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看着这对小儿女的情致,笑着松开了手。然后槿知就感觉到那熟悉的微凉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梢。
“你会?”她偏头想要看他。
“别动。”
于是槿知不动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松开手:“好了。”槿知站起来,却现他满脸通红。槿知有些不解,也有些好笑,现在他的抵抗能力不是强很多了吗?绑个头也能脸红?
老奶奶递了面镜子过来,又笑着对应寒时竖起了大拇指。他微笑不语。槿知看那镜中,一头柔顺黑依旧披落肩头,只是梳了个她从未见过的髻,清新又好看。
“你怎么会梳这个?”她问。
“以前看别人梳过。”
槿知也就不意外了,跟她相比,他向来心灵手巧,动手能力强大。全帝国机械操作第一嘛,梳个头自然不在话下。
“挺好看的。”她夸奖道,他注视着她,眉目间似有清澈的柔光。
两人告别了老奶奶,往集市外走。槿知不是个喜欢自拍的人,今天却拍了张侧脸,露出头,然后到了微信群里,于是就落后了应寒时几步。
她输入:“怎样?”
庄冲:“什么怎样?”
这呆子。
萧穹衍:“啊,小知,这是曜日星球的新娘髻呀,真好看。”
槿知一怔,抬起头,望着前方的应寒时。似乎察觉到她没跟上来,他缓缓转身,也望着她。脸依旧微红着,负在身后的双手修长白皙。
槿知心中仿佛有阵阵热流蔓延着。像潮水,一股一股,轻轻撞着,然后水花四溅在她心上,又泯灭进心湖里。她走过去,挽起他的手:“走吧,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
不多时,他们走到了一个开着门的小院前。里面有两三个男人,对着画板在画画。旁边还凌乱地放着许多幅画。槿知在网上看过,这里应该就是供流浪画者们落脚、作画的地方,牵着他的手走进去。
那几个画者穿着气质都很随意懒散,有的还光着脚,踩在院子里破破旧旧的石板上。也没人管他俩,只专心作画。槿知看那些画都很漂亮鲜活,多了几分喜欢。应寒时也认真端详着。
转了一圈,到了一位画人物的画者前。一看他画的就是当地孩子,肤色黝黑,笑容纯真,栩栩如生,让人看到就忍不住会心地笑了。
槿知看着看着,忽然一怔,眼眸也有片刻的涣散。应寒时低声询问:“怎么了?”她抬起头,却微微一笑:“寒时,我们请他帮我们画一副肖像,好不好?”
应寒时虽有点意外,但望着她温柔的目光,点了点头。
跟画者谈好了价格,槿知和应寒时按照他的吩咐,并肩坐在了一张木椅上。天虽然是阴的,却有徐徐的风,透过院门吹在两人脸上。槿知一动不动,也没有更亲昵的动作,只是跟他牵着手。而她的脑海中,浮现刚才看到的未来——
窗帘拂动的房间里,应寒时拿着副画,一动不动地坐着。画上,正是他俩并肩坐在这小院中的样子。
她微微笑了。
应寒时亦以标准军姿坐着,眼眸直视前方。周围是这样宁静,她馨香的气息就在身旁,时光仿佛也定格在这一刻。
过了好久,画者才抬头收笔:“好了。”两人起身走过去,只见画上的他们惟妙惟肖,似乎连她眼中隐隐的笑意,和他眼中的柔光,都画了出来。而且现在天阴了,画者却画上了夕阳,色彩处理得非常好,昏黄的光照在两人身上,更添宁静美好。
槿知非常喜欢,连声道谢,应寒时也郑重道:“多谢。”画者也很满意,笑着说:“要不要写上你们的名字,何年何月何日?”
这个提议槿知觉得很有意义,就跟画者借了笔。她虽然动手能力不强,字却是写得不错的。馆长每次要手写什么东西,都会抓她过去。
“星流与槿知2015年9月14日于云南沙渡”
应寒时在旁边安静注视着,她在画的右下角,留下这样一行娟秀清隽的字迹。
——
回到旅馆,也才下午四、五点钟。整座楼里静悄悄的,叶子带着志志睡在廊下的凉榻上。没看到陈楠。
槿知和应寒时动作很轻地上了楼,将画放置好。奔波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两人上床说了一会儿话,就相拥睡着了。
到傍晚时,槿知被雨声惊醒了,抬头只见推窗外雨水涟涟,淅沥入耳。而身旁的床铺是空的。
他下楼了?
槿知坐起来,趴在窗口往下望,一眼就看到应寒时的身影。原来叶子在院子里晾晒着一些药材,好几大簸箩。突降雨水,她正在把簸箩往走廊里移,应寒时也在帮忙。而志志吃着冰棍站在走廊里。
槿知单手托着下巴,遥遥看着应寒时被水打湿的衬衣,还有他迈着长腿跑动的身影,慢慢笑了。就这样看得目不转睛。
暮色低沉,笼罩着古镇的屋顶。天地间是这样的安静,只有雨的声音。槿知看得出了神。
“滴滴滴滴滴——”急促清晰的警报声,突然出现在她身畔。槿知微愣之后,眼眸倏地睁大。同一瞬间,地面上的应寒时霍然抬头,手里的药材哐当落地,身影迅速化作一团光影,朝她的方向飞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槿知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怎么会有警报?怎么可能有警报?
她的背包放在桌上,背包里有个小型纳米人探测仪,报警声正是探测仪出的。这探测仪是出前萧穹衍给他们带上的,说这在曜日星其实是常见设备。否则能够随心所欲变身的纳米人,早就统治曜日星了。槿知也觉得合理。而且自从顾霁生出事后,萧穹衍就很注意这一点。当日林婕三人现身,走过飞船舰桥时,就已经经过了探测仪扫描,否则应寒时不可能毫无防备地让他们踏上飞船。
而在古镇这一路,他们都带着探测仪。进入旅馆时,遇到叶子一家三口,探测仪没有出警报;进入房间,也没有出警报;在集市和画院流连,也没有出警报。甚至刚才他俩回到房间睡下,也没有任何警报。房间的摆设物件也没有任何变化。
……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警报突然响起,说明纳米人已骤然逼近。可是她的身边,明明什么变化也没有,没有多出任何供纳米人伪装的东西。
寒意瞬间席卷谢槿知的全身,这只有她一人的房间,仿佛也突然变得空旷阴冷。
突然间,槿知眸色一怔,明白过来,转身就想往房间深处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生在微秒计算的时间里。应寒时已如流光般跃至半空,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冷峻无比。可在他之前,槿知面前的窗外,那一幕从天空刚刚落下的雨帘,骤然停在半空中。
然后转头朝她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