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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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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宗。

距御龙京千万里之遥,  罚圣山川以北,灵气至为浓郁之福地,有三座巨山隐浮于云雾山霭之间。

盘鹤飞鹭,  吞吐云霞,一派仙门气态。

巨山正当中,有一注飞瀑私是自天穹之顶飞落而下,  坠入名为“四忘川”的深潭当中,  而潭侧一如既往地架着数根鱼竿,  大小不一,甚至有的并非是竹竿,  而是由金铁铸就,  其上滚轴浮丝,别有精巧之处。

“素魄,  宗主今日可在?”

正在修剪花枝的素魄回过头,连忙一路小跑前来迎接:“见过丹鼎师尊座,宗主正在闭关。”

登门的正是丹鼎师沈春眠,  他蹙着眉,仿佛别有心事,  道:“我有要事要禀告宗主,  不知他可否拨冗一见?”

素魄看这位素性温善的尊座神色有异,不敢轻忽,道了一声“我为尊座通报”,便连忙去往了四忘川后山。

沈春眠立于原地,  背着手来回踱步,有些焦躁。

直到片刻后,  四忘川里水花飞起,  涌起的水慢慢形成一个人形,  闲坐在池畔,手里把玩着一杆做了一半的鱼竿。

“少见你这般急,哪里的天塌了?”

沈春眠忙上前道:“弟子回报,忘情违背三都盟约,被司闻当众逐出宗门了。”

雪发男子把玩鱼竿的手一停,徐徐回首道:“忘情都做了什么?”

沈春眠沉默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道:“延误……天灾不报,以致火陨降下,被指认时还出手打伤同门。”

“还有吗?”

“……好似不止是打伤同门,内门来报,指认她犯事的弟子在寻她致歉时,本命玉符碎裂了。”

杀害同门,除了苏息狱海,没有任何一个宗门能容得下这样的弟子。

沈春眠谨慎地看向澹台烛夜,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所考虑的却不是门规如何,而是——

“内门弟子,那就是开刃境。砺锋打开刃,开刃却死了。”

“……”

“也就是说——”眼前的四忘川水蓦然起了一阵波澜,直至波澜平息,澹台烛夜才慢慢接上后半句,“忘情,她开刃了。”

“是,可是……”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沈春眠心中一沉,道:“宗主,忘情杀的是同门。”

“驱逐废铁,她并未没做错什么。”澹台烛夜反单手掬起一捧四忘川的水,透明的水在掌心形成一道小小的漩涡,随后映出了一口锈剑。

剑上依然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锈迹,但锋芒却已尽出。

沈春眠骤然失声道:“切金境?!”

他惊骇出口之后,又觉失仪,道:“宗主见谅,我实没想到忘情这么快进阶切金境,简直……闻所未闻。”

“……”

澹台烛夜却未有言语,半晌,他松开手指,让谁水自指缝间落下。

“砺锋开刃,切金碎玉,藏拙灭虚,终证不世。”

他淡淡说了一句,身形逐渐变得模糊,化作雾霭消失。

“先不必管她,我期待……燬铁成剑的那一日。”

……

“蛟相!你这是谋逆!”

龙首顶上,简明言站在中央,本命剑赤乌牙悬停在他身前,龙首顶上一条身披雷云的金紫蟒龙来回盘旋,其龙鳞张开,一道道鳞片似的光正不断打击着龙首顶上的龙尊大殿,试图击破封锁。

在龙尊大殿的禁制结界下,蛟相皇甫皎伸开双臂,其臂上披帛化作一条银色蛟龙,直接卷住龙尊大殿的门匾,张口一吸。

一缕缕带着浮金的血雾被银蛟吸入口中。

即便离得老远,所有人也都感应到了那血雾中所蕴含之力量的可怕。

简明言血脉瞬间震动,眼睛赤红:“蛟相!你这是要吞噬我父亲!”

可任凭他再暴怒,也无法阻止皇甫皎修为的节节攀升,而那条银蛟的第四爪也正在缓缓成形。

“蛟相的本命剑‘吞溟’已经有几百年未见了。”殿侧那头,两个人影丝毫不在意外面的大战,步伐随意地走上来。

死壤大祭司步天銮双眼缓缓扫过龙首顶,尤其多注意了一眼上方盘旋着的蟒龙真灵,道:

“常言道,三爪的蛟,四爪的蟒,五爪的真龙,从蛟至龙,其中修炼之艰,可见一斑。”

“可终究还是归于我。”蛟相道,“死壤母藤命你助我杀太上侯,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袖手旁观的。”

银蛟垂首,步天銮肩上一贯凶神恶煞的黑蛇受其压制,低着头钻进了其袖中。

他笼起袖子,淡然道:“此前我们有约,我在此护法助蛟相进阶灭虚尊位,但太上侯所持的‘神降’则要归母藤所有,如今蛟相之夙愿已有九分把握,不知许以我苏息狱海的‘神降’又在哪里呢?”

蛟相轻笑了一声,道:“还不是时候。”

“蛟相要违约不成?”

“我眼下正在进阶之关键,何苦在此时惹你。”蛟相道,“神降虽只是一些流金之血,但其质千变万化,世上也只有死壤母藤仗其威能,敢放心扔在死壤圣殿任人盗取——”

“蛟相慎言。”步天銮一抬手,按住身后脸色铁青的万贯缺,道,“母藤乃苏息狱海的神祇,我等皆是母藤信徒,若再轻言侮辱,恕在下不得不捍卫母藤尊威。”

“好吧,那我就据实以告——”

蛟相说了一句什么之后,朝着天上的金紫蟒龙一指,上方银蛟的影子如同活了一样飞上空中,盘桓于空中的蟒龙骤然须鳞怒张,张口喷出一道闪电以因应。

然而影子蛟龙虽只三爪,其威能却生生压了蟒龙一个境界,身形如幻在密集的闪电里飘然而过,缠上那蟒龙,登时逼得它发出一声痛吼。

下方主持蟒龙的简明言脸色一白,吐出一口血来。

“此地是龙首顶,二太子以其权能所策动的蟒龙真灵不下于化神大圆满!”

“这就是藏拙境剑修的真正实力吗?!”

然而更让他们绝望的是,苏息狱海的大祭司也在此时踏出了龙尊大殿,来到了龙首顶的交战之域。

“二太子。”步天銮半蹲下来,五指触地,嘴上却如同闲聊一样,“不得不说,你们虽是兄弟,但和窥冥剑简明熄相比,你还是太幼弱了。”

“你——”

“不过,如此幼弱的你,竟然也是……”

言未尽,步天銮余光瞥了身后的蛟相一眼,眼底似乎在等什么,片刻后,当他听到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动静时,这才动手。

“安息秘域。”

轻吐一句,步天銮五指指尖化作藤萝扎入龙首顶,紧接着四处生出巨大的藤蔓,如同弥天触肢般张扬着向简明言扑去。

就在逼命时刻,简明言背后传来一声沉怒。

“皇甫皎,步天銮,毁弃三都盟约,你们可有顾及天灾之下的芸芸凡生?”

……

“轰——”

一缕沙尘从龙尊大殿的殿顶落下,殿内壁画上虚无的蛟影停滞了一下,又继续潜伏在暗处,汲取着龙椅之上、这洪炉界最为鼎贵的尊主之一的力量。

刚才的动静如同幻觉,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李忘情一时僵硬,没等她脑子里罗织起言辞,忽然感到身侧一空,再一回头,障月便不见了。

殿内昏暗,她无法察知障月在做什么,但很快,那些伺机在侧不断抽取太上侯之血的蛟龙之影淡了下去。

“喂——”确定了障月大概的位置,李忘情连忙传音过去,“你在干什么?”

“我有一坏主意”障月理所应当地回道,“这个人大补,与其让别人吃了他,不如你先下嘴为强。”

“……”

“吃了他,只要你不疯,马上就能出去和刚才那个女人掰腕子。”

李忘情:我&¥&¥……

“不一定,你直面我本相时都没有发疯,何况他这个半神。”

半神?

幽邃的大殿里,只有龙椅四周有夜明珠从上方投下的光,李忘情这才注意到障月说的“吃”是什么意思。

龙椅上的太上侯背影并不紧张,可这张龙椅上的扶手不知何时早已化作三爪蛟龙,死死咬住他的双手手腕,如同血槽一样,不断从他双腕处放出血来。

那是一股淡金色的血,顺着龙椅流入地上精雕细刻的花纹凹槽里,继而流向黑暗深处,被潜伏在那里的蛟龙不断啜饮着。

而障月现在在干的事,就是划开自己的手掌,也同样放出血来,代替太上侯喂进了那些蛟龙影子口中。

而这在障月口中,称之为“大补”。

“……”

明白了他的意图之后,李忘情人麻了。

在他看来,是搁这儿贴秋膘来了?

就刚才那番异动间,燬铁箭又下压了数分,最近的燬铁箭,已经离太上侯简祚的眉心不到一拳之遥。

“出来吧。”

逼命的当下,太上侯却仿若无事一样。

他早就发现了有人潜入,还特地为躲在椅子后的人施加了掩护。

李忘情自知藏不住,又怕障月开口乱说话,也连忙走了出去。

“见过太上侯前辈。”

她来到有光处,眉眼露出来时,龙椅上须发花白的威严老者瞥了她一眼,道:

“孤还道是谁,原来是澹台烛夜身边的小徒儿。”

李忘情斗胆抬头,只见光暗交错之下,太上侯还是如几十年前那般威严不减,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之态。

“多年未见,晚辈没想到如今却是以这种境地再见前辈。”

“你有了那么一点儿进境,变化还不算大。”太上侯的言语几乎称得上和蔼,他转过来看向障月,“不过,我的‘儿子’变化似乎不小。”

李忘情紧张地回望了一眼,只见黑暗深处,一条曳长的影子违反常理地贴在地上,被影子触及到的太上侯之血如溪流遭遇大坝一样,被反卷了回去。

障月悠然开口道:“你好像并不意外?”

“孤的长子明熄,生来灵感凌驾众剑修之上,不听老夫所劝,弄得自己不人不鬼,眼下就是教训。至于你,无非是修士夺舍……或,邪神附体。”

说到“邪神”二字,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雄压力在龙尊大殿里降临。

好似障月只要妄动一步,就会被当即抹杀。

可障月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视线穿过黑暗,仿佛洞察了什么:“你的口吻不像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或者,我换个说法,他是第几次被融蚀了?”

“……”

太上侯陡然沉默了下来。

障月接着说道:“为了维持清醒,他应该在几十年间不断引导不同的意志降临在他身上,所以才会形貌混乱,即便他没有死,活到现在也会成为一头恶心的怪物。”

“我来到这里之后,记忆里不断涌现出他作为你的子嗣、作为简明言兄长的过去,不得不说,很真切,我几乎以为我就是这个人了。”

“这很有意思,他献出自己的身份,想让我变成人。”

李忘情一怔。

简明熄的遗言再度在耳边涌来——他所知的关于这位“邪神”的一切,都以光阴鮰的形式暗中给了她保管,余下的,在躯壳里的记忆会逐渐入侵障月,试图让他认可做“人”的身份。

“这是个大胆的举动,试图让我降格为人类。”障月从黑暗里走出来,拉起李忘情的手,轻轻按了一下,眼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兴致,“我赞赏这份挑衅,相对地,做父亲的你,是否也要满足儿子的遗愿?”

太上侯的三只眼睛悉数闭合,封心缄口的姿态未维持多久,开口道:“不如就打个赌。”

“如果你最终未能降格为人,那孤便将你的一切告知于你。”

“你想赌什么?”

这一回,太上侯的三只眼睛同时睁开,一抹隐约的渴望在眼底浮现,那是经历过不知几千上万年,在修真界掠夺、搏杀炼出的本能。

“赌你的神权。”

“一段记忆,赌我的神权,这并不公平……不过,我最喜欢的就是不公平。”

障月侧眼看向李忘情。

“老婆饼,做个见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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