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得很,子牛从进来这个医院就开始背痛,又是那种骨裂翅膀要张脱出来的痛!她惊恐地忍着,因为医院乌压压都是人,部队的,地方上的,遇难战士的家属,重伤战士的家属,燕晚……子牛捂着嘴望着他,头回如此真情实意地感受到他的悲痛伤心,占想那回腿骨折,燕晚表现得亦如严父,儿子就是要摔打……朱晗扶着子牛走过去,燕晚稍抬起一手点点头,从朱晗手里接过子牛,也是那么扶着走了进去。
直到拐进了ICU外的小走廊,没人了,燕晚一把抱住她,子牛框住他的脖子呜呜地哭“占想,占想,怎么会这样……”燕晚将她抱离地,轻轻抚着她背后,也带着哽咽,“他等着你,去看看他,叫他走得安心。”子牛抱他更紧好像说了声“不……”
可终究还是要面对生离死别,
待真见到床上插满管子满身皮肉全被纱布敷盖住的占想,子牛还是忍不住哭出声,她被燕晚背后抱着到占想跟前,
“小想,子牛来了,”燕晚轻轻说,
子牛就是哭,呜呜的。这是真哭,除了这场景太揪心了,还有,她背后的骨头撕裂得叫她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最叫人撕心的是,他一身几无完好,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依旧保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最稚嫩的黑羽,承受着生命最后的美好,
努力张开,张开,
子牛的面容渐渐倒影在他碎亮的眸子里,
占想用最后的气息,想要说……子牛靠近,哭得都打嗝儿了,听见“我回去了。”仪器所有的声音变成了“嘀——”的长音……
燕晚就这么一个儿子,最后为国捐躯,以他的地位,自是太多太多的人前来慰问。
子牛一直由朱晗陪着,待在一间小病房里缓神,她哭太厉害了,燕晚又心疼她,这会儿又确实没时间陪着她。
“叫我一个人待待吧。”子牛求朱晗说,朱晗不敢离开半分,怕出什么意外。“我不会有事的,就想一个人睡会儿,真的,叫我一个人待待吧。”朱晗只有出来,还一再嘱咐她,她就在外头,一喊她就应。
朱晗出去后,子牛慢慢趴在了床上,她现在脑子乱的很!
占想一咽气,她疼痛的背部就跟突然裂开了一条缝泄了气,呼呼的小风往外吹,痛感缓了些,但是凉飕飕的。
子牛已经不自觉摸了自己背部几次,上洗手间也掀开衣裳看了后背,没有异动。不过现在骨头缝里还呼呼在出气,实在不舒服。
子牛趴那儿眉头蹙得紧呐,
自从她自己的翅膀不见后,舅舅嘱咐过,背上再有剧烈的异动,可得留意是什么场景,什么人,回来跟舅舅说说……可不,这算是近来背上最难过的一次了!对了,还有上次差点坠山。子牛回去确实跟舅舅老实交代了,说起坠山那会儿好像有翅膀要挣脱出来,“看见翅膀了么?”舅舅问,子牛直摇头,“没有!”颇失望。小时候子牛为翅膀烦恼透了,现在它们没有了,又是另一番烦恼,总之,见到它们不好,不见到它们更不好!
舅舅只点了点头,“再观察观察。”
好了,这次感受更强烈,但是,依旧没见翅膀呀……既然舅舅叫她留意什么场景,什么人……刚才,她一靠近占想,骨裂感受那样剧烈,占想一咽气,骨头缝就跟泄了气一样……子牛一下坐起来!莫非占想跟我的翅膀——有关系吗!
这一想,小天使焦躁起来,坐不住了,下来床铺跟前走来走去,还习惯性地啃指甲呀。她脑子此时快速转动着,要不要再到占想跟前去,试试?……
这时候,估计听到她里头的动静,门口的朱晗忙走进来,“子牛?怎么了!”见小子牛走来走去,一望见她又一副茫然,朱晗赶紧过来抱着她,“你别想深了再哭了,他们已经安排好,占想就在当地火化了,习局说亲自送你回去,还是跟你舅舅交代一下好好照顾你,今儿你太伤心费神了……”哪知子牛一听,“不!”人也开始挣脱,朱晗还以为是听到跟她舅舅交接子牛反对,以朱晗的想法,占想平常确实也不是个好孩子,子牛的舅舅估计是反对他们交往的吧,忙又说,“好好,那跟习局说不见你舅舅,可你也得照顾好你自己……”“我想再见见占想。”子牛抢着说。这,哎,只会叫朱晗听了更伤心,眼睛又红了,“子牛啊,知道你伤心,可也得走出来呀,占想已经……”又抱着她像小孩子一样安抚。
宁玉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朱晗抱着她心疼死,子牛呢,愣愣被她抱着,人眉头蹙着,眸子里焦虑也浸着伤心吧。
朱晗一见他进来,忙摆手,意思是孩子还没走出来,别太大声,
宁玉默着脸站在门口,声音倒也不大,“我送她回去吧,习局,今天是走不开了。”
朱晗扶着子牛还是先坐到床上,又弯腰小声安慰了会儿,才走过来,“哎,这么小遇见这样的事是一时缓不过来的,多安慰安慰吧。”宁玉点头,朱晗出去了。
宁玉反手轻轻将门合上,才要走过来,哪知,那边坐床边的子牛一抬头,指着他,“别过来!”那就是一脸仇恨呀,
宁玉瞄着她,也不说话。她和这对父子的稀烂事,他是门儿清,怎么也同情不起来。但是,见她这样伤心,肯定还是心疼的,就是又带点无奈又带点溺爱地看着她吧。
她不叫他过来,他就真不过来了,子牛又生气,“你过来!”
宁玉就走过去,
“站住!”
宁玉站住,
“说,这回是不是还是你使坏,害占想!……”到底还是人走了,想着就伤心,又哭起来,
宁玉这次不听她的“口令”了,走过去一把抱起她,子牛肯定挣啊,宁玉低头小声在她耳朵边说,“你的警服做好了,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