是遇到那等负心薄幸之辈,说不定哪天又会将她卖了。而这青楼楚馆中被丈夫卖掉的女人还少吗?
她已经为自己曾经的天真付出过沉重的代价,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三少爷,民女想替三少爷做事,三少爷有用得着民女的地方,尽管吩咐。”
周嘉荣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跟薇薇的相遇纯属偶然,除了刘青几个也没人知道他认识这么一个青楼女子,不可能设下这样的局等着他。而薇薇在汀州府青楼呆了快一年,接触了三教九流,倒是可以为他提供不少的消息。
周嘉荣点头,正要开口,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刘青知道他跟薇薇有话要谈,若无必要,肯定不会来找他,周嘉荣连忙上前拉开了门,就见刘青焦急地说:“少爷,不好了,城里潜入了不少海盗,到处烧杀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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