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情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众人身后。
其实从昨夜斩了皇甫绪的本命剑以来,她一直都没有时间好好调息,在简明熄的“光阴鮰”进入她体内之后,灵力更是如同沸出锅边的水一样,让她脸颊上都带着一层薄淡的胭脂色。
“小友没事吧?”负责领队的秋剑侍皱眉道,“可要去个偏阁调息调息?”
李忘情甩了甩脑袋,服下一枚醍醐丹,道:“尚可,只是幽明殿里阵法失控,被反噬得有些虚弱。”
“到底是勉强了些。”秋剑侍向其他人解释道,“原本想通过炼魂阵稳住大殿下的英灵,无奈人力有限,一时未能稳住,扫霞城之后对各位会有厚报。”
闻言,众人脸色稍霁,御龙京的“厚报”从来不小气。
李忘情趁机道:“却不知我师长魏鹤容大师如今何在,我是否能去寻他?”
“魏大师啊……”秋剑侍下意识地瞄了某个方向一眼,道,“魏大师跟着大长老们别有要务,小友还是别打扰他了。”
李忘情眨了眨眼,道:“不知魏大师是跟着余下的哪位长老?先前府中与他同行的皇甫锟前辈为难于他,鳞长老又是皇甫家少主的师父,我怕魏大师被留难。”
秋剑侍嘴角微微一僵,此时鳞千古和泽蜃长老都在前殿待客,用不着炼器师。
思前想后,她只能回答道:“放心吧,蒲长老是个秉公之人。”
魏鹤容去蒲幻容那里去了。
“……”李忘情心里一沉,面上神色不改,“那就好。”
为免引起秋剑侍的疑心,她没有再多问,而是随便找了个之前就有意搭讪的男修士,一边闲聊一边跟着秋剑侍来到了一处偏阁。
“诸位在此休息一阵儿,若还有别的事,自会有人前来传唤。”
她一走,李忘情便拿了个托盘和茶壶,借口去给众人讨杯灵茶,顺利出了门。
凭着刚才秋剑侍所瞥的方向,她一路托着茶盘在扫霞城里慢悠悠地行走,过路的巡卫看她端着茶盘、神情自然,都以为是寻常侍女,没有注意她。
等遇到了两个岔道口时,李忘情不知道该如何判断方向,又吃了颗醍醐丹让脑袋冷静冷静。
就在此时,在她身后右侧的月洞门里,行来一个戴着扫霞城玉牌的华发老者,正揣着手快步向她这个方向靠近。
李忘情见机上前,屈膝一礼,道:
“长老好,皇甫家主嘱咐我将皇甫锟大师落在他那里的紫金帖送过去,我四下寻找都不见其人,敢问长老可曾见过他?”
她说着,将托盘示人,上面正是一张皇甫家正品的紫金贵宾帖。
那华发老者看着她沉默了一下,目光有些古怪,继而指了指身后:“在后面那红色屋顶的殿里。”
“多谢长老。”她可真聪明。
李忘情心里一轻,走了五六步,却忽然觉得可疑。
一个御龙京的长老,指认殿阁为什么用“那红色屋顶”,而不是像幽明殿这种具体的殿阁名称?
她猛然回过头,恰好此时,那华发长老袖中有什么东西一阵挣扎蠕动,回过头来时,正巧和李忘情怀疑的视线对上。
“……”
四目相对,李忘情瞬间明白了。
对方也是个潜入扫霞城的二五仔。
如此心意相通之下,那华发老者的修为显然高上一筹,在他动手之前,李忘情就高举双手。
“你打我我就叫了,我嗓门还挺大的。”
华发老者身形幻影般闪现至她身前,狠毒地抓向她的脖颈:“你没有叫的机会。”
李忘情:“你确定?”
华发老者的手登时停住了,视线落在她手上已经点燃的爆炎符上。
“我还贴了两个在灵宠尾巴上,你动手我们就一起上路。”李忘情指了指身后,雪白的九不象已经灵巧地跳到了高高的殿阁屋檐上,正对着他们呲牙。
“算你狠。”华发老者看了看左右,一把将李忘情拽进了旁边的假山后面,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心思挺缜密啊,你是早就察觉了灵石里混进了母藤圣种,那天晚上才在西城那宅子里布下爆炎符的吧。”
“哦?”李忘情见这老者鼓着腮帮子一副小女儿之态,已经大概猜出了这人是谁,贴在假山上装糊涂,“什么种?你究竟是谁。”
华发老者“啧”了一声,一抹脸,面上露出真容,正是那日的虎头帽少女,苏息狱海七煞之一的唐呼噜。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忘情一阵,眼里的怒意逐渐淡了下来。
“皇甫绪的本命剑是你砍的?”
“我不明白前辈在说什么。”李忘情继续装傻,“我一个开刃境斩切金,前辈的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二度在李忘情手上吃了个暗亏,唐呼噜气的牙痒痒,而就在此时,她袖子里刚才便挣扎不已的东西蠕动了一下,竟露出个人头出来。
妈耶。
李忘情惊地后退了一步。
袖子里钻出个人头这画面未免太过下饭,但仔细一看,那人头又有点眼熟。
“二太子?!”
唐呼噜是元婴期,虽说是要高出切金境的简明言一个大境界,但简明言又不是单打独斗,不大可能短短一日就被苏息狱海所擒。
简明言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唐呼噜哼了一声,将外衣脱下来,然后……这件薄薄的外衣里竟然接二连三地钻出好几个人。
后面应该还有人藏在里面,但这假山后面狭窄,简明言便先把衣服收了起来。
“旺旺仙子,你别躲,这事儿我可以解释。”简明言先是正了正衣冠,然后转念一想,道,“不对,你先给我解释,你怎么会在扫霞城里面?”
李忘情抱着树张嘴迟钝地“啊”了两声,只能继续圆之前的谎:“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只能回行云宗……然后就和同宗弟子一起进来了。”
“原来如此。”简明言也不多问,袖子里滑出一把折扇,打开来扫了一眼,上面依稀是扫霞城的地图,随后对着身后几人一阵指挥。
“你去幽明殿跟着窥冥剑。”“你去龙首顶,大阵一变立即用如意镜通报,就是昨晚给你的那新玩意儿。”“你混入万象殿去找泽蜃长老。”
一一交代罢,简明言看见李忘情的视线在他和唐呼噜之间来回扫动,解释道:“长话短说,我与此人暂时联手,借她身份进扫霞城。”
唐呼噜撇撇嘴:“我是听大祭司的命令行事,我可不是随便供人驱使的。”
简明言:“算我雇你,私底下报酬再加一倍。”
唐呼噜眼睛一亮:“好呀好呀。顺带一说,我们死壤修士上下一心,对外加倍,对内半价,下回有仇人请先考虑找我。”
他们苏息狱海的人,做生意,不寒碜。
李忘情微微一怔,但马上又想通了……简明言之前对苏息狱海的厌恶,是因为他兄长在苏息狱海陨落。
眼下事情到了这一步,局势已指向大太子简明熄是死于蛟相要谋反,加上他以为障月现在就是他兄长,前面的恩怨自然也就消散了。
恐怕蛟相本人也很难想得到,简明言会借苏息狱海之人的路子回到扫霞城。
李忘情踌躇了片刻,目光落在简明言手上的衣衫上:“那个,障……大太子他也在这里吗?”
“他不在。”简明言道,“总之,此地危险,我派个人送你去万象殿去肃法师身边。”
一听肃法师已到扫霞城,李忘情哪敢现在现身,正要借口离开时,唐呼噜却突然动手一把扯住了她,袖子里的藤蔓如同蛇一样钻入她袖子里缠住她的小臂。
“二太子,贵宗的蛟相岂是吃素的?咱们的筹谋可没说过能随意泄露给外人。”
简明言:“再加两倍。”
唐呼噜沉默了一下,拍了拍李忘情的肩:“靓妞儿,现在起你我恩怨两清,我还能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化神期以下随便揍。”
好家伙钱能通神是吧。
李忘情苦笑了一下,道:“事既至此,我已无法置身事外,敢问二太子此行可是为了集结御龙京四大长老?”
“正是。”
“眼下要去找的是哪一位长老?”
“是蒲幻容长老,他正是当时与我兄长一道前往苏息狱海之人,回来之后就被蛟相看押起来,眼下正要去解救他。”
李忘情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昨日才见过蒲家的修士,据我所知,蒲幻容长老他……恐怕已经不能作为助力了。”
她将蒲宁宁透露出的情形如此这般地同简明言说明了一番,简明言一时无法接受。
“此事当真?”
唐呼噜插嘴道:“是蒲家那小妞告诉你的吧,哎说到这个,她怎么同意帮你无端端把皇甫绪的锅栽在我脑袋上?”
简明言也疑问:“你几时和皇甫绪又有了恩怨?”
“言而简之,就是皇甫绪为了求娶我师姐羽挽情要和蒲宁宁退婚,被我撞见他想把未婚妻踹进蛇窖,就打了起来,他还想把我关在他的别苑里行不轨之事,就……”话未说完,李忘情掩面不语。
唐呼噜:“哇这不得呸一口。”
简明言:“呸。”
呸完之后,三人立场莫名亲近了许多,加上有蒲宁宁这么一出佐证,李忘情的话更加可信了起来。
“蒲长老是化神期大修士。我只知他保护大哥不力被蛟相关押起来了,原来还有此内情……可活人怎么可能变成陨兽?”简明言第一反应便是否认,可他脑海里此时却浮现出了花云郡的那头陨兽。
这一切都太古怪了。
“是与不是,去关押蒲长老的殿中一看便知。”李忘情道。
……
万象殿。
这座御龙京最大的殿宇中门大开,四方仙客乘云踏雾,在一面面白幡下迤逦踏入。
对于惯看了生死的修士而言,如这等昭告天下举办丧仪的本就极少,因为修士陨落,就表示宗门实力削弱,此时叫宾客前来,反倒容易让人起了分他一杯羹的念头。
不过,那是对寻常宗门而言,对御龙京而言,不过就是换一个继承人而已,哪怕两个太子都陨落了,大不了再花上百年力气,再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
“鳞兄,四方宾客都来了,也起来迎一迎吧。”说话的是御龙京四大长老之一的泽蜃长老,这位公认的老好人迎来送往地忙活了好一会儿,见同僚黑着脸坐在一侧,退回来道,“如此垮着脸,倒让别人看轻了我御龙京。”
“你徒弟又没被断了本命剑,当然一副置身事外样子。”鳞千古没好气地冷嗤了一声,“老夫今日就坐在这里等苏息狱海的人来给个交代!非要让那唐呼噜赔我爱徒半条命不可!”
“那你可又得等了。”泽蜃长老捋了捋须,道,“死壤圣殿恐怕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且先去同我一道接待行云宗的道友吧,听闻你在花云郡与肃法师有所误会,正好借此机会杯酒两清。”
听到肃法师的名号,鳞千古脸色又是一沉,拂袖离去。
巧合的是,就在他离开的时候,门口的侍从正好开口报门——
“行云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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