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进宫的人不是请了嬷嬷教导的云骊和云潇,而是被退婚了的云湘。
连冯氏也没想到这个结果,她无奈看着云潇,挤出个笑容“好孩子,日后在宫里要多听你大姐姐的话,宫里规矩大,施嬷嬷教你的规矩,你一定要记得。”
这个施嬷嬷还是云潇借调到云湘身边的,可怜云湘以前盼望着学的规矩,如今真的能学规矩,居然是要被家人送进宫中。
她含泪朝冯氏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太太的叮嘱。”
“宫里的内侍过会子就要来,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冯氏贴心的让云湘下去准备。
她现在十分庆幸自己的两个女儿好歹都在自己身边,否则进宫后,就云凤那个容不得人的性子,恐怕把姐妹都当下人。
只不过,她很奇怪的是云骊居然没有进宫,难道是为了子嗣计较,毕竟云湘腊月就要满十六了,可以生育了,云骊年纪还太小,便是进宫,也很难生育。
唉,进了宫幽绝父母家人,即便位置再尊贵,也不是什么好事。
云湘却出乎意料的没哭,她看着哭的跟泪人似的单姨娘,反而轻声喊了一声“娘”这个以前从不敢喊的称呼。
单姨娘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最终忍不住笑了。
“女儿啊”
云湘笑道“姨娘不必为我难过,我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妹子,进宫后想必位份也不会很低,自然,若我不得皇上青眼,指不定还会送出宫来,到时候和你还有弟弟相聚。大伯母对我说家里还有恩荫的一个名额,大伯父准备给三弟。”
单姨娘一喜“这可是真的”
云湘点头,她不禁道“太太那儿您面上敬着,但不必真为她做什么,她若早点为我定下亲事,恐怕我也不会如此了。您为她办了那么些事,从此女儿进宫了,文豪也有出息了,您就没什么好求她的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不少体己话,单姨娘把历年积攒下来的银子拿了二百两给她,云湘看的心酸,这些银子大多是碎银子和锞子,是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单姨娘攒这些银钱恐怕攒了非常久。
她从来都不受宠,靠着月例日子过活,云湘怎么能要。
单姨娘却道“拿着吧,要不然等会儿我后悔了,这么些钱我攒着可不容易啊,死丫头。”
云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小时候,她总嫌弃她粗俗不成样子,做事情颠三倒四,又重视文豪不重视她,但现下她知晓了,她虽然不堪,却从来都是为她着想,至少不会盼着她不好。
那位高贵的嫡母,却不会管她的死活。
兴许,她早就知晓章家会如此,迅速的跟自己女儿定下亲事了。
众姊妹想来送别云湘都没有机会,有内侍嬷嬷们看着,一顶轿子,云湘就被接进宫中了,道别都来不及了。
没想到众人中,最不习惯的人要属云潇。
她早起原准备兴冲冲的推开云湘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再也没有云湘临窗写字的姿势,也没有她好热闹风风火火的样子,总是喊姐妹们一起组诗社,一起玩了。
云潇大哭一场,就是在老太太请安时,神情都恹恹的。
云骊得知缘由却觉得云潇猫哭耗子,她相信她难过是有一点真,但把她的针线活给云湘做,以至于云湘时常三更睡,若是真的好,何必如此。
倒是章老太太见云潇如此,觉得她还是很重情义,私下同云淑道“这云潇平日虽然是个那样的性子,但那都是受了姨娘之苦,才被逼出来的。我看她本性不坏,难得是个有情义的人。”
“是,孙女儿也这么想,大姐姐风光霁月,二姐姐周到端庄,包括六姐姐只是直肠子,孙女若是能学到她们身上一层也就足够了。”
“可你在我老婆子的心里也是一等一的。”
大抵是云湘进宫的事情对于家族更重要,在她这件事情之下,连文龙和文懋双双过院试,竟然也没有起半点涟漪。
还是真定姚家人送了好些螃蟹来,李氏才并冯氏一起延请众人。
姚夫人带着儿女一起上门拜访,这姚饶安被推荐入了国子监,有承恩公府这门亲戚在,真定怎么可能不给姚家面子,况且姚饶安也算得上少年英才,入国子监很顺利。姚家也是特地上门来感谢章家,当然,这也并不令人反感就是了。
再见到姚纤纤时,她已然和在真定时很不一样了。
行礼时,微微露出一截粉颈,钗环不动,煞是好看。
这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
姚夫人倒也坦诚,立马笑道“上回我看几位侄女的规矩个个都好,我这心里是羡慕的不行啊,请了苏州有名的闺塾女先生来教,如今看着倒成些样子了。”
章老太太笑呵呵的“我看挺好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更何况是亲戚。姚夫人就以照顾儿子为由,顺势带着女儿在府里住下,她出手阔绰大方,就是下人也欢喜她这位财神爷。
尤其是大家得知姚饶安已经和云柳定亲后,就更欢迎她了。
大抵谁也想不到姚家根本不是冲着章家姑娘们来的,而是冲着章家少奶奶们的宝座来的。
章家把姚家母女安排到西角门的一处院子里,这里挨着街,独立的院落,出入方便,不必再走章家,平日姚饶安回来也能直接过来,甚至招呼朋友都可以直接带去那个院子,不必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这院落正好五间房,内里一应摆设俱全,姚纤纤左右四顾,不禁笑道“这章家果真是富贵至极,您看这摆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姚夫人意味深长道“这就是你娘我为何要来的缘故。你爹当年不过继承了一间铺子,到如今咱们姚家有数十万两的资产,这是谁能想得到的呢。”
“女儿知晓,这些都是因为爹娶了您才发家的。”姚纤纤早知道爹娘的事情。
姚夫人却摇头“你祖父曾经只是个乡下种田的,后来因为做了赘婿,攒下家业置办了铺子,你父亲娶我,更是官商结合。固然咱们家也有你爹自个儿的才干,可若没有我章家罩着,那些产业很容易就被夺了去,可见结一门有助力的姻亲是多好的事情。”
她说完又比了个五,“她不过是个丫头生的,还不如你,可现下在大房养着,金尊玉贵的,谁敢说什么。你只要能攀上公府的亲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嘲笑你商贾出身,你都是少奶奶。”
都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凡事都有个万一。
这府里前途最好的自然是章文懋,这是承恩公世子,姐姐是皇后,妹妹这般容貌可见日后前程无限,他本人十五岁中了秀才,难得少年俊才,样样都好。
再者文龙是二房嫡长子,二房的大人任漕运使,家中尤为富贵,人也出息。
还有个二房的次子,姚纤纤比着前头那两位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她自来了,自然想找机会偶遇,但也怕做的让人看出来,因此每日都往老太太和太太处请安,其余不多看也不多说,她送礼物很爽快,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云潇自从云湘进宫就觉得形单影只,如今来了个姚纤纤,时常陪她说话做针线还开解她,云潇很快就和她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这云潇好对付,云骊那里就很难结交了,她行事风雅、出口成章,每日除了去李氏那里,就是关在明月馆写字画画制香,时不时还弹琴奏乐,她根本说不上话。
姚纤纤没有气馁,是日,又准备去明月馆时,却见大太太带着云骊文懋匆匆出去,原来是李氏之母,沈老太君亡故,他们去燕国公府奔丧。
沈老太君也是高寿,李氏虽然难过,但也还好,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寿材一应俱全,大家也有准备。
这位老人对云骊还是很好的,云骊听到消息也有几分难过。
她这一哭,李氏倒是劝着“你年轻姑娘,不可伤心太过,否则容易伤身体。”
云骊颔首,乖巧道“我知道了。”
只她们出师不利,一出门就遇到有人清道,前面围起来了,她们的马车只好暂时停下。云骊心想,她们是公府出行,居然还耐心等待,不知道是哪家人出门。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李氏马车外回话“回大太太的话,大老爷说前面是庆王府的人,也是去燕国公府吊唁的,所以把路封起来了。”
“是庆王府好,我知道了。”李氏放下帘子,又同云骊道“这庆王府是太祖爷嫡长子一脉,因为有极大功勋,历代为宗正寺宗正令,是世袭罔替的王府。”
世袭罔替的意思就是永不降爵位,庆王府在皇室中地位尊崇无比。
人家的确算得上是权贵中的权贵,也难怪承恩公府也不敢上前抢道。
正思索着,又见方才的下人道“庆王府的人真是好生客气,庆王府的小王爷听说是我们家过来,特地让人把围嶂拿开,让我们府上的人一并走。大老爷正和那位小王爷相谈甚欢呢”
大伯父和人家一个年轻人相谈甚欢,云骊觉得不可思议,她这位大伯父平日对文懋他们说话都不太客气,且很少谈笑风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面。
李氏却笑道“这可太好了,如此,我们也可以快些到燕国公府了。”说完还深深的看了云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