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行布,现在是东宫右武侍率,但不巧的是,他得服丧,而服丧期是三年。
也就是说,三年内,他没办法来东宫任职。
服丧期被召回,叫做夺情,也叫夺服,一般不会召回,毕竟大隋是以孝治天下。
但是大隋关于这方面,是有先例的,开皇年间杨坚就先后召回过七个人,其中就有高颎,属于是没你不行的那种情况。
杨铭肯定不会召回长孙行布和长孙无忌,因为他们俩都不到没你不行的那个地步。
长孙晟的老家在洛阳,他的灵柩是要被送回洛阳安葬的。
而长孙兄弟四个包括高氏母女都要返回洛阳服丧,想要再见,得等到二十五个月之后。
为什么是二十五个月呢?
因为服丧名义上是三年,实际上一年十二个月,两年二十四个月,那么再多一个月,就是第三年了。
这个毛病也都是那些手握大权的大佬们给发明出来的,因为他们怕离开的时间太久,回来没有位置了。
所以渐渐的,守孝三年,成了守孝二十五个月,多一个月等于多了一年。
瞧瞧古人的智慧,要么说后世很多东西,都是人家古人玩剩下的呢?
杨铭专程让杨瑞去送送长孙无忌,因为杨铭是用不着长孙无忌的,这个人,他是给儿子留着。
所以杨铭盘算着,让儿子杨瑞娶了长孙无垢,但是这个想法,遭到了杨茵绛的断然拒绝。
“长孙晟活着,我都不会考虑,何况他已经死了,”杨茵绛是完全看不上长孙家的,皱眉道:“别说是长孙晟,长孙炽也不行。”
长孙家目前唯一还支棱的,就是刑部尚书长孙炽,他是长孙晟的亲哥哥。
尚书了不起吗?杨茵绛觉得一点都不了不起,她们家随随便便就可以出一个尚书。
房间里,杨铭笑道:“杨瑞今年也五岁了,是该早早谋划,他跟哪家结亲,就算对方当下不行,我也是可以帮忙的。”
“但是长孙家实在是不够格,”杨茵绛心知丈夫性格,一旦动了某种念头,别人很难改变,于是她主动退让道:“长孙晟那个女儿,可以做侧妃,正妃想都不要想,瑞儿是嫡长,除了韦、李、裴、柳、元、崔,其它的都配不上。”
杨铭也不想跟她争执,毕竟以长孙无垢当下的条件,想要嫁给太子嫡长,确实不现实,别说杨茵绛反对了,杨广夫妇也会反对,满朝官员更会反对。
因为杨瑞现在可是香饽饽,多少世家已经都盯上了,很多人都在加紧生女儿,不重生儿重生女,就是为了能和杨瑞配上对。
“那就再说吧,毕竟杨瑞还小,”杨铭淡淡道。
杨茵绛顿时愣住了,你刚才还说不小了,要早早谋划,我不同意长孙女,你立即就改主意?
“我希望是裴家的闺女,”杨茵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选。”
知道,化解杨裴之间的隔阂,还能获得裴家的支持,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但是裴家现在有分量的人,不多。
杨茵绛继续道:“裴寂,裴蕴、裴虔通、裴仁基、裴弘策、裴献、裴罗、裴熙载,裴世清,这都是可以考虑的,他们当下的官位高低,不要紧,只要姓裴就行。”
官不大,是可以扶持起来的,但你的出身可改变不了。
姓什么,在大隋真的很重要。
杨铭不想这么潦草的订下儿子的未来的联姻对象,于是道:
“杨瑞的婚事,是头等大事,未来如何尚不知晓,还是再观形势吧。”
婚姻,是带有政治意图的,杨茵绛当下选择裴,实际上就是想打消裴矩的念头,从而在裴家内部造成分化。
而杨铭的顾虑是,未来朝堂谁会坐大,是因形势而改变的,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杨瑞的联姻至关重要,其最终结果必须是能给杨瑞带来最大的收益,显然联姻裴家,目前来看,收益甚小,因为杨铭在,裴家对东宫是完全忠心的。
而杨瑞将来需要谁的忠心,现在哪能预见到呢?
说服杨茵绛半天,算是暂时打消了对方这个念头,但是长孙无垢给杨瑞做侧妃的事情,算是定下了。
晚饭的时候,杨瑞主动说起了长孙无忌的事情,
“阿娘,能不能借我一座宅子,然后我再借给无忌?”
说话的时候杨瑞嘴巴里正咬着筷子,杨茵绛见状,抬起筷子将杨瑞的筷子敲了下来:
“吃饭没个吃饭样,成何体统?”
杨瑞皱眉道:“我的问题,阿娘还没有回答。”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呢?”杨茵绛道:“回答不回答你,是我的事情。”
杨瑞火了,放下筷子嘟嘴道:“怪不得外祖总说,阿娘最是没有礼数。”
“谁?他敢在背后说我?”杨茵绛干脆也不吃了,佯怒道:“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礼数吗?”
杨瑞呵呵道:“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我问阿娘问题,阿娘不答,就是无礼。”
杨茵绛呵呵道:“《尚书》有语:不敢不孝,你言生母无礼,是为不孝。”
“好了好了,”杨铭打断她们母子对线,道:“你们俩越说越离谱了。”
杨茵绛撇嘴笑了笑,继续夹菜:“宅子有的是,就是不给你。”
杨瑞怒了:“我听世民说,我打出生那年,就被封了河东王,河东的赋税我怎么就没有见过?是不是阿娘拿了?你把钱给我,我自己去买。”
好啊,跟我要钱是吧?杨茵绛直接道:“你的吃穿用度,这都不是钱吗?河东那点赋税早就花完了。”
杨瑞眼下对钱是没有概念的,他完全不知道一贯钱的购买力是多少,因为他从来没用过钱,所以听到自己亲娘这句话之后,不吭声了。
韦澄和薛道衡还没有来得及教他度量衡。
他以为自己平日里的吃喝用度,真的把那些钱花光了。
“杨瑞现在已经需要对钱有一个概念了,”杨铭训话道:“你不能这么骗他。”
杨茵绛憋嘴闷笑。
杨铭看向儿子,继续道:“河东的钱,你阿娘都给你存着呢,将来会给你,生你者父母也,以后不要用这种语气跟你阿娘说话。”
杨瑞是怕他爹的,闻言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坐着一声不吭。
“你现在到门外站着,罚你今晚不准吃饭,”杨铭沉声道。
杨茵绛一愣,抬头看着儿子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去门口站着去了,顿时一阵心疼,目光转向杨铭,小声道:
“慈母多败儿,我现在对瑞儿已经下不了手了,以后管教他,还得靠你。”
杨铭皱眉道:“你要是想让你的儿子继承家业,最好下得去手。”
杨茵绛一愣,点了点头,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杨瑞突然转头道:
“那宅子的事情呢?”
“不给!”杨铭顿时摔筷子道:“把他给我带远点。”
暖冬凉夏偷笑着出去,将杨瑞给带走了。
杨琦,是不跟杨铭夫妇在一起吃饭的,因为这小子眼下三岁,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去哪搅和到哪,皮的快上天了,眼下被杨茵绛的媵侍带着喂饭。
杨铭沉吟片刻,道:“我们没必要给长孙无忌恩惠,但是杨瑞需要,所以宅子要给,但是要想个妥善的法子,让长孙无忌懂得杨瑞对他的恩。”
杨茵绛一愣,点头道:“这个简单,瑞儿是个死脑筋,我这边行不通,他必然会想其它办法,他和阿云淑仪的关系最亲,必然找她们俩帮忙,阿云会征求我们的意见,所以她那边也行不通,只有淑仪心软,或许会偷偷帮他这个忙。”
杨铭皱眉道:“淑仪在京师又没有宅子?”
“怎么没有?”杨茵绛道:“陈叔宝死后,他在大兴的宅子留给了四子陈渊,陈渊在淑仪的帮忙下,赴任枹罕郡做太守,临走前,已经将宅子送给淑仪了。”
陈渊,是陈叔宝的四儿子,生母就是大名鼎鼎的美人张丽华,陈朝的时候,陈叔宝废了庶长子陈胤的太子之位,改立了陈渊为皇太子,所以陈叔宝的家业,自然是陈渊继承。
陈渊在历史上的名字,叫陈深,因为要避李渊的名讳。
枹罕郡,不是什么好地方,辖下四个县,位处西北边陲,杨铭攻灭吐谷浑的时候,曾经还在那里驻扎过。
毕竟南方老陈家出身,想去好地方当太守,没那么容易,眼下的安排可以说非常合适,因为你做过太守了,将来平调至上郡中郡,就会容易很多,毕竟还有杨铭嘛。
杨铭忍不住笑道:“陈叔宝的宅子,那可是县公的规格,又是亡父故居,淑仪未必舍得。”
“她就算舍得我都不会同意,”杨茵绛道:
“淑仪这些年来帮了族内不少大忙,如今陈氏已经崛起,她只要开口,多的是人给她送宅子,我也可以提前将几座宅子归入淑仪名下,等到淑仪送给瑞儿,瑞儿再转送长孙之后,我们再装作雷霆大怒,好好的揍杨瑞一顿,关他禁闭,好让长孙无忌知晓,瑞儿为了给他弄宅子,吃了不少苦头。”
杨铭拍掌大笑:“好主意,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