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自然记得,帮我的,是裴家。”萧道绝眯起眼眸,舒服地依靠着绣墩后的软垫,“是裴家,而非你裴九。”
裴九胸膛剧烈起伏,“那么,你能跟来海国,你以为是谁帮的你?你能平安无事地回天照,你以为又是谁帮的你?!裴家吗?!”
萧道绝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气怒的模样,笑道:“裴妃娘娘为何非要将裴家和你自己分开来?裴妃娘娘,你与裴家,原就是一体的啊……”
他的声音带着魅惑,裴九愣了愣,美眸中暗光流转:“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有裴家强大了,娘娘在宫中才能强大。而裴家所有的倚仗,不过是那二十万兵马。只是可惜,兵符早已不在裴家手中……”他说着,自在地呷了口茶。
裴九蹙眉,“你的意思是,找回兵符?”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萧道绝笑容迷人,“东临火越素来信任幕倾城,娘娘大可想办法,从幕倾城那里,套得兵符所在。东临火越已死,天照城群龙无,若是娘娘手里握有二十万大军,那么扶持皇子登基,又有何难?”
裴九垂下眼帘,心里暗自思虑着。萧道绝见她这模样,知晓她已经把话听进去了,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萧道绝走后不久,裴炎走了进来:“阿九。”
“哥哥请坐。”裴九早已将眼睛里多余的情绪收起来,笑着抬手请道。
萧道绝对她微微颔,入座后,目光落在桌边那杯没喝完的清茶上,眸光微闪:“妹妹这里,有人拜访?”
裴九以眼神示意映月将水杯端下去,笑道:“哪里有什么人拜访,不过是胭脂做针线活累到了,我特地赐她一杯香茶罢了。”
裴炎盯着她微笑的表情,眼底依旧有着疑虑。
片刻后,他又道:“陛下至今未归,妹妹怎么看?”
裴九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想起萧道绝刚刚的话,于是屏退左右,望向裴炎:“我的身上,流着和哥哥一样的血脉。妹妹如今,只问哥哥一句,若我有心和幕倾城争上一争,哥哥所代表的裴家,会站在哪一边?”
裴炎望着她,她的眼里闪烁着淡淡的野心光芒。
“阿九,有些东西,不是我们的,就别去抢。”他轻声。
“哥哥害怕了?”裴九嘴角微微翘起,“哥哥害怕幕倾城?”
裴炎不语。幕倾城此人太聪明,她的手段,他看不透也琢磨不透。
而她的行事作风,光从赫连翩一事便能看得出,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之人。若是对待仇人,手段更是十二分的毒辣。
这样的女人一旦认真起来,绝对是非常难对付的。
裴九随手拨了个小调,“这曲小调,乃是小时候哥哥亲手教导的。哥哥那时曾说,九儿是要做皇后的人。可是现在,九儿却没有做成皇后……不如,哥哥辅佐九儿做皇太后?”
她抬眸看他,美眸之中满是诚意与祈求。
裴炎双手交叠,依旧没有说话。
“若晨儿做了皇帝,裴家,势必权倾朝野,如日中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一个崭新的裴家,哥哥难道不想看到吗?哥哥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裴炎望着她,许久之后,抿了抿薄唇,轻声道:“阿九,人活一世,讲究‘初心’二字。勿忘初心,方能得始终。”
裴九指尖一抖,琴弦断,余音铮铮。
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哥哥既是不肯帮九儿,那么哥哥请便。”
裴炎蹙眉看向她流出鲜血的手指:“阿九……”
裴九面无表情地起身,挑帘进了离间。
裴炎注视着断掉的琴弦,静默良久,最后只能出一声长叹。
另一边,东临火越的书房里。
林瑞嘉独坐在桌案后,揭开桌案上的青铜镂花香炉,将檀木香片放了进去。
凤尾从外面进来,朝她低头拱手:“主子!”
“找你来,是想让你办一件事。”林瑞嘉注视着青铜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将盖子盖上,“如今越哥哥不在,想必天照城里的局势将会一团糟。你过来。”
凤尾走过去,她轻声对他说了几句话,凤尾点头,立即离开了书房。
上官端着一盘蒸熟的海蟹进来,好奇地望了眼离开的凤尾:“他去做什么,怎么这样急?”
“让他办点事。”林瑞嘉捏了捏眉心。
上官将海蟹放到她面前,笑道:“倾城尝尝吧,夜冥打捞上来的海蟹,可新鲜了!”
林瑞嘉瞥了眼,摇了摇头:“我没有胃口。”
航行了六天之后,船队终于抵达在长郡靠岸。负责接待的依旧是贺家的人,只是这一次,没有了东临火越。
贺家人面容古怪的将众人迎进了府里,贺家的族长亲自过来跟林瑞嘉了解事情始末,林瑞嘉说完,房中却一片沉默。
过了半晌,贺老才缓缓开口道:“圣上失踪一事,有多少人知道?”
“当时情况紧急,船上的人都被派下去找人。所以,那支船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林瑞嘉答道。
她说着,望向坐在角落里的澹台惊鸿,他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自打越哥哥等人失踪,他就仿佛是刻意降低存在感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贺老的拐杖敲击在地面,冷声:“糊涂!你可知,一旦皇帝生死未卜的消息传出去,东临将会大乱?!船队里的人,你可下了不准将消息外传的死令?”
林瑞嘉垂下眼帘:“下死令又有何用,我的命令,管不住上千张嘴。”
贺老气得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侍婢忙给他顺气,他指着林瑞嘉:“真是糊涂啊!东临江山,毁于一旦矣!”
林瑞嘉淡淡盯着他:“贺老何必如此耸人听闻?”
“燕王殿下仁义,必是不肯落井下石的!可那秦国皇帝,却凶狠无比!若是他借口圣上不在,要执掌东临,该当如何?!”贺老冲着林瑞嘉吹胡子瞪眼。
“东临国土是秦国的四倍,岂会怕他?”林瑞嘉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