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千秋若好应付,陛下早应付了。我看陛下是不把我用到肢残人亡,不肯罢休。”刘贺叹息,“陛下还不许我和任何人商量此事,否则我们三个人商量一下,也许能有法子。”
“你告诉刘询了吗?”
“陛下不许,当然不敢。”刘贺回答得忠心耿耿,似乎忘记了刘弗陵也不许他告诉孟珏。
孟珏含笑说:“刘询今天好像也有心事。”
刘贺看着孟珏的笑,觉得胳膊上有凉意,“陛下想做什么?你觉得陛下会让刘询做什么?”
孟珏黯然,“连你这姓刘的人都猜不到,我怎么能知道?我只是觉得从年初开始,皇帝每一个行动都是在落子布局,可我却看不出来他的局是什么。”
刘贺一边琢磨,一边摇头,“不只你看不明白,霍光肯定也在蒙。所以他现在只用守势,谨慎地观望着陛下的举动。不光朝堂上,后宫也是扑朔迷离,陛下一直不肯和皇后圆房,后来还有了云歌,现在却又突然和皇后燕好。啊!对了,忘记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回西域求亲?我要一块儿去玩……”
孟珏淡淡说:“云歌仍在宫内。”
“什么?!”大公子待了一会儿,喃喃说:“我是真看不懂了。你和霍成君才眉来眼去、搂搂抱抱了几下,云歌已决绝而去,刘弗陵和上官小妹都共效于飞了,云歌还留在宫里?”
孟珏望着马车外,“我和云歌,不完全是因为霍成君。你解决好你的事,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刘贺精神又萎靡了下来,“田千秋的事情,你有什么最快、最稳妥的法子?”
孟珏云淡风轻地说:“死人自然不会再当丞相。”
刘贺不是不了解孟珏的行事手段,可听到他的话,还是面色一变,“丞相,乃百官之。就是冷酷如先帝,也不能轻易杀丞相,都要经过三司会审。”
马车已到孟珏府邸。
孟珏掀帘下车,“我只是一个提议,如何做在你。”
车夫又赶着马车去落玉坊。
刘贺躺在马车内,合目凝思。
刘弗陵叮嘱的话一句句从脑海里回放过。
“此事十分重要,你务必尽全力办好。事成后,你要什么,朕都准你。”
“不必来请示朕,也不必回奏朕,一切便宜行事,朕只想在最短的时间看到结果。”
“朕只要结果,不管过程。”
……
权力的滋味,尝过的人都不可能再忘记。
这段日子虽然劳心劳神,可更多的是兴奋、激动,还有才华得展的淋漓畅快。
他的生活不再只是游玩打猎,他的对手也不再是山野畜生,而是大汉朝最聪明的人。作为强者,他享受着刀光剑影带给他的兴奋。面对四夷的觊觎,他虽然不能亲自带兵去沙场奋战,可他能用计策化解危机,保护大汉疆土。
他的手指弹挥间,握着他人命运,甚至别国的命运。他的决定,影响着黎民苍生,天下兴亡。
法典明晰,官吏清明,边陲安定,百姓安稳,都可以经过自己的手一点点实现。
这才是权力的魅力!
也许有人喜欢权力,是因为富贵尊荣,可对他而言,权力与富贵尊荣无关,它只是一个男人实现壮志和梦想的工具!追求权力只是追求畅快淋漓人生的手段!
刘贺睁开了眼睛,扬声叫马车外的贴身随从进来,吩咐道:“你去把田千秋的所有亲眷都查一遍,查清楚他们最近都在做什么,尤其他的几个儿子,连他们每日吃了什么,我都要知道。”
随从应了声“是”,跃下马车,匆匆而去。
云歌和刘弗陵两人默默相拥,都未真正入睡。
云歌以前听闻“一夜白”,只觉文人夸张。
如今才真正懂得,原来,人真的可以一夜苍老。
听到外面敲更声,刘弗陵说:“我要起来了,你再睡一会儿。”
云歌坐起,轻声说:“让我服侍你穿衣洗漱。”
刘弗陵沉默了一下,微微颔。
云歌匆匆绾好头,拿过于安手中的皇袍,帮刘弗陵穿衣。
因为皇袍的设计不同于一般衣袍,有的地方云歌不会系,刘弗陵只能自己动手,耽搁了好一会儿,云歌才算帮刘弗陵穿戴整齐。
云歌站到几步开外,打量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于安,你觉得呢?”
于安笑道:“姑娘穿得很好,陛下看上去更英武了。”
刘弗陵笑斥:“赶紧去准备洗漱用具。”
刘弗陵平日洗漱都是自己动手,并不用宦官、宫女伺候。今日是第一次被人伺候,伺候的人却是个不会伺候人的人。
最后脸终于洗完了,口也漱了,刚穿好的袍子却也湿了,而且位置还有点尴尬。
云歌看着刘弗陵身上的“地图”,不但不觉得抱歉,反而哈哈大笑:“你就这样去上朝吧!一定让大家浮想联翩。”
于安赶紧又拿了一套龙袍出来给刘弗陵替换。云歌还在一边捣乱,“不许换,那是我给你穿的。”
刘弗陵不理会她,匆匆脱衣。
看反对无效,云歌又嚷嚷:“我来帮你穿。”拽着衣服,一定要帮刘弗陵。
刘弗陵握住云歌乱动的手,无奈地说:“云大小姐,你先休息会儿,我自己来。满朝大臣等着呢!等我上朝回来,脱了再让你穿一次,行不行?”
云歌摇头,瘪着嘴,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行。你心里只有大汉社稷吗?我呢?”
“我……云歌,你知道不是。有些事情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做。”
云歌凑到刘弗陵眼前,指指自己的脸颊。
刘弗陵未动。
“那我只能‘认真’帮你穿衣了。”云歌去拽龙袍。
刘弗陵迅速在云歌脸颊上印了一吻。
于安和抹茶都垂目专心盯着自己的脚面。
云歌虽面有红霞,却是笑眯眯地盯着刘弗陵看。
她忽地问:“陵哥哥,你的脸为什么红了?”
于安和抹茶差点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抹茶偷偷地拿眼瞟刘弗陵,想知道一向淡漠冷静的陛下也会不好意思吗?
刘弗陵理好衣服后,在云歌头上重敲了一记,一言不地向外行去。
云歌摸着疼的脑袋,叫:“有人恼羞成怒。”
跟在刘弗陵身后的于安,看着刘弗陵明显比前段日子轻快的步伐,露了这段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紧接着却又是无声地长吁了口气。
看着刘弗陵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云歌脸上的笑意也全部消失。
她对抹茶吩咐:“去把七喜叫来。”
七喜进来行礼、问安,云歌抱歉地朝抹茶笑笑,抹茶立即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云歌问七喜:“我没有机会私下问于安话,你知道多少?能说多少?”
七喜回道:“奴才不清楚究竟,不过奴才已经传了张太医,他一会儿就到。师傅说他吩咐妥当前殿的事情后,也会赶回来。”
不一会儿,于安返来。又稍等了一会儿,张太医到。
云歌请张太医坐:“太医,我有些问题要请教。”
张太医知道云歌脾性,未和她客气,落了座,“姑娘不必客气,请问。”
“陛下的病究竟如何?请太医照实说,不用避讳。”
张太医面色沉重中夹杂着惭愧,“到现在为止,究竟是什么病,臣都不知道。”
“张太医能讲一下具体因由吗?”云歌平静下是浓重的哀伤。其实早已经料到,如果不是病情严重,陵哥哥怎么会逼她走,可亲耳听到还是痛彻肺腑。
“表面上看来,陛下的内症是心神郁逆,以致情志内伤,肝失疏泄,脾失健运,脏腑阴阳气血失调,导致心窍闭阻;外症则表现为胸部满闷,胁肋胀痛,严重时会髓海不足,脑转耳鸣,心疼难忍,四肢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