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丽非常清楚,对于贺家兄弟来说,把李宏峰送进去和弄出来一样简单。
贺辉也知道李宏丽知道。
这话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贺辉的意思很明显,可以出来,但是不能就绪呆在东口了,甚至不能待在华夏,省得霍霍我们。
李宏丽的意思也很明显,能出来就行,至于去哪儿,咱不强求。
有了这话,办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三天的时间,李宏峰从看守所放了出来。
李万福老俩口站在寒风中,看着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李宏峰,老泪纵横。
李宏丽站在离两人一米开外,表情冷漠。
旁边停着一辆破面包车,一个人探出头,弹弹烟灰。
凑近一看,不正是卢全良吗?
“三嫂,咱是不是快点儿?您也知道,我们时间紧任务重,没太多时间耗着。”
李宏丽面无表情地说道:“来都来了,等等吧,总得让他跟家里边说两句话吧?”
卢全良笑笑,说:“三嫂,贺总在海外还是有不少势力的,但是都明确表示,不想接收这位爷。
要不是贺总亲自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接。
这明显就是个烫手山芋。”
李宏丽:“该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我让他去跟你,不是让他去蜜罐里边过日子。
他少条胳膊少条腿我不在意。
要是等回来之后还是这德性,那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卢全良掐了烟屁股,又续了一根烟,说道:“这就是难办的地方。
去年,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兄弟从楼上掉下来,还被炸了个粉碎,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那是我最好的兄弟,我非常想救他,可惜没办法啊,救不了啊!
你在国内的蜜罐里边活着,自然不知道我们的艰辛。
东吁四大家族是被灭了,但是那边现在有多少军阀你知道吗?
一不小心,一颗子弹就给你开了瓢了。
所以,三嫂,你要不要跟贺总说说,让他换个地方?我觉得索马里,或者东吁其他地方,实在不行,西欧?漠北也行啊!最不济,百济?
中西亚其实也不错,我听说贺总的贸易公司已经和那边达成合作,分公司都已经开过去了。
哪儿也要比东吁北部好吧!
那么乱……”
李宏丽烦躁地说:“别废话了,就去那儿。
如果实在不是一块好钢……”
停顿一下,长呼出口气,声音颤抖地说:“就让他永远留在那儿吧!”
卢全良拿烟的手猛得抖动一下,换了个手拿烟,笑道:“三嫂你真会开玩笑。
只要您信任我,我一定竭尽所能。”
李宏丽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卢全良,说:“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明白吗?”
卢全良看着李宏丽那如同狼一般的眼神,在战场上从来都没有怂过的他,此刻竟然不由得低下头,轻声道:“明白!”
心里边嘀咕,果然,能跟贺燿的,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李宏丽转过头,收起那逼人的气势,说:“当然,如果你能办好的话,我也不会亏待你。
到时候,你想回国的话,我会尽力替你斡旋。
你要是不想回国的话,那我也会尽力让你成为一方雄主。
全良,不要让我失望。”
“三嫂,不会的。
我尽……
我一定会把他带出来的!”
“哇,爸妈,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这里!爸,你快让我姐去跟那姓贺的说说,我知道错了,我不想走,让我留在这里,我干什么都行!爸妈,我真的不想走啊!”
李万福的老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剩下抱着她那宝贝儿子哭了。
李万福愤怒地看着李宏丽,吼道:“你个挨千刀的!要不是你给他钱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的错都是你的错!
去,去跟那姓贺的说去,我们就待在这里,我们哪里都不去。”
李宏丽心如刀绞。
闭上眼睛,深呼吸,紧紧攥着的手,指甲早已经扎进肉里。
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
她可以跟那个男人哭,但是绝对不能跟她娘家的这几个人哭。
她非常清楚,在这里,哭,换不来同情,能换来的,只能是嘲讽,毒打,唾弃。
缓了缓,睁开眼,语气更加冰冷地说:“我只说一遍,你们听清楚了。
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没得商量。
以后,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这个家,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你们几个,看戏呢?把人拖走!”
卢全良笑笑,招招手,面包车上下来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不由分说抓起李宏峰,扔进了面包车里。
李万福老俩口哭天抢地,想拦却又被大汉无情拦住。
李万福指着李宏丽破口大骂:“你个蛇蝎女人!当初老子就不该把你给生下来!生下来就应该一屁股坐死你!
你还是个人了?有人会这么对她亲弟弟?
你还我儿子来!你这个贱女人?”
李宏丽冷笑道:“有当爹的会骂自己的闺女是贱人的吗?
你也配当个爹?如果能选择,我宁愿转世成一头猪都不会做你的闺女!”
李万福的老伴拉着李万福说:“你个挨雷劈的,少说两句!闺女,闺女,你弟弟他,他是犯了一些错。
但是他现在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啊!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难道你就不能给他个机会吗?
你抹不开面子,不行,我去求贺燿行吗?
我去给他跪下,我去给他磕头,总还能有个回转的余地吧?
他才二十来岁,从小就没受过个罪,去了那里,可怎么活啊!
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李宏丽愤怒地看着老俩口,说:“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是你们亲手把他推进火坑的!
当年在办公室的时候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李宏丽,跟这个家已经没有半点儿关系。
但是后来,我好了,我见不得你们受苦,给你们钱,是让你们改善生活,是让你们给他买个房子,给他娶个媳妇,让他有个安生日子过,明白吗?
你们倒好,他对象吹了你们不管,他去耍钱你们不管,他把给他买房子的钱都给输了你们也不管。
就知道张嘴从我这儿要钱。
天底下还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是,我有钱,给了,还记得当初你们怎么跟我说的吗?
回去好好管教他,这就是你们管教的后果?”
李万福吼道:“我们管了!他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这个当姐姐的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吗?
你这个贱人,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有多了不起!没有我们,你屁都不是!
等哪天你让姓贺的扫地出门的时候,别哭着喊着来求我们!”
李宏丽心如死灰,已经懒得再废话了。
她也真是傻,明知道说不通,却还试图去挣扎一下。
如果挣扎有用的话,她也不用心里苦这么多年了。
“好好好,你们没有责任,都是我的责任。
行吧,就说这么多吧。
很快,整个东口就会知道我和你们已经断绝关系。
别指望再打着我的名号去做一些事情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心提醒你们一句,那样的话,真的会被打死的。
言尽于此,开车!”
小石头一脚油门,车子驶离而去,背后还隐隐约约传来李万福的咒骂声。
“你个挨千刀的,你敢抛弃父母?你不得好死!你天打雷劈!”
“你以为我们现在的生活是靠你的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就是个贱人,永远都抬不起头来的贱人!”
“你就这样做吧!迟早有一天,你绝对会被姓贺的抛弃的!”
李宏丽想要屏蔽掉那些刺耳的声音,却发现那些声音如同带刺一般,可以狠狠扎进她的脑海里。
望着阴沉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点白雪晃晃悠悠又从天上飘了下来。
落在车窗上,落在地上,被疾驰而来的车辆无情碾过。
有的人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有的人,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而有的人,生就生在泥潭当中,即便挣扎爬出来,即便洗掉身上的污垢,可是身体里边散发出来的,还是一股子让人恶心的土腥味。
直到最后他死去,再次回到烂泥坑里。
在李宏丽眼中,李万福就是这样的人。
一切终将归于平静,一切也终将有新的开始。
这一次,她真心想要切断与烂泥坑的一切联系,正正经经做一个干净的人。
能不能做到,她不知道。
不过她想试一下,试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