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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饱暖思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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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意被流水席和麦芽糖烤全羊的组合给收买了。

在美食这一道上,宗意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爸爸宗极,就是个超级大厨,不管做什么都好吃。

但这种人来人往一直吃下去的流水席,宗意长这么大,确实还是第一次经历。

看起来,除了锅特别大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食材很普通,烹饪的方法也很普通。

但普通和普通加在一起,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尤其是白米饭。

直接颠覆了宗意对大米的认知。

明明也没有觉得用的是多么特别的大米。

米饭的香气,柴火的烟气。

相互萦绕在一起,直接把人间烟火气,悉数收入到了每一粒晶莹剔透的米粒里面。

一口吃下去,满嘴留香。

宗小意同学捧着碗吃到根本就停不下来。

一不小心,连着吃了四碗。

她这会儿还没搞明白,流水席是怎么个吃法。

米饭就着第一个上桌的一盘梅菜扣肉,直接把自己给干饱了。、

吃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

放下快子就现自己吃撑了。

看着像流水一样,一盘接一盘上桌的菜,肚饱眼不饱。

为了把自己从“望菜兴叹”的状况里面解救出来,宗意站起来在村子里面走了一圈。

她难得主动运动,为的是回来的时候,把那些还没有尝过的菜,再吃两口。

小姑娘痛定思痛,总结出了在农村吃流水席的秘诀——细嚼慢咽。

宗意回来的时候,卢宇翔还坐在刚刚的位置。

小姑娘立马开始分享分享人间至理:“二哥哥还不知道吧?农村的流水席,就得慢慢吃,才能一直吃。”

“我,本来,就,慢,一直。”

从入座到现在,卢宇翔一碗米饭吃了都还没有一半。

小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卢宇翔做任何事情,都比别人慢很多。

细嚼慢咽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生活习惯,也是生存技能。

“你这是第几碗啊?”

“第一。”

“我的二哥哥诶,你这是数着米粒在吃饭?”

宗意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卢宇翔,现他不仅在数米粒,动作也是优雅地像是来自哪个更高级的外星文明。

这就挺没劲的。

姐姐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不一样的气质就算了,二哥哥凭什么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这么下去,她这个小妹,要怎么放开了肚皮一通狂吃?

人生已经很艰难了。

为什么还要人为地增加难度值?

……

宗极、宗光和梦心之来到长桥村的深夜,流水席还没有停歇。

宗意忙着一边消食一边吃。

聂广义和卢宇翔来到村口迎接。

宗极是第一次见到卢宇翔。

前妻和别人生的小孩,从身份上来说,见面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尴尬。

倒是不觉得卢曼玉再婚一类的事情有什么。

毕竟,他和卢曼玉的感情破裂得很彻底。

问题的症结在于,宗光因为卢宇翔的存在,离家这么多年。

父子俩也因此失去了联系。

宗极免不了对卢宇翔有些看法。

哪怕卢宇翔是宗光带大的,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前提下,做到无条件的爱屋及乌。

卢宇翔见到宗极,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就是一句清脆嘹亮的:“爸爸。”

卢宇翔的这一声爸爸,宗极是没有办法接的。

宗光在旁边帮忙解释:“Lulu小时候好奇,我给他看过你的照片,他现在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的。”

“哥哥,爸爸。”卢宇翔指了指宗光,又指了指宗极,

紧接着,他指着自己说了一个字:“我。”

最后又指着宗极说:“爸爸。”

宗光帮忙翻译:“Lulu的意思是,哥哥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

卢宇翔这么一说,宗极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

尤其是卢宇翔眼睛里面的那一份至纯至真的赤子之心,任谁看了,都会有那么一丝的动容。

宗极拿出了对宗意说话的语气问卢宇翔:“喜欢这里吗?”

“喜欢。古老。也很……”卢宇翔的词汇有些不太足,他从英文补充道:“Unqu。”

宗光继续帮忙翻译:“独一无二。”

梦心之和聂广义面对面站着。

他恨不得上前紧紧的抱住这个让他半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姑娘。

奈何人姑娘的哥哥爸爸和弟弟都在场,终究还是没有这个胆。

能这么近在迟尺地看着,也已经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聂广义看着梦心之脸上的笑意,总觉得姑娘和半天之前离开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也说不上来。

是姑娘笑容里的那一丝腼腆?

还是姑娘气质里的那一丝矜持?

聂广义以前就觉得梦心之好看,这会儿更是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形容。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姑娘啊,我的女孩。

明明旁边还有另外三个人在聊,聂广义的眼里,却只看得到梦心之。

像极了人像拍照模式的背景虚化。

梦心之被聂广义看的不好意思,只好出声问:“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的。”聂广义斩钉截铁地回应,“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聂先生不是对古典过敏啊?”

“没有!”聂广义拒不承认,“我只有和宣适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对古典过敏。”

“是这样啊。”梦心之脸上的笑容更俏丽了一些,直接超出了三春之桃可以比拟的范围。

“当然。”聂广义补充道:“姑娘这会儿是没有穿着舞衣,不然怎么都还得再加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梦心之被聂广义眼睛里的炙热,给看得耳朵都红了,她稍微避开了一下,小声提醒:“聂先生要不要收敛一点,我爸爸哥哥和弟弟都还在呢。”

聂广义差点脱口而出,【岳父大人、大舅哥和小舅子在,又有什么打紧。】

终是在说出口的最后半秒,稳住了一遇到梦心之,就开始过载的脑回路。

聂广义调转了一个角度,加入另外三个男人的谈话:“村里的宴席还开着,你们奔波了一路,赶紧先去吃点东西。”

宗极第一个给予回应:“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会有流水席?”

“我的五个伯伯,知道我要带贵客来,一早就给我的五个伯母安排了任务。”

“这太麻烦了吧……”宗极是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不麻烦,村里都好几年没有摆流水席了,知道万安桥要重修,大家伙儿都是心里高兴。万安桥不仅是一座桥,还是村里人的信仰和精神支柱。”

“是这样啊……”宗极对编木拱廊桥的了解并不多。

纯粹是因为梦心之关注了,他也跟着关注。

“嗯,我这一趟回长桥村,应该就要开始担任万安桥重修的主墨了。”

聂广义带着一行人往流水席的方向走,开启了难得正常而又自然的聊天模式。

“主Mo?哪个Mo?”宗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墨尔本的墨。”聂广义解释道。

宗极一直都有一颗对新鲜事物保持求知若渴的心。

哪怕聂广义说的是一项古老技艺的现代传承,也一点都不影响宗极心里的那份渴求。

“主墨是干什么的?”宗极好奇道。

“主墨是修桥最核心的那位木匠。负责塑造一座木拱廊桥的灵魂人物。一座编木拱廊桥,是三节苗编五节苗,还是进一步加到七节、九节……”

“什么是三节苗和五节苗?”

“三节苗简单地来说,就是整个结构分成三段,由两个榫卯结构连接。”

“那就是节越多越复杂的意思对吧?”

“是的。”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节越多越稳固呢?”

“这个不一定,要看实际情况,跨度,以及木材的大小和供给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一切事宜,都需要主墨事先画好图纸。”

聂广义的这番话,引起了梦心之的注意:“聂先生的意思是,浙南和闽东北这些廊桥,都有图纸流传?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要是有的话,应该也是文物了吧。”

“主墨师傅画的图纸,多半都还挺简单的,还有一些是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流传下来的不过,也是正常的。我爷爷家里有很多图纸,你要是有兴趣的话,等会儿可以拿出来给你看看。”

“都是邱爷爷画的?”梦心之不是第一次来长桥村,却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老物件。

“不是,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太爷爷,和爷爷的爷爷画的。我爷爷实际上是到了六十多岁快七十的时候,才真正开始主墨编木拱廊桥的。”

“六十多岁才开始?六十多岁,还能忽然学会一项非遗技艺?”梦心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一直都以为,老爷子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情。

聂广义转头看着梦心之,出声回应:“爷爷小的时候,跟在太爷爷的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太爷爷这些图纸,才没有在几十年后让这项祖传的手艺失传。”

“中间为什么要间隔几十年呢?”宗极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聂广义赶紧回答他的兄弟兼未来岳父的提问:“因为没办法养家湖口。我爸爸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过继出去的。”

聂广义倒是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有两个爷爷。

毕竟,他姓聂,他的五个伯伯都姓邱。

“古老的技艺怎么会没办法养家湖口呢?”梦心之出声问。

聂广义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想过要保护廊桥,也不认为这是古建筑的活化石,都想着赶紧坏掉,就可以在上面盖一座钢筋混凝土的。”

卢宇翔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漂亮!”

卢宇翔说得简洁,不影响聂广义的理解。

“漂亮是你今天看到的桥,都已经是文保廊桥了。再往前推,为了经济的展,很多人都会觉得,能够通车的现代桥梁,要比经受过岁月洗礼的木拱桥要更实用,也更有意义。”

宗极梳理了一下聂广义话里面的前因后果:“这大概就是非遗保护的终极奥义了。”

“是的。”聂广义赞同道:“联合申遗的这一带,原本有很多贫困地区,现在经济大展,不再有温饱一类的问题,人们的精神需求,也就越来越高了。”

“是这么个理!”宗极不能赞同更多。

话题进行到这儿,算得上宾主尽欢。

聂广义一高兴,就开始放飞自我。

“人类的需求都是这么层层递进的。就好比我,半天之前,还觉得只要能再见到梦姑娘就行。这会儿吃饱了也见到了,怎么着都会饱暖思淫欲……”

“……”

“……”

“……”

梦心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宗极和宗光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聂广义说话。

唯独中文还不太到位的卢宇翔好奇出声:“饱?赢?”

卢宇翔把【淫】念成了后鼻音。

“对的,饱暖思赢欲。意思就是说,人吃饱了穿暖了,就开始想要各种赢了。”

聂广义的表情,五分认真如同山川之壮美,三分无奈宛如天地之广阔,而那两分戏谑则如江河之灵动,穿越整个大地,令人难以捉摸。

“有,道理。”卢宇翔很快就被说服了。

他肚子饿的时候,也不会想着要怎么才能拿到菲尔兹奖。

做数学题做到废寝忘食的情况除外。

宗光不希望卢宇翔被教歪了,当下的这个状况,却又不知道要怎么纠正才会比较合适。

宗极比较不能容忍这种程度的胡编乱造,就冲卢宇翔刚刚叫他的那一声【爸爸】,也得出声解释:“饱暖思淫欲,说的是人在食饱衣暖之时,就会生出淫欲之心。这里的【淫欲】,不是特指,而是泛指贪婪放纵的欲望。简单来说,就是使人沉迷放纵、并且不能自拔的事情。

卢宇翔继续点头表示赞同:“完全,明白。”

他太经常有这种沉迷数学无法自拔的感觉了。

饱暖思赢欲,中华文字,可真是博大精深。

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就能表达清楚这么复杂的一个道理。

回头在学习数学之余,还得多花点时间学习一下哥哥的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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