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救……”
葛兰从尸腹中冲出来,跌倒在地上,惨叫着伸手想要求助。可巨尸猛然弯腰,又一口将他吞入腹中,疯狂咀嚼。
几声脆响之后,沉闷的惨叫声便消失无踪,只剩下弯曲的长剑从嘴边穿出来,挂在脸上,像是一根奇怪的毛。
卡斯帕呲牙,浑身紧绷,毛竖立,跃跃欲试的想要扑上去。
可托雷拽住他,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在这种鬼地方和这群妖魔缠斗,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他已经明显察觉到周围有不少带着诡异气息的以太波动向自己靠拢过来了。
而就在前方拐角处,骤然有一个隐约的以太波动浮现。
托雷的脚步不停,可声音却骤然转为轻柔,口中无声吟诵,在一片寂静中演奏无声乐章,手上的乐理构建,蓄势待。
只是瞬息之间,两个人影在在拐角相逢,托雷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可来者却向后跳了一大步,抬起手挡在面前。
“等等!”
那个白年轻人看到托雷兄弟之后,松了口:“托雷,是我,叶……”
可托雷的动作却毫不犹豫,手掌按落,来者的身影骤然一顿,皮肤之下一片赤红像是血液沸腾了一样,面目扭曲。紧接着,无形的巨口兜头落下,一口咬碎,血肉飞迸。
很快,血肉消散无踪,只是幻影。
在不远处,叶清玄的身影再次显露,满怀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还真动手啊!是我啊,托雷,你怎么了?”
托雷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天,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下来。
“抱歉,太过紧张了,以为你是敌人伪装的。”
叶清玄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无奈叹息:“算了,这种事情也难免。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先去找找其他人,大多数人聚合起来,肯定生存能力更大一些。”
托雷说:“不知道大师们怎么样了。”
“大师们的事情恐怕我们也管不了。”叶清玄跟着托雷走在前面:“没想到那群黑乐师的胆子这么大。竟然……”
嘭!
在他背后,卡斯帕暴起,层层叠叠的巨口笼罩了叶清玄的后身。叶清玄勃然色变,想要向前翻滚,却现双脚就像是和地面焊在了一起。周身空气如锁,将他死死地钳制住。
下一瞬间,血浆飞迸。
幻影消散,一颗面目空洞的狰狞头颅滚落在地。
托雷面无表情地踩爆了脚下的脑袋,只是淡淡地说:“在戒律乐师面前耍这种花招,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寂静中,不远处的拐角后面,有人轻声咳嗽了一声。
“那个……”
在两人锐利的视线中,一个白的年轻人从后面走出来,高举着双手。神情复杂:“我说我是真的,你们信么?”
“……”
托雷呆滞了片刻,看了卡斯帕一眼,卡斯帕依旧如同原状,扫了叶清玄一眼之后便收回视线,继续低着头。
卡斯帕辨识别人从来靠的不是什么面目、气质、感觉或者气息、波动。野兽只看野兽,对于兽性遗传的成果来说,天生便能嗅探到隐藏在人心中的兽性,几乎没有什么伪装能逃过它的眼睛。
看到卡斯帕这样的反应,托雷便隐隐松了口气。
“是真的。”
“那我过来咯?”
叶清玄小心翼翼地向这边踏了一步。又踏了一步之后想了一下,后退回原本的位置,尴尬地笑了笑:“还是保持这个样子吧,大家逃起来也都方便。”
“……”
托雷一阵无语。到最后,只能叹息:“随你喜欢吧。你有什么意见么?”
“就按照你和先前那位‘山寨兄’商量的那样吧。先找其他人汇合,起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水银念线从少年的周身扩散开来,融入那一阵地狱赤红的风中,向四周飘散。
而就在同时,他的神情却骤然一滞。回头,看向那一栋坍塌大半的燃烧房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
托雷顺着看去,却感应不到什么活物的气息。
“怎么了?”
“……”
叶清玄沉默半响,低声说:“能让你弟弟帮忙,把墙抬起来么?”
托雷看了卡斯帕一眼,卡斯帕低吼了一声,墙壁被莫名的力翻转,像是无形的巨兽抓刨,火焰也熄灭了。
被压在下面的尸体显露出来。
托雷看到尸体的服饰,旋即明白了什么,眼眸低垂。
叶清玄弯腰,将死者脸上的灰尘逝去,死者的面目狰狞,像是遭到了不可思议的背叛一样,饱含愤怒。
“原来是你啊。”
叶清玄垂下眼睛,黯然地叹息,将一枚圣徽放在了死者的掌心,让他五指收紧,牢牢地握住。于是,在灰烬中,死者愤怒的表情便褪去了,双眼合拢。
“尘归尘,土归土。”
叶清玄最后看了他一眼:“再见。”
那个身影沉睡在烈火中,模糊不清,火焰的声音模糊,似是道别。
许久之后,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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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焦渴的沉睡中,有香甜的液体洒落在脸上,落入干涸开裂的嘴唇。
山缪嘶哑地呻吟了一声,下意识地****着那落在嘴角的水滴,充斥在口腔里的却是一股冰冷的铁腥味。
那是血。
他从梦中醒来,看到了燃烧的小镇。
米勒背着他,依旧是原本的消瘦摸样,可皮肤之下却隐隐透出了一股深青色,就像是蒙了一层皮革的钢铁。
“你醒了?”米勒苦笑:“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个大半年呢。”
说着,米勒给他再次上了药,犹豫了一下,又取出一管针剂给他注射了。这下他终于清醒了,一扫萎靡,精力旺盛,就连脸上那几道开裂的焦痕里都再次透出了隐隐的火光。
他一睡就睡了这么多天,如果不是黑乐师袭击。恐怕还在教团的教堂中躺着休养。袭击刚开始的时候,先被破坏的就是教堂。
米勒冲进燃烧的教堂里,硬是将还在挂着药水的山缪给扛了出来,一路逃到了现在。
巴洛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群妖魔围在中间,稍微再晚一点,说不定就就带着昏迷的山缪一起喂了妖魔了。
倒是巴洛那里,一路走来收拢了不少乐师。多多少少三十个乐师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狼狈,丝毫无平时的风度和矜持。到像是一群流浪的乞丐。
巴洛也断了一只手,两只眼睛里满是血丝,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嘴里嘟哝着什么。强行催太多兽性,已经快要压垮他的理智了。
可越是接近疯狂,召唤乐师就越是强!
尤其他以心音‘虎骨’统御着那些幻兽,将那些爆的兽性强行镇压下去,死死地维持着理智崩溃的界限。
在他周围,那些无形的飞廉都膨胀了数倍,散着浓厚到宛如实质的杀意。哪怕是最近出现的那种缝合巨尸冲上来都只能被那群狂暴的幻兽撕碎。
“既然现在大师们都失踪了,那我们是准备去哪里?”
山缪了解了情况之后。看向引路的巴洛,“冲是冲不出去的,这是黑乐师中的圣徒以权杖演化的黑暗天幕,恐怕就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更何况……”
他苦笑着看着远处那直插天际的高墙,恐怕当初诸国为了隔绝瘟疫修建这一堵墙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把新生代乐师的精英强者全都陷在里面吧?
“往北边走。”
巴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声音嘶哑:“先撤到风雪旅馆去,我就是从那里来的,有大师在那里坐镇。”
“大师!哪位大师?”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纷纷出言询问。
在打听到详细情况之后,众人的士气大振,就连乐章的效果都强了不少。
“大家小心,不要引来什么怪物。”米勒叹息了一声:“最好节省力量。我感觉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体质开始衰减了。黑暗天幕在压制我们。”
作为圣咏乐师。他毫无疑问是最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人,自然能够察觉到黑暗天幕那悄无声息的侵蚀。对力量的压制相较之下还好,但黑暗天幕的力量是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时间长了如果不注意的话,恐怕被转化成了妖魔都不自知。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惊醒。在短暂的喘息之后,便准备向北方进,可山缪一动不动,只是坐在地上,看着巴洛的背影。
“巴洛,去哪儿了?”
山缪的声音嘶哑,可说的话却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
巴洛回头看着他,眉头皱起:“你在说什么?”
山缪的神情不变,只是问:
“我说,巴洛去哪儿了?”
一片寂静中,只有远处火焰焚烧和建筑坍塌的声音。
山缪冷冷地看着巴洛,直到许久之后,巴洛轻声笑起来,眼中的血丝不见。
“我本来以为自己完美无缺的。”他叹了口气:“哪里出毛病了?”
“没什么毛病,你扮演的很好。”
山缪剧烈咳嗽着,咳出带血的痰,声音嘶哑:
“巴洛是一个喜欢欺凌记仇、小心眼而且神经质,从来不把比自己弱的人放在眼里的偏执狂混账……所以,从来没有一次,我从他的嘴里听到‘大家’这个词,更别说一路上帮助了这么多人了。
——他哪里有你这么‘好心’?”
说到好心这两个词的时候,山缪的双眼刺目如烈日,脸上的焦黑裂缝中,血液如熔岩一般亮起:“我再问一次,巴洛,去哪儿了!”
“原来在你心中,他是这样的人么?”
‘巴洛’叹了口气:“要是能听到你这句话,他一定很难过吧?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都是:山缪你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了……
我杀了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大师……那大师呢!”人群中有人快要崩溃:“大师在哪里!”
直到现在,米勒终于反应过来:身旁这位往日的好友,恐怕咋就被人调换成了妖魔。于是,铁青的面色上也忍不住浮现一缕赤红,像是血液沸腾。
大师?哪里有什么大师,那里恐怕只有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吧!还有什么比让猎物自投罗网来得更轻松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