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盖进京了,杨铭在东宫召见了对方,一起的,还有玄感和杨约叔侄俩。
他得让樊子盖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坐这个位置,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之后,应该怎么干。
有些暗示,不方便杨铭来说,所以杨约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帮杨铭说一些他不便说出口的东西。
“陛下已经说的很明了,明年的关税要是再减少,新账旧账一块算,华宗(樊子盖字)下去之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杨约拎着酒壶,主动为对方倒酒,随后在厅内来回踱步着。
樊子盖以前就在杨铭手下做过事,他曾经是沅陵郡太守,也就是湖南怀化市,归荆州管,杨铭担任荆州总管的时候,樊子盖就在任上。
樊子盖点头道:“臣明白了,会竭尽所能杜绝走私。”
杨玄感笑道:“记住了,谁的面子都不要给,你给他们面子,到时候出了事,可没有人管你。”
“楚公放心,”樊子盖笑道:“事情轻重,我这里还是有分寸的,”
杨铭朝对方举杯道:“陛下曾言:樊子盖操履清洁,爱惠为先,抚道有方,宽猛得所,你可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
樊子盖连忙饮尽杯中之酒,点头道:“请太子放心,臣去张掖之后,一应货物都必须足额纳税,胆敢逃避者,无论是谁,臣必以国法处置。”
“还有,”杨约提醒道:“盯着点西域,东突厥近来有些不对劲,与西突厥、铁勒人常起冲突,恐有战事发生,你要及时奏报朝廷,不可延误。”
“臣明白,”樊子盖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聊了一阵后,杨铭让对方去尚书省述职,从武威太守一下子做到河西总管,很多程序都是要走的,别的不说,你得领印玺啊,没有尚书省协助,你能管得了那帮子太守吗?
大区总管,一向都是德高望重者居之,就是怕约束不了下面的人。
樊子盖的威望终究是差了点。
等人走后,杨约叔侄俩低着头不敢吭气了,因为他们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办法,家里有人犯了错,而犯错的那个人已经跑了,所以只能是他们俩等着被杨铭训斥。
“刘炫今年六十七岁,我得谢谢你们啊,下手还算有点分寸,没把人给我打死,”杨铭语气冰冷道。
就因为刘炫和李纲想把封德彝和玄挺支走,结果前天回家的路上,被人给阴了,身上挨了几棍子,不过对方下手还算有分寸,没伤着筋骨,但也是浑身肿痛,不能来东宫处理政务了。
杨约叹息一声:“臣也是今早才从茵绛那里知道此事,臣担保,绝非玄挺本意,是他手下的人,不知轻重。”
打人的,是杨玄挺的门客,刑部那边已经把人都关起来了,玄挺呢,已经去西平郡赴任了,这件事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说不准。
毕竟按照玄挺的性格,这事他能干的出来。
“太子冼马,遭人殴打,我这张脸啊,现在还在疼,”杨铭望着两人道:“你们的胆子是真大啊,来来来,你们俩说一说,我该怎么处置你们?”
杨玄感道:“将那帮打人的畜生,全都砍了。”
杨铭抬手指着两人道:“我说的是,该怎么处置你们俩。”
玄感愣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殿下明鉴,我们是真的不知情啊。”
“一个是亲兄长,一个是父亲,怎么就不关你们的事了?”杨铭道:“要不是顾全大局,我现在就将玄挺叫回来问问他,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杨约苦着脸道:“殿下消消气,玄挺对您可是一片赤诚,绝无丝毫不忠,这次的事情,是我们约束不力,臣二人甘愿受罚。”
杨铭叹息一声,道:“我对你们家,够意思了吧?什么事情我不是向着你们?人家不过是举荐封德彝和玄挺外任,就惨遭你们暗算,怎么?京师是你们说了算?”
玄感也是心里火大,老三这个傻逼办事真特么不靠谱,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太子冼马都敢打,我特么见了刘炫还得客客气气,你们倒好,直接蒙着脑袋就打。
“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玄挺是臣的儿子,他不在京,臣愿代子领罪,”杨约苦叹道。
杨铭冷哼一声:“我不处置你们,让杨瑞来处置吧。”
说罢,杨铭让人将儿子叫来。
杨玄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太子还是有心网开一面啊,让郢回来处置,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们跟他讲讲事情经过,不准夹带,要如实陈述,”杨铭道。
接着,杨约老老实实向杨瑞汇报了整个事情的基本情况,然后道:
“太子让殿下定夺,您一定要秉公处理。”
杨瑞点了点头,看了看他爹,然后低着脑袋开始琢磨,半晌后,抬头道:
“打人者,一并处死,家眷流放边疆,玄挺罚俸一年,修武县公管教无方,罚俸三年,至于封德彝,就让他离开东宫吧。”
杨约叔侄俩瞠目结舌。
杨铭笑道:“是你自己的想法,没有人指使你吧?”
杨瑞摇了摇头:
“没有人指使儿臣,儿臣在薛师父那里,精读大业律,一切都是依律而行,太子冼马,正二品,按律,庶民殴打正五品以上官员,处死,正三品以上,家眷流放,玄挺为首罪,然身兼要职,念他事先并不知情,加之按照八议免罪,玄挺符合议亲,议功,议贵,可酌情减罪为罚俸,至于封德彝,大业律明文记载,结党营私者视情况贬、徙、逐、降,他的情况不算重,应驱逐本官,另加任命。”
杨铭笑了笑,看向杨约叔侄俩:“你们俩觉得,秦王处置是否得当?”
“持论公允,无偏无倚,公正至极,”杨约点头道,他心里是真的高兴,别看杨瑞处置的是他们,但是条理清楚,颇具浩然正气,这不是就是储君之姿吗?
只要你能成才,杀我点人算什么?
玄感则是狡辩道:“臣绝无结党营私,太子明鉴啊。”
杨约直接给了他一肘,朝杨铭道:“封德彝是兄长家臣,正室又是臣的堂妹,说他是楚公党,一点都不为过,只是可惜此人才华不能为太子所用,今遭确实是受玄挺拖累了。”
杨瑞说道:“封德彝此番确实是受了殃及,他本无辜,今后还是会有新职任命的。”
杨铭看向儿子,笑道:“人家封德彝平日可是没少护着你,你说说,该予以何职?”
“儿臣并在不知道何处有缺啊?”杨瑞愣道。
玄感赶忙道:“德彝在开皇年间就做过内史舍人,眼下内史省正好有缺。”
他这个人,特别护犊子,只要是自己人,玄感是真照顾,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家造反,一家子都跟着,带头大哥的气质,是绝对有的。
杨瑞看向老爹,道:“那不如就让他去内史省?”
杨铭笑了笑,直接起身走了,把个杨瑞愣在当场,诧异的看向自己的亲姥爷,道:
“父王到底什么意思啊?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玄感他知道个屁啊,自己闺女的心思他都猜不到,他能猜到杨铭?
“不知道啊,臣也迷糊啊,太子好像是有点不乐意吧?”
杨约摇了摇:“没有那么简单,在我看来,太子这是有意让郢回自己拿主意,东宫嫡长,还是要有主见的。”
杨瑞皱眉道:“内史舍人,是正六品,封德彝是正五品,这么一降职,也算是警诫了,那我就拿一回主意?”
杨约兴奋道:“只管定夺,您是陛下的长孙,这点小事,还是说了算的。”
杨瑞,确实是长孙,他是杨广的孙子里年龄最大的,本来杨铭和杨暕早期都在等杨昭生儿子,他们才敢生,结果好了,杨昭休妻了。
正好赶上独孤伽罗病重,杨坚让他们赶紧生,好给独孤伽罗冲冲喜,所以杨瑞就成了嫡长孙。
这是接班人,别看人家才九岁,就是五岁,也能一言定生死。
于是封德彝就这么去了内史省,而他留下的位置,杨铭早有人选。
太原王氏的王珪,唐初四大名相之一,今年四十三岁。
东宫的派系之争,本来就是杨铭一手造成的,他本意不想让封德彝走,但是没办法,玄挺手下人这么一闹,你不走也得走。
而王珪呢,属于无党派人士,顶多就是跟建成的关系不错。
历史上,王珪也确实是建成的太子中舍人,但是掺和进了杨文干事件,被李渊给流放了。
而杨铭也确实是想培养杨瑞敢于决断的能力,这是他的长子,在杨铭看来,嫡长子继承,是最符合国家利益,也是最稳妥的接班方式,只要不是傻子,怎么都好培养。
而眼下的杨瑞,其实杨铭还是很满意的,除了对杨瑞的爱情观不太认同之外,其他方面都符合杨铭的预期。
什么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少妇永远都比不过少女,不信你去试试看。
人家比你大六岁啊,女孩子又比男孩早熟,杨铭几乎可以猜到,韦珪将来要是做了皇后,必然干政。
因为杨瑞年幼,很多事情上面会请教对方,久而久之,韦珪必然参与进更多大事当中。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