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心之心下诧异。
原来,不论男女,不论取向,都会对古往今来的大美女感兴趣。
历史上的曹操,很喜欢收集大美女。
曹操除了枭雄的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两个关于女人的梦想。
其一,南方二乔。
其二,北方甑姬。
曹操的梦想,并不会因为美人成了人妻而终结。
是不是人妻,他都要继续收集。
《世说新语》里面有这样的一段话:【魏甄后惠而有色,先为袁熙妻,甚获宠。曹公之屠邺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已将去。”公曰:“今年破贼正为奴。”】
《世说新语》不是正史,是集体创作的一本笔记体小说,放到现代,就是一本“段子合集”。
但种种历史资料都表明,曹操好色,尤其喜欢人妻。
《世说新语》里面,关于甑姬的这个段子,说的是曹操攻破了邺城,紧急下令传召甑姬。
这是曹操在攻打邺城之前,就已经打听好的。
袁熙的老婆就在城内。
这段话的最后一句【今年破贼正为奴】,这个奴,指的就是甑姬。
按照《世说新语》里面的段子,曹操破袁绍,为的就是袁熙的老婆甑氏。
这个段子还说,曹操急招甑姬却被五官中郎将给抢先了一步。
五官中郎将是主管宫廷保卫的,曹丕在继位之前的职位,就是五官郎中将。
曹操虽然好色,但毕竟也是一方枭雄,干不出唐玄宗李隆基那种强抢儿子媳妇的事情。
儿子抢先一步,把甑姬给带走了,曹操也就把唾手可得的美女,赐给了自己的大儿子。
曹丕娶甑氏,很难说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甑姬在曹丕的夺嫡之战中,挥了很大的作用。
曹操喜欢大美女甑氏,是母庸置疑的,哪怕他成了儿媳妇,这份喜爱,也一样是还在的。
这使得甑氏和公婆的关系极为和睦。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给甑姬给曹丕带来了很大的助力。
曹丕对甑姬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甑姬小的时候,就有相师说她贵不可言,将来必定母仪天下,多少有点【得此女者得天下】的意味。
曹丕赶在老爸之前强纳了甑氏,很难说是不是因为相师的这句话。
这一段剧情,实际上是有点狗血的。
曹丕是抢甑氏做自己的老婆的时候是已经娶大族女子任氏为妻的。
曹丕为了甑氏,不管不顾地休了原配,哪怕甑氏劝他不要休妻,到头来还是不管不顾。
史书上记载,说曹丕和甑氏恩爱和睦,算得上是一件奇事。
也或许是那个时代的美女,对爱情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
曹丕强娶甑氏的时候,袁熙还好好地活着。
袁熙和甑氏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是袁绍做主为次子袁熙娶的妻室。
在这种情况下,曹丕和甑姬竟然恩爱有加十几年,生下了儿子曹叡和女儿曹绫。
……
“聂先生想要探讨什么?”梦心之接了聂广义的话题。
“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甑氏是被曹丕赐死的对吧?”
“对,而且是冤死的。”梦心之说道,“算是莫须有的罪名。”
“哦?莫须有吗?我怎么记得是她写了一乐府诗《塘上行》才惹怒了曹丕。”
“《塘上行》是不是甑姬姐姐写的,历史上也还是存疑的。”
“那你在梦里有问吗?”
“有的,在我的梦里,甄姬姐姐确实说这诗是她写的。”
“《塘上行》隶属于《相和歌·清调曲》,作为乐府古辞,是可配乐演唱的,你有没有在梦里听你的甑姬姐姐唱过。我一直还挺想还原这种古调的。”聂广义的话题开始慢慢深入。
“没有诶,我只看多甑姬姐姐跳舞,暂时还没有听到她唱歌。”
“那你下次梦见的时候,能让她给你唱唱然后你再唱给我听吗?”
“不好意思,聂先生,我没办法主导梦里的自己提什么样的问题。”
“你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你平日里多想几遍《塘上行》是怎么唱的,做梦的时候,可能就能听到了。”
“好,我努力试试。”梦心之并不反感这个提议。
梦心之的赞同,让聂广义诗兴大,直接开始背《塘上行》:“【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梦心之和宗意探讨得多了,很自然地开始解读:“蒲草长满水池,叶子层层叠叠。依靠你的宽厚正直,不如有自知之明。流言蜚语,让你离我而去。一想到你已经离开我,我就独自难过。想见你,让我忧郁成疾,夜不能寐。”
“假如这乐府诗真的是甑夫人的作品,就还蛮有意思的,这诗开篇就是说的被抛弃后途径塘上,看到池中的荷叶繁茂才有感而。曹植写《感甑赋》也有差不多的说法,那个时候的人是不是写什么之前,都得先唱唱是因为什么事情?”
“有可能,这个回头可以认真研究归类一下,看看有多少乐府古辞开篇有类似的解释。”
“姑娘是个讲究的人。”聂广义奇奇怪怪地给梦心之点了一个赞。
梦心之笑而不语。
她没有聂广义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张扬。
“听姑娘的这番解释,怎么都是一抒情的诗歌,甑夫人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一诗惹怒了曹丕呢?”
“我记得我刚刚说的,是莫须有的罪名,是聂先生说的因为《塘上行》。”
“哦,对。”聂广义在懂装不懂的过程里面,有些许的小混乱。
他想了想,又开始找补:“这乐府诗的前半段其实还好,主要是后半段,【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管与蒯?出亦复苦怨,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多少有点说教的意味。”
“嗯,女子在那个时代还是卑微的。哪怕是像甑姬姐姐这样的绝世美人,失宠被抛弃了之后,也直说是众口铄金,非但不怨恨抛弃自己的人,还日夜思念。”
“假如这诗真的是甑夫人写的,按照这诗的时间线,应该也已经是美人迟暮的年纪了,甑夫人那个年纪,在帝王面前失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这个说法很符合聂先生的人设。”
“我的人设?我什么人设?”聂广义有点高兴,他都没想过,自己在梦心之那儿,都已经是有人设的人了。
“啊,是我爸爸和我说的,他说有一次,你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说不想要任何一段稳定的关系,只有四处留情才是真的香。”
梦心之自动忽略了聂广义原话里面【男女关系】的前两个字。
在梦心之看来,这肯定是爸爸先前不了解情况的时候,错误的添加。
“梦姑娘,酒后吐真言这样的话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你对学术那么严谨,你可以认真的研究一下,肯定是能证伪的。”
“没关系,这个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很重要的,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研究这个课题。”
梦心之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她选择把话题带回去。
“这乐府诗是不是甑姬姐姐写的,还有待考证,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属于没办法证伪,也没办法证实的情况。”梦心之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曹丕身为帝王,想要除掉自己的皇后,有没有这《塘上行》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个倒是。甑氏在历史上是被冤死的,曹丕也很清楚这个事实。甑氏下葬的时候,被遮面、以糠塞口,为的就是防止甑氏到地府伸冤。”
“嗯,用头挡着脸,是为了让甑姬姐姐没办法以本来的面目示人,用糠堵住她的嘴,是为了让她不能诉说自己的冤情。”
“姑娘有没有觉得奇怪?”
“聂先生指的是那个部分?”
“曹丕既然冤死了甑夫人,并且对她没有感情,莫须有的罪名都能让甑氏丧命,那为什么他临时之前,又要立和甑姬生的儿子曹叡做太子呢?”
“我和甑姬姐姐在梦里,就只探讨爱情和曹植了。”
“姑娘的意思是,甑夫人真正爱的人是曹植?”
“没有,曹植和甑姬是什么关系,史书上是没有明确的记载的。”
“我问的不是史书,是姑娘的梦。”
“我梦到的是《洛神赋图》里面描绘的情景,在那幅画里面,并没有出现曹丕的身影。”
眼见着话题又要聊不下去,聂广义赶紧调整方向开始分析:
“我是这么想的,《感甑赋》是黄初三年写的,也就是甑夫人被赐死后的第二年。”
“按照《感甑赋》开篇的说法,曹植是奉招入京,回封地鄄城途中,经过洛水写下的《感甑赋》。”
“他那时候是各种被贬,朝不保夕,他的好朋友丁仪、丁廙也都被曹丕给杀了。”
“在那种情况下,曹植怎么敢觊觎自己的嫂嫂啊?”
“最重要的是,还是已经去世的,这摆明了是得不偿失。”
“这得是多么离经叛道不怕死,才敢这么干啊?”
“基于这样的原因,我更倾向于《洛神赋》说的就是单纯的人和神的爱而不得。”
“如果真的是写的甑夫人,这篇赋应该很难流传到现在吧?”
曹植的《洛神赋》写的是谁,在历史上一直都是有争议的。
梦心之看过很多史料,也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
正史关于甑氏的记载比较有限。
野史里面,有说甑姬是曹植的初恋情人,直接把袁绍的二儿子袁熙给遗忘在历史里面。
曹植和甑姬两情相悦,他的哥哥曹丕非要横插一脚。
曹植明明梦到了甑氏,却只敢说是梦见了洛水之神。
“我觉得这篇赋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是因为,曹植越悲伤,越爱而不得,曹丕就越有报复的快感。有一种说法,说的是曹丕在甑氏死后,把她的玉镂金带枕送给了曹植。”
“为什么我看到的版本,说的是甑氏的婢女送的?”聂广义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历史有的时候是一笔湖涂账,尤其是当《三国演义》和《世说新语》这样的书,广为流传之后,会有很多人分不清正史和野史。”
“说历史是湖涂账,这可不像是一个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尖子生会说的话。”
“尖子生?聂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看起来像是学习很好的吗?不是说学霸的颜值一般都比较欠佳吗?”梦心之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怎么可能呢?你看看我的颜值,就知道学霸的颜值也可以是很高的。”
“聂先生倒是实在。”梦心之选择把话题倒回去,“正因为历史是一笔湖涂账,才需要我们通过文物去研究,让湖涂账不再湖涂。”
“所以,你现在是确定,《感甑赋》里面的甑,就是甑夫人的甑是吗?”
梦心之不答反问:“聂先生似乎还有别的解读?”
“嗯,我看到一个说法了,说【甑】和曹植的封地【鄄】是通假字,所谓的《感甑赋》,实际上是在感怀身为鄄城王的自己。”
“这个说法,我也有看到过,但是我们通观整篇《感甑赋》,有哪里是在说君臣大义的?”梦心之一直都有自己的判断,“历史已逝,后世人只能从《感甑赋》里面,探寻一二,其结果便是众说纷纭。”
“这个确实。”聂广义赞同道,“甚至有人说,曹植写这篇赋,是为了怀念他的亡妻。梦姑娘有确定的答桉吗?”
“我梦到的是《洛神赋图》,且不说真正的《洛神赋图》已经失传,哪怕是真迹,本来就带有顾恺之自己的理解。”梦心之有些抱歉地对聂广义说,“得等我什么时候梦到曹植创作《感甑赋》的时候,才能好好问一问。”
《洛神赋图》是中国艺术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顾恺之之前,只有不知名的画师没有具名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