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斜斜的倚在咯吱咯吱、整个破破烂烂的榻上,一只脚随意地曲起,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霜浓的手腕。
他的手掌大而有力,干燥温暖,拽着霜浓冷冰冰的手腕时,简直都要把她的手腕给融化掉了,霜浓又惊又怒,用力地要甩开他的手,却见这男人勾唇一笑,非但不收手,手上反倒还猛地一用力,直接把霜浓给拽到他的怀里去了。
楚留香道“霜浓,你做什么要试探我”
霜浓一巴掌就要往他脸上甩。
这冷冰冰的美人脾气暴急了,谁惹恼了她,恐怕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楚留香急急一闪避,这一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胸膛上,发出了一声脆响,他未着上衣,一巴掌下去,一个鲜红鲜红的巴掌印,就慢慢地自他的胸膛上浮现出来,这巴掌的位置居然还很妙。
其实有一个与寻常人的认知相反的事情是其实男人经过常年的锻炼所练出的胸肌,并不是坚硬如铁的。
所以,这一巴掌下去,楚留香嘶的痛呼了一声,那鲜红的巴掌印正正好好地覆盖上去,在他蜜色的肌肉上留下了刺目的痕迹,看上去竟然还有一种被虐待了的美感。
霜浓“”
霜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留香的身体。
他的身体是结实而性感的,蜜色的肌肉好似总是散发着一股令人感到甜蜜而温暖的气息,他好似总是阳光的、随和的,潇洒无比,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霜浓的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想道这个人的身体上,如果多上一点纵横交错的伤口,多上一点凄惨至极的痛苦,想必也很漂亮吧。
她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楚留香却不肯放过她,他伸手一揽,霜浓纤细的腰肢就也落入到了他的掌控之中,他轻轻一带,把她也带上了这不太牢固的床榻之上。
他叹气道“你总不该这样试探我的。”
霜浓沉默了一瞬。
她道“她们爱找谁找谁,管我什么事,你不是对鬼物有种别样的爱好么,怎么不同她们中的一个好好的过一晚。”
她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
楚留香只有苦笑。
他一面苦笑,一面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来者不拒的男人”
霜浓道“你可没有拒绝我。”
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楚留香要请她喝一杯酒,第二次见面之时,高傲的霜浓就扯着他的领子问他来不来。
当时他可没有这么贞洁烈男。
但是,楚留香却叹道“人的想法,一日和一日都有不同,我今天既然已有了你,又为什么会对别的女孩子感兴趣呢”
他现在只对霜浓感兴趣了。
这是真的。
楚留香是个风流公子,这普天之下的人谁都知道,可他的感情却也是真挚的,他若是真的喜欢了哪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恐怕是赶也赶不走他的。
当然,如果这女孩子不喜欢他的话,他当然也不会纠缠人家。
不过,到目前为止,楚留香的运气还很不错,他喜欢的女孩子,通常也不会很讨厌他。霜浓虽然冷冰冰的,还经常要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他,但若是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楚留香,又为什么非要找人来试探他呢
而且,鬼是可以变成鬼身的,飘飘然的消失,飘飘然的出现,若是霜浓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这个时候不消失呢
他拉过霜浓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落下一个炙热的吻。
霜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似乎没想到,这个男人好像的确很喜欢她。
她也的确很喜欢这个男人,只是
只是他似乎不明白,人与鬼之间的隔阂,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她忽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楚留香道“为什么叹气”
霜浓道“难道你不知道,一只鬼若是缠上一个人,这个人迟早都是要死的。”
楚留香噗嗤一声笑了。
他很轻松地耸了耸肩,道“难道你不知道,即使没有鬼缠上人,一个人也是迟早都要死的。”
霜浓似笑非笑“你说真的”
楚留香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一句实话”
霜浓的手忽然触碰上了楚留香的胸膛。
他的胸膛火热,心脏在胸膛里一下一下的跳动。
霜浓那根冷冰冰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心口之上,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阴寒冷意。
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仿佛心口、咽喉等各处死穴,简直就是像吃饭喝酒一样的自然,楚留香虽然看着是一个松弛的人,但自然也绝不可能缺少应有的警惕心,霜浓的手指冰冷、指甲尖利,轻而易举地在他的心口之上划出一点轻轻地血痕来。
楚留香几乎反射性地想要抓住她的手了。
但他忍住了。
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喊着些什么,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霜浓,任由她尖利的手指在动作,好似就算此时此刻她要把他的心给直接挖出来,那他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爱情似乎本就是一种很需要勇气的东西。
一个人若是想要抱得美人归,好似总需要付出一些超乎寻常的东西。
此时此刻,楚留香身上的那一种血性已被激发起来了,他也很清楚,霜浓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法子来试探他。
心口处的刺痛慢慢变得明显起来,皮肉好似是被灼烧一般,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痛从伤口处散开,只令他觉得痛苦极了,刹那之间,他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地迸起,好似在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他忽然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竟忽然倒下,倒在了榻上,原本就不是很实在的床榻就发出一声摇摇欲坠的响声。
这个一向潇洒、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江湖名侠,此刻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好似霜浓想要在他身上划出十七八道口子,就能在他身上划出十七八道口子。
这岂非不是一种示弱。
霜浓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都不停,已指为刀,在他的胸膛上刻下了一个印记。
这印记是以伤痕造就的印记,复杂极了,好似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写上了一个小小的“霜”字,他的心口剧烈的起伏着,这一个小小的霜字,就好似是一个主人在给自己的奴隶身上烙下烙印一般,这强壮的奴隶倒在榻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似他真的在承受一些可怕的枷锁,令他无法反抗一样。
霜浓的手指轻轻地拂过这个伤痕。
楚留香的手已一下子摁住了她苍白的手,将她的手正正好好地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他的心脏正有力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但若是仔细地去感受,就能发现,他的心跳和呼吸声,似乎都有些不稳。
霜浓的掌心若有所思地在那伤痕上摁了摁,就听见楚留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他的心口现在的确很疼,也不知霜浓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这伤口竟有一种刀劈火燎般的疼痛感,久久散不下去,等到这令人无法忽视的疼痛感稍稍消散一些的时候,她的手心覆盖上来,又好似有什么菟丝子一样的东西,正缓缓从血肉里探进来,一点点生长着,只让人觉得好似痒得很。
他这辈子都没被女孩子这么对待过,却好似一点儿也不生气。
霜浓问“疼么”
楚留香的嘴角缓缓地翘起,气息不稳地道“我若说疼,你难道会亲一亲我的心口,安慰安慰我”
霜浓竟然也轻轻地笑了笑。
她的身子俯下来,真的用那冷冰冰的红唇,在他心口上吻了一下。
她如此苍白,红唇自也是用过胭脂的,她在楚留香的心口上落下一吻,楚留香的心口之上,就多了一点嫣红的印记,好似是她正在轻飘飘地宣誓主权一样。
楚留香的手指忽然无法控制地蜷了蜷。
随即,霜浓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楚留香道“这好似是一个霜字。”
霜浓没有回答他,而是轻轻一笑,道“有了它,你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知道么”
楚留香定定地盯着她。
霜浓仍在笑,只道“这东西这辈子你都消不掉了。”
一阵阴风忽然吹过,这黑暗的屋子里燃烧的炭火,也已经爆出了点点火星,黑暗之中,霜浓苍白的脸显得更加的白,她殷红的唇也显得更加的红,她轻轻地微笑着,竟有一种分外鬼魅、分外妖娆之感。
楚留香没有说话,低着头看了一眼那印记。
霜浓绷着脸,等着他翻脸。
谁知,楚留香竟只是摸了摸那印记,叹了口气,却道“好在你的字写的不错。”
霜浓瞪大了双眼。
楚留香苦笑道“我只想知道,这玩意过一阵子,到底会不会愈合,难道你要让我带着个一辈子不会愈合的伤口”
霜浓道“如果我灰飞烟灭了,这印记自然也就消失了,你实在可以放心”
楚留香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就紧紧地盯着她看。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道“你灰飞烟灭了”
霜浓没有说话。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好似总是在叹气。
他摸了摸自己快要秃噜皮的鼻子,苦笑着道“幸亏你的字实在不错,留一辈子,那就留一辈子吧,不过”
他眸色一暗,道“不过你叫我实在疼得很,也总该补偿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