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珂抬手敲了敲门,才敲了两下,对面门打开来。
一个穿着绵绸睡衣的中年妇人,气呼呼的骂道,“敲敲敲,一天到晚敲敲敲,他欠了债,你去把他卖了还债啊!天天来这里闹,吓唬谁呢!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她一气呵成的骂完,见沈珂三人面孔生,一下子又警惕了起来。
“南江市局沈珂,你认识赵国强吗?”
中年妇人看到沈珂的证件,松了一口气,她有些脸色不好的打开了门,“那小子又犯什么事了?真是可怜了小琴那个孩子。唉,不过他也不容易。”
“小琴有自闭症,要看心理医生,那玩意贵得哟,赵国强卖血都供不上。他又没有读过多少书,赚不了什么大钱,就走了偏门。”
她唠叨着,想起了沈珂等人的身份,有些惊恐起来,“赵国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要是出了事,小琴可怎么办啊?”
许是听到了赵国强,还有小琴这几个字。
那道写着“还钱”的铁门开了一条缝儿,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探出头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露出了棉花的歪脖子小熊,小熊的眼珠子早就掉了,一颗黑色的扣子歪歪扭扭的缝在了那里。
她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沈珂的嘴巴。
她的头动了动,看到了沈珂手中还没有收回去的警官证,用力一推,将门打开了来。
沈珂几人对视了一眼,这应该就是赵国强的女儿赵小琴。
屋子里拉着厚厚的窗帘,看上去黑漆漆的,在破旧的屋子中间,有一顶粉红色的小帐篷,众人一进门,赵小琴便抱着那个娃娃缩了进去。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询问地盯着沈珂。
沈珂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对门的大婶心中一揪,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走到了赵小琴面前,牵住了她的小手,“你爸爸欠了别人的钱,躲起来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临走之前交代了,叫你先住在婶婶那里。”
“等……等过一段时间啊,你妈妈就会回来接你了。”
“这些警察,是来抓那些坏人的,就是在你家门口泼油漆的那些坏人,小琴乖不要害怕。”
凶巴巴的大婶,声音温柔了许多。
赵小琴红着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抬起眉眼,一直盯着沈珂看,等那个大婶将她牵到了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在那个小熊的破洞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给了沈珂。
沈珂接了过来,目送着赵小琴进了隔壁屋子,这才啪的一下,拍亮了客厅的顶灯。
她低头一看,瞳孔猛的一缩。
这是一张名片,因为被人抓在手心中的缘故,看上去有些破烂不堪的,但是上面的名字,她十分的熟悉。
“这是赵小琴心理医生的名字吧,张海伦,听起来像是一个外国人,地址就在南江呢。”
一旁的黎渊探过脑袋来,读出了名片上的名字。
“在国外长大的中国人,也是我曾经的心理医生”,沈珂回答道。
“那还是熟人啊,熟人好办事啊……”黎渊说完,却是一愣,他惊讶的扭头看向了沈珂,“你的……”
沈珂点了点头,又重新恢复了淡定。
“星河路十八号惨案生之后,我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时间并不算很长。”
“虽然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们明白的,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如果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心理没有问题那才是大问题。”
“你必须要有这么一个过程,才能够让世界重新接纳你,把你当做一个能够正常生活的人。”
沈珂的语气十分的平静,但是黎渊的心中,却像是被风暴席卷了一般。
“海伦医生很厉害,我还给过姚珊珊她的名片。不过以前她不在南江,而是在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珂想着,将赵小琴给她的那张名片揣进了兜里。
这个插曲过后,三个人戴上了手套,在屋子里翻找了起来。
一个五六十平的小两居室,空荡荡的几乎没有放什么东西,像极了网上所谓的极简风格,三人没有翻多久,便从卧室的大床下面,扯出了一个黑色的背包。
黎渊戴着手套,猛地拉开了拉链,里头不出所料,是一捆捆的红色的百元大钞。
“很好,现金,没有转账记录。我拿到银行去查查号码,看是不是一起取出去的。不过不是白色纸条儿捆的,而是用的橡皮筋,然后也不是连号的,也不是新钱,估计够呛。”
“赵国强应该是被人收买了,想要撞死我们。他女儿需要钱治病,他很需要这个。”
“只是赵国强应该没有想到,行动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在旁边等着,他一击不成就把他灭口的狙击手。”
沈珂静静地听着黎渊的话,伸出手来,拿起了其中的一叠百元大钞。
“沈珂!看钱的后面!”
沈珂听着齐桓的惊呼声,将自己手中的那叠钱翻了个个头,在那叠钞票的反面,橡皮筋里头箍着一个圆形的小纸片,这纸片是香烟盒子剪成的。
上头画着一只火红色的怪兽,那怪兽乍一眼看去像是一只狐狸,正是那《山海经》里的凶兽朱獳。
沈珂将那张圆卡片取了下来,上头的怪兽是有人用水彩笔画的,画得栩栩如生。
“有意思,这是在自报家门,挑衅警方么?”
沈珂说着看向了齐桓,“要是我跟黎渊今天死在了南江三中的门口,会是谁来这里找到朱獳的卡片?是你。”
齐桓脸色一变,脑子里的血气涌了上头。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将他从前的经历再经历一次么?
他最好的朋友张培明,死在了朱獳相关的事件里;现在又要让他新的战友,再一次死在相关的事件里,死在他的面前么?
杀人诛心。
沈珂掏出了一个证物袋,将那张取下来的朱獳卡片放进了袋中。
黎渊拍了拍沈珂跟齐桓的肩膀,“切!这都找上门来要我们的命了,我们特案组不杀回去,岂不是要叫狗东西们小瞧了?不就是个朱獳么?看我们不把他的毛拔下来。”
沈珂冲着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黎渊翻了个白眼儿,“为什么要拔毛?又不是野鸡。”
她说着,朝着门口走去,临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放在鞋架的上的药瓶,突然脚步一顿。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末的电话,“喂,陈队,沈珂。问一下易思,她在哪里看的心理医生。”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沈珂能够透过听筒听到陈末走动的声音。
“问过了,她的心理医生名叫张海伦。”
“怎么了?一群猴崽子在一起工作,还工作出心理问题了吗?我跟你说,这不算工伤,没钱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