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怎么教你?”
李忘情心里默默冒出来一个想法——他要是整别的, 就当场弄死他。
但死狍子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你问住我了。”障月说着,拿出了如意镜,“我请教一下别人。”
回答他的是眼前怒□□的一道雷鸣般的剑气。
锈剑深深插进他耳边的地面里, 狂暴的剑气沿着他肩侧的土壤一路裂往身后的破庙,直接将半座庙都轰塌了一半。
障月抬眼看了看身后半个废墟,眨了一下眼睛, 道:“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李忘情劈手夺下他手里的如意镜, 用力丢到了后面,“生!气!”
如意镜飞过一条弧线,砸入破庙坍塌时扬起的尘土中, 并没有磕到瓦砾,而是砸出来一声嘶哑的惊叫。
“哎呦!”
“嗯?”
李忘情抬起头, 只见后面的破墙后,抬起一张胡须密布的苍老面容。
视线相接的同时,这一身褴褛的流浪汉在看到李忘情一脸杀机地拿剑行凶时,轻轻“啊”了一声,说:
“娘耶, 遇上杀人越货的了。”
说完,他扭头就往后爬去。
“站住!”李忘情当即起身,飞出千羽弦, 卷起那流浪汉扯了回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 这刚才分明躲过她神识探查的流浪汉竟是个凡人, 轻而易举地就被抓了回来。
怪事, 发现不了障月还能解释, 毕竟他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 这凡人是怎么回事?
流浪汉被捆着滚了一路, “哎呦哎呦”地跌在地上, 疼痛地扭了扭,皱着脸道:“瓜人可没有撞破你的好事,抓瓜人做什么,就当瓜人不在,你该杀的杀,该睡的睡好不咯。”
口音奇怪,李忘情分辨了一下,才辨认出他自称的应该是“寡人”。
在山阳国能自称寡人的那不就是……
李忘情惊疑不定地拍了拍手,收起剑来问障月:“你认识他?”
“刚认识。”障月撑着脸说道,“夜晚的月亮晒得我头疼,这位好心的山羊王这两天就让我住在他家里。”
“山阳王?”
障月抬起手在头上比了个角的样子:“山羊,王。”
仿佛是应和他的话,在他说完的同时,李忘情就听到了一声“咩~”从四周传来。
她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破庙坐落在一片苍茫的草海上,52ggd在破庙四周的高草地里,一只只山羊嚼着草从各个方向探出头来,说话间已经向破庙里面聚集过来,将那流浪汉拱起,并且井然有序地分立在两侧。
“他自称是山阳国放羊放得最好的人,所以被附近村落里的人叫做山羊王。”
李忘情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然后呆呆地问道:“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前……”
“咩~”
李忘情:“是在知道有其他人在场的前提下……”
“咩咩~”
李忘情:“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是吗?”
障月:“确切地说,是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李忘情:“……”
障月:“明白了,那下次就由我来——”
一眨眼间,流浪汉山羊王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家的另外半边破庙也塌了下来,抱着他的羊羊们从天黑围观到天亮,等到他们都看困了后,这场单方面殴打的架才停了下来。
“奇怪……”李忘情扯了扯衣领,喘着气道,“加上这次我才见过你三面,却不知道为什么想打你很久了。”
可恶的是,扭了个头的瞬间,对方身上的伤就消失了。
“说真的,你发泄的方式可以再激烈一点。”障月躺在地上慢悠悠地说道,“我很意外,你还没有用那枚棋子,是因为担心我吗?”
“……就算是吧。”
李忘情咳嗽了一声,看向那边的山羊王。
这一次她仔细审视了对方,和之前在镇子中看到的镇民有所不同,他似乎更像是活人一般,此刻正抱着羊羔,黑魆魆的眼睛瞪着他们。
“我可以回屋睡觉了嘛?”
或许和之前的镇民一样,都是山阳国留下的遗影吧。
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李忘情点点头,正要回复,却发现对方的“房子”已经被她盛怒之下打烂了。
“这位老先生。”
山羊王:“请称呼瓜人为陛下。”
李忘情:“陛下,敢问这里离国都多远,我们若是想进国都,可有什么讲究?”
山羊王哼了一声,捋着羊羔道:“你们是外地人吧?会飞的那种?”
“正是。”
“国都不能再收外地人了,尤其是天上飞的那种,除非你有官身,不然可撑不下了。”
“哦?”李忘情道,“怎么说?”
山羊王摇头晃脑地正要说话,肚子忽地“咕~”了一声,拍了拍肚皮后伸手道:“我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说话,你身上有点心吧,拿点心来换呗。”
李忘情瞳孔一缩,相较于其他修士而言,她确实会喜欢带点零嘴。
但问题是,这些吃食都在乾坤囊里,眼前这个山羊王是怎么知道她带了吃的?
她迟疑着拿出一只烧鸭,和一壶果子酿,山羊王欢呼一声扑上去,大口撕扯着流油的鸭肉,对李忘情顿时热情了许多。
“你可真是个好人,等瓜人重回皇位,就封你为拆房王。”
李忘情:“……拆你的房我是很抱歉,能不能换个称号。”
山羊王:“那你叫什么?”
障月往李忘情背后一靠,插嘴道:“她叫李旺旺。”
山羊王:“好,那就封你为旺旺王。”
“就不能安静一小会儿吗!”李忘情用胳膊勒住障月的脖子,捂着他的嘴,面无表情道:“敢问老先……陛下,刚才的官身是怎么个说法,可是要有官印在手?”
“对啊。”山羊王眼睛一撇,道,“你兜里那个官印能进城门,但活不到登神决峰的时候。”
他果然看得到我乾坤囊里的东西!
李忘情神情一凛,道:“莫非天爵和地爵还有差别?”
山羊王重重地点了点头:“这还不是因为山阳国出了大事了,瓜人安排得好好的,本来有十王来继任皇帝,只要按着规矩轮下来,总会有继承人的,可现在分封出去的十国可都灭啦。”
十国灭亡?
这又是与李忘情所知的历史全然不同的地方。
在她所知的历史中,轩辕九襄七百年前分封的十国中,有九个国度虽然声名不显,但眼下也都各自安居乐业,被火陨天灾摧毁的就只有海桑羽氏这一国。
而在这里,却是十国都灭亡了。
“现在当皇帝的海桑王头发都愁掉了,他今年八十九岁,膝下又没有王族儿孙,要在百官中寻一个继承人来继承,约定天爵和地爵里面,谁先爬上神决峰的山巅,谁就能当山阳国的新王!”
原来官印是这个作用!
山阳国的皇位不是血脉世袭,而是诸国轮替,几百年传承下来,竟然也没有修士凭借武力推翻阳帝留下的这套规矩。
不过李忘情转念一想这也正常,因为真实的山阳国早已覆灭,眼下的情形,实则是刨除了人性恶欲后,理想中的历史。
至于神决峰……
哪怕是在现今的洪炉界,也没有人试图攀爬过,不止是因为它常年陷于陨火中央,而是它实际上是创界时三尊留下的天柱之一。
洪炉界四大镇界天柱,并不都以山峰的形式出现,实际上都是三尊所在之地。
比如御龙京的扫霞城,苏息狱海的死壤圣殿,以及……罚圣山川的行云宗。
如果这四个地方都损毁,按洪炉界自古以来的传闻,那如同一个大碗倒扣一样的天穹就会塌陷,上方的银河就会漏下来淹没整个人世间。
而且神决峰地理位置特殊,它正好处于洪炉界的正中央,峰顶直达天穹,除了三尊谁也无法攀爬上去。
就李忘情所知,也没有哪个好事的前辈往上爬……哦对了,是有一个,轩辕九襄爬完之后就被雷劈死了,还招来了火陨天灾。
看李忘情的神思飘远了一下,障月抬手捏了她一下耳朵,又扒下她的手说了一句:“禀告旺旺王,你的问题我已经问过了,天爵和地爵是有差别的,最后爬山时只能保有一种。”
说完,他就乖乖地用李忘情的手再度把自己的嘴捂上。
李忘情瞪了他一眼,继续请教山羊王:“为何只能保有一种?”
山羊王嗦着一根鸭骨头,美美地喝了口果子酿,道:“因为道不同咯,道不同怎么走到一条道上。你拿天爵,就是想凭借神妙的法术飞上去,拿地爵,就表示抛弃修士的路,成为凡人爬上去。”
“啊?拿了地爵的官印会丢失修为?”
李忘情大为意外,没想到地爵的官印对修士没有用处,反而是有害的。
山羊王这一次没有回答,摇了摇头,说了一声“都告诉你了,是道不同啊道不同。”
言罢,他便倚靠在一头山羊肚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李忘情没有办法,只能松开手问障月:“你有话说吗?”
障月指了指自己的嘴:“我有话,你能不能像刚才一样,给我点儿什么换?”
“……比如说?”
“出卖点儿色相?”
李忘情:“你为什么每次说浑话的时候表情都可以这么真诚?”
障月:“因为我真诚。”
李忘情一言难尽地捧着他的脸端详了片刻,这张骗人的漂亮面皮于她而言倒还一直挺难以拒绝的。
思前想后,她瞥了一眼周围,连山羊都发出了细细的鼾声后,缓缓靠近,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还是和花瓣一样柔软。
“可以了吧?”李忘情像怕被人发现似的,瞬息一就分开来。
好在障月似乎从不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让人羞恼的话,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微哑的嗓音里渗两个糜丽的字眼。
“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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