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钟之后,槐诗平静地坐在门房里,熄掉了炉子里的火,把金光闪闪地祭祀刀从干枯地尸体上拔了下来。
小马宝莉进来逛了一圈,对刚刚槐诗的刀法啧啧称奇。
而槐诗则端详着门房后面的通道,随口问道:“老柳啊,这后面藏得是什么?”
“应该就是他们的斋戒圈了吧……”小马宝莉随口说道,旋即被吓得跳了起来,“我操你怎么知道是我?”
槐诗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就随口一问,毕竟我认识的人里这么骚的不多。”
“咳咳,我也就随口一说。”小马宝莉无辜地看着他,“老柳是谁?”
“一个秃子。”
“你够了啊!”
两人在门房里互相对视着,许久,柳东黎无奈地移开视线。
“你究竟是什么人?”槐诗问。
“如你所见,一个牛郎。”柳东黎耸肩,“兼任天文会四等治安武官等一堆七零八碎的职位……”
“嗯?”槐诗愕然,“啥玩意儿?”
“算是绕过规定设置的双重保险吧。”
小马宝莉脸的牛郎坐在椅子上叹息:“在部分敏感地区,天文会引用的是双重监察制度,两位监察官一明一暗,前者接入纠纷,而后者负责如实记录,并且在前者不方便的时候进行暗中调查……就好像这一次的归净之民一样。
一方面来说,我是艾晴的考官,负责审核她是否能够公正地使用监察官这一份权利,另一方面,我也是保镖兼打手。但为了避免直接部署升华者而引起敏感问题,所以只能绕个弯,你懂吧?”
“所以你就犯事儿了?”
“差不多。”
柳东黎叹了口气:“总之,这件事儿结束了我就真撤了。为了避免我的年终考评通不过,你得装作不知道才行,我这边也在报告上说你天生神力不会武功,大家互相帮个忙怎么样?”
槐诗警惕地看着他:“不帮忙会被灭口吗?”
“不帮忙的话你就要把我送你的礼物还回来……”
“我帮,我帮!”槐诗瞬间露出笑容:“真是的,咱俩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这么生分的……回头我再送你两套霸王!”
“……”
柳东黎很努力地忍着把这个小王八蛋就地击毙的冲动。
“对了,那艾晴的成绩究竟通没通过?”
“第一年就过了好么。”柳东黎在面具之后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里还牵扯到深度地狱·魔都的话,我早就闪了,哪里还用得着遭这罪。”
“还有,魔都是什么?”
“回头问艾晴去!我说得已经够多了。”
柳东黎起身,不想跟他掰扯了,和这家伙扯上关系之后自己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儿过。
花了点时间搞定了监控之后,他拿着从门卫衣服上搜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通往后面的门,只看到一堆被打开的箱子堆积在墙角,空气中氤氲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
像是腐烂的味道。
进入了这里之后,槐诗就感觉到不知道多少散逸源质向着自己汇聚而来,原本用来装劫灰的袋子瞬间变得鼓鼓囊囊。
空气中漂浮的绝望近乎令他窒息。
那些死亡的记录绝对是从这里飘出去的没有错。
可出乎他的预料,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看守。
“为什么人这么少?”
柳东黎环顾着四周,闷声说:“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要撤退了……外面的周边人员姑且不论,真正的高层恐怕都已经跑路了吧?”
说着,他走进了房间的最深处。
简直就像是一个广场。
丝丝缕缕的深渊沉淀荡漾在空气之中,散发着常人难以抗拒的猛毒。
地上铭刻着难以理解的纹路,好像是什么祭祀的现场一样,就连槐诗怀中的祭祀刀都开始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槐诗步入其中,除了正中央布满血渍的高台之外,周围只剩下一面面巨大的镜子。每一块都有商场大门的大小,错综复杂地竖立在庞大的广场中。
可明明是镜子,却倒影不出两人的身影,看上去诡异的要命。
“这就是斋戒圈。”
柳东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归净之民用来在现境饲养边境异种的方法,看到那些镜子了么?其实都是经过仪式之后被赐福的笼子,通往一个个单独地被称为镜界的地狱。
他们通过镜子将边境异种从地狱带回来,然后在镜界里养大,通过血肉饲养,最终得到听命于自己的猎食者……如今,所有的笼子都空了。”
啪!
有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影子好像踢倒什么东西,察觉到他们看过去的视线,转过身,踉跄想要逃跑,可紧接着就被槐诗按倒在了地上。
“饶命!饶命!”
那个痴肥的胖子趴在地上,颤抖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只是负责烧锅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脖子上挂着好几条款式不一样的金链子,手臂上带着各种镶金或者玉石的镯子,就连十个指头都带满了各色戒指。
可明明身上挂满了各种珠宝,甚至就连鞋子看上去都像是高等手工活,可不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贼,根本和身上那些昂贵的饰品搭不上边。
被槐诗按住,他便哆嗦了起来,胯下甚至散发出一股腥臊味,已经尿了出来。
“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会烧锅炉,他们干的事情和我无关,我也是想要活命啊,饶了我,饶了我……”
槐诗皱起眉头,正准备问话,却察觉到柳东黎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前方。
那里有一扇小门。
“别、别动我的家人……”
那个胖子瞪大了眼睛,奋力挣扎:“有什么冲我来,冲我来,她们是无辜的,不要动我的老婆和女儿,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柳东黎没有说话,快步上前,奋起一脚。
嘭!
门被踹开了。
露出后面狭窄的空间。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锅炉,火焰在里面跳动着,浓烟不断地顺着烟筒升起,热得人受不了。
可敞开的炉膛中,除了烧到通红地碳和煤以外,便是几团依稀分辨出是手足肢体的焦炭,已经快要烧成灰烬了。
当槐诗的目光移开时,才看到,奢侈品、奢侈品、奢侈品……
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几乎挂满了每一个角落。
被剪开当做床单的高档西装,塞着锅碗瓢盆的名牌挎包,串起来挂在墙上的昂贵手表、项链、手镯、堆积如山的钱包……
只有角落里有一张脏兮兮的床,床上还躺着一个贴满胶带的充气娃娃,旁边还有两个芭比小人儿,被打扮地精致又可爱。
那个胖子尖叫了起来,奋力挣扎,挣脱了槐诗的拉扯,爬起来,手足并用地扑到床上去,将那个充气娃娃和小人抱在怀里,嚎啕大哭着,回头说着什么求饶地话。
槐诗张口想要问什么,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只有柳东黎走上去,挽起袖子,将那个胖子扯起来,不断地询问着什么,甚至动用了自己的能力,许久,沮丧地松开手,将那个死胖子丢在了地上。
“没用的,已经疯了。”
柳东黎烦躁地点了根烟,“妈的,和这群神经病牵扯上的就没什么好事儿。”
“那就走吧,不是还有一条岔路么?”
槐诗有些受不了了,转身想要离开……鬼使神差地,他不小心看到了那个胖子的手指,确切的说,是右手的食指。
然后,愣在了原地。
走在前面的柳东黎察觉到他没跟上来,困惑回头:“走啊,怎么了。”
“你……先去吧。”
槐诗沉默了许久,“我有点事情,稍后就跟上你。”
柳东黎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要问话,可是看到少年的眼瞳,却问不出来了。
他从未曾从槐诗的脸上看到过那么平静地神情。
平静地让人不适。
就好像那一层外壳后面藏着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一样。
“我在门口。”
柳东黎转身走了。
寂静里,槐诗倾听着他的脚步远去了,走进了那个焚化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那个戒指……”
他低头看着胖子右手的食指,看着那一枚嵌着碎钻的铂金戒指,“那个戒指,你哪儿得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哭号地疯子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在身后,向后躲闪着:“我捡的,都是我捡的!”
嘭!
他的脑袋砸在了墙上,挤扁了他的充气老婆,肥胖的脸几乎变形了,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我问你——”
槐诗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那个戒指,你从哪儿得来的!”
在剧烈的碰撞中,那个疯子错乱地尖叫起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烧锅炉的,饶过我……饶过我……”
槐诗闭上了眼睛。
手掌捂住了那个疯子的嘴。
再次睁开的时候,那一双眼睛里已经遍布疯狂地血丝。紧接着,漆黑地劫灰自从掌心之中涌现,灌入了他的躯壳之中。
最后一次,他俯下身,凝视着那个疯子的面孔:“戒指,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个人瞪大了眼睛,提泪横流,张口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直到槐诗一只手拿起他掉在地上的两个‘女儿’,一个一个地捏成粉碎。
在他的眼前。
“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
那个人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为什么!我只是老老实实烧锅炉而已啊!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他们都说是不要的啊……我只是想……只是想给她们一些礼物……”
槐诗松开了手。
那个疯子发狂一样地扑上来,想要掐他的脖子,却被他一脚踢开了,到最后,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几个娃娃地残骸,绝望抽泣。
“对不起。”
槐诗垂下眼睛,走上去,扯着他的手,粗暴地将那个戒指拽下来,转身离开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你还好么?”
角落里靠墙抽烟地柳东黎问。
“挺好的。”槐诗看着掌心里的戒指,将它装进口袋里。
他说,“好的不能再好了。”
轰!
那一瞬间,剧烈的爆炸骤然从他们上层传来,地动山摇,无数碎片从顶穹中剥落,砸了下来,将空空荡荡的镜子压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