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沙漫卷,凄冷的残月高悬,而就在黑暗天幕的深处,克罗利感觉到有什么不属于自己掌控的东西诞生了。
那是碧绿的荧光,宛如鬼火。
一双、一双,又一双……
有狼从黑暗中来。
上百道银色的弧光从黑暗中亮起。庞大的巨狼们从黑暗中涌现,悄无声息,宛如梦魇从不知名的地方到来。
任何人被它们凝视着都会感觉到打心底的毛。狼笛的权杖完全展开,其中每一只都是不逊色于那一只银狼的存在。
而且,只会更强。
一直以来追随在狼笛身旁的那一只狼在其中,俨然只是侦察敌情的斥候。而就在昭示着狩猎开始的狂乱旋律里,骤然有一声凄厉而威严的狼啸从狼群深处响起。
那是狼王出了命令。
——猎杀开始!
瞬息之间,森冷的寒意扩散向四面八方,纵横交错的弧光呼啸而来!
克罗利的轻蔑褪去终于,神情一肃,双手猛然握紧。
黑暗中,嘶哑的尖叫声骤然迸。错乱的钢琴旋律宛如钢铁互相摩擦,此起彼伏的从黑暗天幕中迸,庄严沙哑的颂唱声响起。
在他的头顶,深渊之井轰然洞开。
那自深渊中撷取而来的无尽力量瞬间吞没了克罗利,在那浑圆漆黑的深渊之井下面,克罗利身披原罪之衣,沐浴着那凝结成实质的黑暗。
在他背后,本相的虚影缓缓显化。
那是一株人面巨树。
它根植在深渊的腐烂之土上,百枝招展,挂着累累硕果,尽数是腐烂的毛皮和新鲜的器官。百枝如手一般握着那些诡异的血肉。凝聚着不同的力量。
而就在树干之上,生着一张诡异的惨白面孔。
左目漆黑,右眼却密密麻麻的长满了诡异的复眼,细小的眼瞳无规律的扫视四周,眼眸扫过之处,一切都变成了诡异的半透明。显露出自己的骨骼和血脉,宛如一个个被剥了皮的标本。
只是被那一只只复眼看着倒也罢了,可最具威胁的却是那一只漆黑的左目。左目迸射邪光,只是被看着,叶清玄便觉得自己心神恍惚,几乎被夺走理智。
在沙哑肃冷的颂唱声里,深渊中沸腾的罪孽应召而来,人面巨树汲取着那漆黑的意志,显得枝繁叶茂。畸形而诡异,无数枝条宛如手臂一般抓向那些凭空出现的银狼。
枯朽的枝条所过之处,空气中都留下了漆黑的残痕,宛如无数恶念的残余。在那强烈的恶意压迫之下,狼笛宿命之章的旋律几乎隐隐产生了混乱,无法自持。
就好像一轻灵跳跃的旋律中,骤然出现了干扰的古怪杂音。在肃冷的颂唱声里,狂热的黑暗意志此起彼伏的迸。宛如海潮一般冲击着狼笛权杖的根基,也压迫着那些行踪诡异的银狼。
堕落的乐师们为赞颂百目者而写下的黑暗圣诗——《老朽的罪孽》。在那嘶哑的颂唱里,宛如来到了百目者的圣驾之前。
哪怕圣神不言不语,汇聚了一切狂乱的深渊意志会强行压制所有的旋律,令其难以挥,自行崩溃。
狼笛的身体一震,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群狼的弧光在空中飞纵。源源不断地从克罗利身旁闪现,可是在人面巨树的本相虚影之下,百枝横扫,哪怕被沾染上一丝罪孽漆黑,胡狼便会失控地痉挛。迅速失控,腐烂。最终,被树根刺穿,成为巨树生长的养料。
随着银狼的折损,狼笛的神情越来越难看。每一只银狼折损,他的奈伊长笛上便裂开一道缝隙。它们都是权杖领域的一部分,银狼的死去毫无疑问是对权杖的重创。
而反观克罗利,原罪之衣打开深渊之井,几乎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一旦被兽性侵染,便毫不犹豫地斩去损伤部分,然后再次重生,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他正在跟狼笛对拼消耗,以自己在权杖领域中多年的造诣强行碾压。
狼笛皱起眉头,手中的奈伊之笛的旋律越凄厉。
骤然之间,为的一只巨狼猛然膨胀,汇聚了所有权杖的力量,宛如化作了烟雾一般飘渺,转瞬之间便向着克罗利扑出。
这一次它没有闪现在克罗利身旁,而是狂奔,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一路之上,所有枯手之枝重重横扫。可是那银狼却飘渺如烟,根本没有任何实质。在树杈扫过的瞬间溃散,又旋即恢复完整,像是一个难以触碰的阴魂。
瞬息之间,银狼扑面而至,宛如幽影的利齿张开,扑向了人面巨树,猛然一口咬在了它的面目之上,将它整个撕扯下来。
巨树出了宛如婴儿一般的哭叫,浑身巨震,遭受了致命的重创。
可在虚影之中的克罗利却骤然露出了一丝狞笑。
终于,上钩了!
瞬息之间,巨树的枝杈猛然收拢,宛如千百双手围成的拥抱,死死地抱住了化虚为实的银狼,紧接着从那一张破碎的面目中,结界涌现,将汇聚了狼笛所有力量的银狼封锁在其中。
在这短短的一瞬,狼笛面目惨白,喷出了一口淤血。
下一瞬间,他就可以强行撤去力量,将银狼重新呼唤出来。
可是,克罗利会给他这个机会么?
答案是……
不会!
正是那一瞬间,克罗利怪笑,驾驭着化作实质的粘稠黑暗扑面而至,黑暗幻化成了一张巨手,向着狼笛兜头抓下。
原罪之衣的力量封锁在四周,瞬息之间便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将他牵制在了原地,难以躲避。
狼笛的表情凝固了。
可紧接着,黑暗之手撕裂了幻术。
空气波动,狼笛的身影化作碎光。消失无踪。
而在狼笛的位置,层层封锁和杀机之中,赫然是一个白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闭目弹奏着九霄环佩,察觉到克罗利呆滞的神情,便抬起眼瞳,微微一笑:
“没错。是我。”
直至现在,克罗利才现……叶清玄竟然将自己乐章的意相融入到狼笛的权杖里,寄托在天空中那一轮残月之上!
见鬼!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同调的?!
克罗利简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个家伙才是一个正式乐师!一个三阶的乐师怎么可能跟一个权杖同调!彼此之间竟然配合到如此默契无间,两人如同一人,完全骗过了他的眼睛。
而且,更关键的是……
他在这里的话,那狼笛在哪儿?
那一瞬间,骤然再次有长啸的响起。
在那一轮高悬的残月之下,群狼的拱卫之中。一道凶戾而庞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狼王出现!
那一瞬间,叶清玄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个****着上身,浑身伤疤的黝黑少年!
在群狼的拱卫之中,他高踞与狼主的王座之上,眼瞳之中是与群狼无二的碧绿磷火之光,散着鲜血和残忍的气息。
他的面目似是狼笛的摸样,奈伊长笛化作一截狼齿,悬挂在他的脖颈上。在他的身上所汇聚的。是不折不扣的权杖的力量。
他的头顶高悬着残忍的月亮,低头俯瞰着克罗利。便咧嘴,笑得像是狼。
正是那一瞬,他长啸,叱令群狼,驾驭着银光,破空而来。
轰鸣之声宛如狼群嘶吼。
糟糕!
在错愕之中。克罗利顾不上去管只要随手就可以捏死的叶清玄,转身,想要挡住狼笛。
但现在要命的是,原罪之衣的所有力量都用来桎梏在叶清玄的身上,根本无力为他提供任何防护!失去了原罪之衣的保护。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脆弱!
狼笛的身上,亮起冰冷的银光。
紧接着,他的诡异身影竟然如同幻兽一样,瞬间从物质界迁跃进以太界之中,再从以太界迁跃而归。
瞬息之间,他已经近在咫尺!
紧接着,他猛然伸手!
克罗利惨叫。
在狼笛的双手撕扯之下,他的胸膛被彻底刨开,内脏瞬息间像是被群狼撕咬,彻底变成一团烂肉。内脏破坏!
紧接着,刻骨的狼毒顺着联系,入侵了他体内的深渊乐理,自内而外的爆,无数狼群撕咬之中,乐理破坏!
转瞬之间,血肉破碎脱落,克罗利变成了惨烈的白骨,和深渊的联系彻底断绝。他艰难地张开喉咙,出嘶哑的声音:
“等……”
啪!
他的头颅彻底破碎,脑浆飞迸,寄宿在颅骨中的魂灵之火彻底熄灭。
克罗利,就此彻底死去!
原罪之衣失去了主人,黑暗天幕剧震,轰然破碎,无尽黑暗一扫而空。
而狼笛踉跄地后退,险些软倒在地上,权杖的力量褪去,群狼消失,而那消瘦少年的摸样迅速变化,恢复了他原本的摸样。
叶清玄伸手将他扶住,看着他,眼神复杂:“刚才那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儿?你是妖魔?”
“嘿嘿,让你看到了?”
狼笛艰难地笑了笑:“那……大概是我以前的样子吧。别怕,我不是什么妖魔,只是个被野狼养大的小孩儿而已。
成熟的男人总要有点黑历史,你就不要再问了。”
叶清玄愣了一下,没有再问。
失去了黑暗天幕的庇佑,黑乐师们不得不以自己的宿命之章抵抗浮士德的力量,瞬息之间陷入了颓势,转瞬之间,已经有两个深渊大师被围攻致死。
胜负已定。
只是叶清玄依旧照看着狼笛,环顾四周,心中的不安始终没有办法消散。
“狼笛,你真的把克罗利那个家伙干掉了么?”他低声问。
“放心,难道我会手下留情?”
狼笛撇了撇嘴:“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凭着神器才能晋升的废柴,没有神器庇佑,落在我的手上,绝对死得透透的,连一点精神印记都没留下来。
别担心,就算是他们的神想要复活他也没办法。”
“可是……”
叶清玄的嘴唇开阖,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浑身汗毛倒竖,忍不住拉着狼笛迅速后退。
正是那一瞬间,一道漆黑的影子猛然从脚下升起,融入了一名黑乐师的身体。
紧接着,那黑乐师的力量暴涨,竟然瞬息之间硬顶着毁灭的雷火,伸手,猛然握住了一名大师的头颅。
五指合拢,头颅破碎。
瞬息之间,那个来自龙石学派的大师竟然惨死在他的手中。紧接着,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出,汇入了黑乐师的身上。
克罗利尖锐的笑声响起,从冥府之中再次归来!
叶清玄的脸色惨白,回头看向狼笛:“你不是说他已经死透了么?”
狼笛也愣住了。
他可以确定,克罗利绝对死在了自己的手中,那么,现在他眼前的是谁?
宛如实质的黑色雾气笼罩在那一名深渊大师的身上,克罗利的面容缓缓出现,完全毫无损,凝视着狼笛的时候,便忍不住笑了。
“狼笛先生,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我很赞同。”
他凝视着狼笛,笑容诡异:“自我凝聚权杖的乐师和凭借神器晋升的废物自然不一样……可惜,我可不是凭着原罪之衣晋升权杖的废物。”
“狼笛……”
叶青玄的手在抖。
他死死地盯着克罗利,像是看破了他的伪装,窥视到他的本来面目,于是眼神震惊,咬牙低语:“他……就是原罪之衣!”
“没错。”
克罗利展开双臂,原罪之衣震颤着,出雷鸣般的大笑:
“——我就是权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