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遇见正阳了,免不了还是提起了酸梅和他哥那点事。
正阳问清楚了“原来是因为一块表引起的误会”,也是这么表示:不如还他一块一模一样的,息事宁人。……嗯嗯,这正阳心里就曼丽一个,肯定站曼丽这边,反倒“胳膊肘往外拐”把他亲大哥当外人哄,也真不稀奇了。
曼丽个坨坨是一直欲言又止,正阳个坏东西把事儿全揽了:“这事你不操心了,我一定办好。”曼丽个坨坨还是欲言又止……
这天,到了她“让贤”那老大哥请她吃饭,免不得曼丽把徒弟也捎上了。姚雀开车,一块来到上海路。
“这老金还真讲究,这地儿上哪儿找的,挺有意思。”姚雀下了车,瞄着这闹市中独取的幽静之处笑着说。
曼丽看了,也觉得有意思。
“道香”。店名。
门楼两旁竖帖:品茶论剑逊庄周,青菜豆腐胜珍馐。
进来了确认跟“道家”有关。
姚雀背着手跟他师父一同进来,又是一番感慨,
“提起‘道’不由就想起它的老祖宗,老子。老子这人啊太神秘了,连司马迁写到他的时候也是扑朔迷离,结果,对于他究竟比孔子大还是比孔子小,孔子到底有没有向他问过礼的问题,历来在学术界颇多争议。我觉着,老子比孔子大,孔子极有可能是向他问过礼的。”
曼丽看来对这个问题也感兴趣,
望着这家店里感觉“仙鹤欲飞”的陈设,也颇舒心,笑着说,“这我赞同。我觉着那些认为老子比孔子老的,一定是看到有的史书里把老子和太史儋当做同一人了。老子曾经西出函谷关,太史儋也曾经西出函谷关去找秦献公,而太史儋出关的时间是在孔子去世一百多年之后,事情就这样搞混了。另外,还有一些学者根据《老子》一书中的某些语言习惯,断定此书修编于孔子之后。我见过一些更可信的资料,把老子和太史儋搞混是汉代初年的事,按照老子的出世思想,他怎么可能出关去投奔秦献公呢?至于书中的语言习惯,则跟后世学派门徒的不断挥、补充有关,先秦不少古籍都有这种情况。”
这确实得赞她一把,
曼丽对“道”着实兴趣大些,她说她“见过一些更可信的资料”,也非胡掰,宫里,她真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说起来,有些也是禁书。当时小树跟她说,自梅静群离世后,宫里凡关于“道”的书基本上全禁了。梅静群迷恋“道”,坊间传闻她原来在宫里养了多少小道士……
曼丽对“道”感兴趣,也难怪,她自己家里就到处可见仙鹤、寿龟,瞿淑清好这些。
她也越说越起劲儿,不停嘴儿起来,
“我也相信孔子极有可能向老子问过礼。目前,我觉得有两种说法比较有意思:一种说法是,孔子问老子周礼,老子说天下一切都在变,不应该再固守周礼了。另一种说法是,老子以长辈的身份开导孔子,君子要深藏不露,避免骄傲和贪欲……”
“那你赞同哪种说法,”
忽然,身后插入一声,
曼丽和姚雀都回了头……连姚雀都当即愣得那样出神起来!
真乃,惊为天人了,
是的,
绝对配得上“惊为天人”这个词儿了,
眼前这位长者,
灰长袍,却,一丝不掩他的仙气与矍铄,
眼睛真叫漂亮,凤眼风流,又有神,
笑模样,叫人不由自主亲近,
眼眸旁有岁月的褶痕,但这般有味道,显,目光更深邃,暖意,美好……
他望着曼丽,慈蔼,宽纵,是真的想听她接着往下说。
曼丽脸通红,
这一回头,她望着老者也是猛然间心被揪扯了一下的,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再加上人通身这份仙气劲儿,叫人心醉,甚至心驰神往……
也觉着再说多,在他跟前好似卖弄了,反倒叫人笑话。曼丽自是不愿在陌生人跟前多嘴,转过头来赶紧往楼上走了。姚雀还似不舍又看了老爷子几眼,才追上师父,嘴里还笑着小声说,“这是神仙吧……”
两人进来包房,就没再提楼下遇着的事儿了。
老大哥看来着实真心感激她,不仅安排了这有意境的一饭馆儿,家藏几十年的好酒也请出来了。曼丽盛情难却,小酌了几口。你知道她的酒量,这根本不值一提,但可能跟室内空调开的有点高有关,曼丽脸上还是染上了两抹挺醉人的绯红,叫人觉得,她是有些醉意了。
菜品,老大哥点的也讲究,
曼丽最中意这里的豆腐,
真合了它门前写得“青菜豆腐胜珍馐”,
这里主打豆腐,也可理解,
无论在中式的饮食还是中式的语境里,豆腐都是一种家常、清贫、平淡和出世的符号,又因其为佛、道门所用,平常之外又平添了几分禅机道意。
“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息;
悟入无坏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
麦饭豆羹淡滋味,放箸处齿颊犹香。
‘鸟惊心’
‘花溅泪’,
怀此热肝肠,如何领取得冷风月。”
席间,老大哥也就景意境了一把,
姚雀笑着捧,“没想金老师还是这方面的研究造诣,这地方真雅兴。”
老大哥直摇头,“不瞒你们说,我这是真感激曼丽,来这儿,一番心意。说个不好意思的,这地方肯定是真好,但,太华贵了。倒不是说这里的菜品稀罕,你看也就青菜豆腐,荤腥也调得寡淡。主要是人文有品。这家店曾是韩虚子的后厨,歇业了好些年了,也就最近又重开,你们刚才上来也看见了,坐无虚客。我这桌,也是提前半月才订着位置……”
姚雀舔着脸问,“金老师,您见识广,这韩虚子谁呀,”
好似一提起这人,老大哥就眼见着仙气儿了,那立即的正襟危坐,敬崇不已的模样,“这位韩虚子仙者……”跟真拜谒神仙似得,
姚雀听着听着,一拍腿,也像想起了啥大事,“哎呀,您说的莫是他吧,我们上楼来才看见!”
“什么?!他真的来了!我这等多长时间了……”真不夸张,老大哥起身就往外走!
姚雀顿了下,
看向师傅,
指着门摇摇头,“老金不老实啊,还说为了这桌儿瞅订了多久,看看,这摆明天天守株待兔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