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聂广义按了房车后箱和驾驶座通话的按钮,“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
“好的。”司机回应:“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到后面楼上房间睡三个小时,再起来替换一下。”
“好的好的。”司机满口应下又说:“其实我开回去也是完全没事的,我在前面睡就可以了。”
“让你上去就上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李师傅的本意,是不想打扰后车厢的人谈天说地,倒是没有想过会被认为是废话。
老板都下命令了,李师傅只好照做。
聂广义表达关心的方式,总是那么独树一帜。
李师傅上车的时候,聂广义站起来,准备下车。
宗意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操作:“聂叔叔这是要干嘛?”
“去前面看着司机啊,要是把车给开坏了我要怎么和小适子交代?”
宗意有些不理解:“不是吧,你让姐姐,还有我们两个未成年,和司机师傅待在房车里面?”
“有什么问题吗?”聂广义很是有些无辜:“你们和这个司机师傅应该比和我熟吧?”
“何以见得?”宗意继续表达自己的疑惑。
“你爸爸都能越过我直接指挥司机了,难道不是比我熟?”
聂广义的心里面,多少都还有些怨气。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趟行程要带着宗意和卢宇翔和宗光。
一拖三的拖油瓶,动力是不是有点过于强劲?
最过分的是,明明是宗光在蹭他的行程,却直接掌握了方向盘。
这不等于直接失去了控制权和主导权吗?
职业的司机,经过认真的考察,有认识的人推荐,把简历什么的都看一遍确定不会有问题,倒是勉强能让聂广义安心。
至于宗光,一个开飞机的,怎么下来开房车?
要是把车子也当成是飞机来开,回头出了问题,要找谁说理去?
也不知道小适子都买了什么保险,够不够赔。
“爸爸是爸爸,我和姐姐是我和姐姐。爸爸和李师傅熟不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宗意忽闪着大眼睛反问。
宗意有一对非常好看的眼眸,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璀璨晶莹,足以照亮整个车厢。
聂怼怼本来是没准备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倒是被这双眼睛给说服了。
宗意的梦心之的身材,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
怎么看,都好看。
“看在你眼睛这么好看的份上,你和你的二哥哥去前面陪你大哥哥,我留下来陪你陪你姐姐。”
聂广义给了一个全新的提议。
“我才不要到前面去呢!”宗意拒绝道,“又没有冰箱,又没有电视,又无聊又没有好吃的。”
宗意的点,永远都那么统一和直接。
“那这样吧,你提一个方案。”聂广义补充了一下:“看在你眼睛像你姐姐诶的份上。”
聂广义把自己的声音,调到了最具磁性的状态。
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奈何宗意压根也不吃这一套:“聂叔叔,你怎么这么深的城府?这夸得也太拐弯抹角了吧。”
聂广义确实是拐弯抹角地在夸梦心之。
这种事情,做没有问题,被人当面说出来,就有那么点丢面子。
这边丢了,就得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瞎说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聂广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我怎么就瞎说了?”
“你问问你二哥哥,知不知道城府是什么?他要是知道就不是你瞎说,不知道就是你瞎说。”
直男生存宝典——当你说不过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要拉一个比你更不会说话的男人垫背。
看着卢宇翔的一脸茫然,聂广义现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这样吧。”沉默了好久的梦心之终于插话,“我去前面陪哥哥,你们几个在这边聊聊天,唱唱歌,吃吃东西,等会儿早点睡觉。”
梦心之的话,成功地吸引到了聂广义的全部注意力。
聂广义倒是没有想过,自己这安排来去的,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整得他瞠目结舌,嘴巴一开一合,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和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什么区别?
李师傅问聂广义,他到二层的空间之后睡哪个房间。
宣适的这台房车运到之后,一直都是李师傅在开,却从来没有到后车厢过。
职业司机,还是有自己的素养。
原本不知道说什么的聂广义,在听到这个询问之后,两眼一亮:“李师傅,我想了想,如果你在前面休息没有问题的话,那你还是回去吧。后面好几个女孩子,确实也是不方便。”
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搞得和什么都没有生一样。
聂广义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自己会有强烈的、想去前面陪着宗光的想法。
肯定是因为信不过宗光的车技,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名为大舅哥,实为情敌的人手上。
像他这种没有一点好心的大坏人,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担心大舅哥一个人在前面对着睡觉司机,可能会无聊,可能会太累,可能会想睡……
“还是我去和哥哥说说话吧。”梦心之赶在李师傅之前,下了车。
聂广义的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根本就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心情。
偏偏这个时候,卢宇翔还一脸灿烂地对他表示感谢:“谢,谢,让,姐,姐,陪,哥哥。”
“小兄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让你的姐姐你陪你的哥哥了?”聂广义满腔的情绪,根本就找不到出口。
“刚,刚。”卢宇翔指了指梦心之下车的方向。
整个一个真诚到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他是真的没有城府,也没有心里的那些个别扭和弯弯绕绕。
这家人真讨厌,为什么一个两个的,眼睛都长得这么好看。
这种人要是没事干出去当骗子,绝对能遇到很多被骗了,还宁愿相信这个世界很美好的人。
“你们这个两个未成年,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聂广义拿出了【家长】的架势,“还在长身体的人,为什么连睡觉都不会?”
聂广义安排李师傅在一层会客厅的沙上睡。
把宗意安排在房车二层的次卧。
自己和卢宇翔,一起睡床比较大的主卧。
直到在床上躺下,聂广义都没有搞明白,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提的建议,含泪也要执行下去。
聂广义躺在床上,看着房车二层低到不行的天花板。
心情比坐起来就有些费劲的天花板还要低了不知凡几。
聂广义抓耳挠腮,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不乐意。
以卢宇翔的敏感,很难不现聂广义的异样。
卢宇翔用英语和聂广义说:“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没有,才不是,哪有这样的可能,就我这样的身材,这样的体质,想要不舒服,着实是有些太难。”
“你是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姐姐。”
“没有,才不是你看错了。”聂广义习惯性地在外人面前否认,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把卢宇翔当成是外人,就赶紧找补:“我明明是特别喜欢你,想要给你做姐夫。”
卢宇翔不偏不倚地回应:“我只有一个姐姐。”
“这不就对了吗!你把你姐姐介绍给我,我就有机会做你的姐夫了,这样一来,你高兴我也高兴,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搞个双赢。”
“你可能需要知道,你是认识我的姐姐的。”卢宇翔目光真挚,眼神灼灼,“你并不需要来自我的介绍。”
“谁说不需要?”聂广义反驳道:“你给我介绍,就代表我多了一份来自你的支持。”
“我永远支持哥哥。”
“只要你愿意支持我,别说做你的哥哥,哪怕做你的叔叔,我都义无反顾。”
“我支持我们家的机长。”卢宇翔一说起宗光,眼睛就亮得像太阳,炽热地能把人灼伤。
聂广义不想说话了。
哪怕他再怎么自负,也知道第一次见面的自己,比不上宗光从小把他养大的情谊。
更过分的是,他亲自还给原本就已经赢在起跑线的宗光制造机会。
有没有本末倒置了点啊喂!
……
“之之怎么来了?”
看到梦心之出现在副驾驶的位置,宗光很是有些意外。
“我来陪哥哥开车,进不了飞机的驾驶舱,汽车肯定还是可以的。”
“飞机的驾驶舱,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申请让你进模拟舱看看。”
“可以进吗?”
“可以的。回头我有模拟舱操作和考试的时候,帮你申请一下。”
“这样啊?会不会太麻烦?不是有那种专门用来做科普的,大型飞机模型?”
“那种就只能看个外观,不那么能够反应实际情况,都是面向小朋友的。”
“我去看看科普的就好了,你模拟机考试本来就压力大,我在旁边又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之之帮不上忙?”宗光笑着反驳:“有你在,我肯定心里更安定,操作也更稳定。”
“哥的心态真好。”
“那必须啊,心态不好,怎么做飞行员?”
“也是呢。”
兄妹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梦心之出声关心:“哥哥明天有飞行任务吗?”
“明天本来是我备份的,刚刚和同事换了一个班,接下来两天我都没有什么事。”宗光说明了一下情况。
爸爸给他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开车送梦心之去屏南。
宗光在答应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是这么个情况。
“哥哥平日里飞来飞去的,难得有假期,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之之不想让哥哥跟过来,是吗?”宗光出声确认梦心之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梦心之解释道:“我是担心哥哥太累。”
“最日常不过的工作,不太可能会累?”
“哪里会日常呢?”梦心之笑着反驳:“哥哥平日里开飞机又不会堵车。”
“谁说不会啊?我们整天流量控制。”
“那都是起飞之前啊,起飞之后,就没有这样的情况了。”
宗光扭头看了一下梦心之:“那还真不是,飞机起飞之后,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有时候需要紧急避让一些有特殊情况的航班,有时候需要在空中盘旋等待准许降落的指令。”
“哥哥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有的,飞机降落之前,在空中盘旋几圈,算的上是挺日常的。有的时候,飞机出现一些小的机械故障返航,还得在天上盘旋把油给消耗掉。航油太多降落,也是比较危险的。”
“是害怕会爆炸?”
“那倒不是,是飞机重量太大,降落的时候,会对跑道一类的,有更高的要求。”
“这样啊,那既然是不影响飞行的机械故障还可以在空中盘旋那么久,那为什么不直接到了目的地再说呢?”
“主要是考虑维修如果要过夜,就会影响后续的行程,飞回总部可以换飞机,综合考虑一下,还是返航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返航多半是出于经济的考虑?”
“肯定有经济方面的原因,但也不一定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看机长是怎么考量的。飞去大城市,可以直接维修,就可能会选择到了目的地维修,如果去的地方,没有这样的条件,就肯定是返航更加合适。”
“这样啊。工程师不能上门维修吗?”
“也有的,看是什么类型的故障,有的时候,飞机出现的问题,是一两个工程师上门就能搞定的,公司就会安排工程师坐最近的航班过去。”
“原来是这样,哥哥的工作,光听起来,就有点复杂。”
“不复杂的,飞行员就是照着飞行手册操作,都是被验证过无数次的。你要相信,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我当然相信啊,我又不恐飞。”
“说到恐飞……”宗光停顿了一下,“之之,我们取消之前的约定吧。”
“什么约定?”
“为了我,努力一年的约定。”
宗光目视前方,手握方向盘,心无旁骛,只有眼前的路。
除了泛白的指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细节,能出卖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