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副谦虚的模样,站在官家身边伺候着,看到闵惟秀的表情,好脾气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闵惟秀捅了捅姜砚之,半天都没有听到他说话了。
“你怎么不说话,这不像你啊,打铁花不好看?”
姜砚之眉头轻皱,压低声音说道:“这打铁花十分的危险,那些匠人容易被烫伤不说,若是铁花打得不够高,掉下来就还是烫烫的,容易伤到周围观看的人。”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往里头挤,现在留出的空地,已经比之前小了一大圈儿了。”
闵惟秀也看了看,他们居高临下,能看到全景,还真是如此。
“没事吧,都快要表演完了……”
闵惟秀的画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赤膊的汉子击打铁花之后,在地上打滚惨叫起来。
这个铁花不像其他的,高高的升到了空中,而是半道儿就落了下来。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五条龙中,那条霸气的大龙嘭的一声起了火……
紧接着,闵惟秀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身边的人都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整个打铁花的场子上,已经彻底的乱了,呼喊声整天。
官家转过身去,对慌乱的宫妃们,大喊道,“不要乱,不要乱,乱跑容易踩到人,没事的!”
闵惟秀立马回过头去,想要看看临安长公主是否安全,见武国公将他护得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官家,倒吸了一口凉气,“官家官家,你屁股着火了!”
而身旁的姜砚之已经立马冲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对着官家一通抽!
周围的人已经傻眼了。
闵惟秀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到了一旁的防火的大缸前,舀了一大盆子水,对着官家浇了过去。
除了二人,无人敢上前,一个个都瑟瑟发抖,他们看到了官家这副狼狈的模样,真的不会被灭口么?
还有三大王同闵五娘子,果然真勇猛,连老虎屁股都敢摸!
官家如今已经是急怒攻心,恨不得晕死过去,他感觉后背凉凉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凉水,还是因为袍子被烧光了,好在只有微微的疼痛,应该没怎么受伤。
没怎么受伤?那不是没有多大的火?
这两个瓜娃子,不是故意坑他吧!
官家正胡思乱想着,姜砚之已经又脱下了一件袍子,披在了官家的身上,“阿爹,你没事吧,没有火了,不要害怕,我同惟秀已经把你身上的火扑灭了!”
官家心中一动,“你到底穿了几件袍子,怎么脱了一件又一件……”
姜砚之挠了挠头,“儿子不是一直都穿这么多么?阿爹怎么又说?”
官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光看到小楼之上,有旁的大臣也气了火,正在地上打着滚,周围的人也学着闵惟秀的样子,往他身上浇水。
太好了,自己不是最糗的!
等官家缓过神来,才看向了已经一脸煞白的太子,“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往凭栏下看过去,见武国公同吕相公已经带人稳住了下头的局势,百姓中并无太多人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前那条唯我独尊的大龙,已经彻底的烧成了火龙……
官家脸一黑,冷冷的看了太子一眼,拂袖而去。
那些一起来观灯的贵人们,忙不迭的也跟着惊魂未定的回宫去了。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闪亮的夜空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只剩下那条龙身上的火还在燃烧着。
太子瘫坐在地,夜晚的凉风袭来,小雪花还是悠悠的飘着,时不时的飞过一片来。
“惟秀,砚之,我腿软了起不来……下面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死了?”
姜砚之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旁的人只是被烫了少许,虽然疼但是无生命危险,但是那个打铁花的匠人,还有舞龙的,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太子的眼中露出一丝希翼,“那条龙呢?”
姜砚之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闵惟秀叹了口气,“其他四条都好好的,就是那条大龙烧掉了。”
太子手一动,“我寻的打铁花的匠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在表演之前,还在郊外寻了地方,演练了好几次,从来都没有出过问题……罢了,也是我命该如此。”
“东阳,你随我进宫去请罪吧。”
姜砚之心中酸楚,“大兄,我跟你一起去。”
太子摇了摇头,“你若是能够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是帮大兄了。此番不但让阿爹受伤,还让朝廷在百姓面前丢了大脸,闹出了人命……不会善了的……”
太子紧紧的掐了掐手心,最可怕的是那条龙,大龙被烧掉了,小龙却好好的,这叫官家如何想他?
“嗯,走吧!”站在阴影里的东阳郡王淡淡的说道。
姜砚之深吸了一口气,“走,惟秀,我们下去查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不管是怎么回事,太子这回都要不好过了。
这样想着,姜砚之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闵惟秀点了点头,同情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被人遗忘了的太子妃李氏,刘鸾早就跟着皇后走了,只有她在这里。
“太子妃同我们一起下去吧,宫外乱糟糟的,早些回东宫去罢。”
太子妃却是靠着一根柱子,一动都不动的,她的脸色苍白,闵惟秀等了好一会儿,她喃喃自语道:“龙穿花,是我出的主意……龙穿花。”
第二百六十四章 掩埋的真相(一)
闵惟秀摸了摸下巴,其实有一句话,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早就觉得十分古怪了,太子去请罪,难道不应该带着太子妃去么?
为什么要带东阳郡王?
“郡王同殿下从小一同长大,同榻而眠,自然是兄弟情深。我性子古板不得太子喜爱,没有想到这次还害了他。”太子妃说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闵惟秀尴尬的笑了笑,她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来了啊……
“快起来吧”,闵惟秀说着,姜砚之都心急火燎的要走了。
太子妃摇了摇头,“我不起来,我没有脸见殿下。”
“太子妃快起吧,这里黑漆漆的,我同姜砚之要下楼查案了,早点查明真相,也能帮殿下不是?”
太子捂住了耳朵,“我真的没有脸再见殿下……”
“快走吧,不然宫里人都走光了,谁送你回东宫?”闵惟秀有些不耐烦了。
太子妃捂住了脸,“我实在是没有脸见殿下……”
闵惟秀一跺脚,直接越过了太子妃,“姜砚之,走了。”
太子妃看着二人的背影,僵硬在了原地,喂……你是人吗?不知道我现在没有台阶下,就等着你搭梯子呢,你咋一言不合就走了啊!你再问上一句,我就勉为其难的走了啊!
……
安喜走得一步三回头,“小娘,咱们真不管太子妃了么?一个人看起来怪可怜的。”
闵惟秀摇了摇头,“她一不是我阿娘,二不是我阿姐的,不惯着她!太子妃身边哪里能没有婢女侍卫的,等我们走了,自然有人上去迎她。”
广场的青石板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具尸体,看热闹的人,已经被武国公带着侍卫们清走了。
还有一些被烫伤了的人,哎哟哎哟的叫唤着,临安长公主正领着一些军中的大夫,给他们治伤换药。
姜砚之走近了一看,忙转过身来,捂住了闵惟秀的眼睛。
安喜没有这个待遇,吓得捂住了嘴,想吐又吐不出来。
被火烧死的人,可比往日里他们见过的尸体要恐怖多了,黑乎乎的像是焦炭一般,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闵惟秀将姜砚之的手拉了下来,“没事,我不怕。”
姜砚之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摸了摸闵惟秀的脑袋,“嗯,若是害怕,就同安喜到你阿娘那边去,不要勉强。”
在那尸体的旁边,蹲着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那里抹着眼泪。
寒风将他们的脊背冻得通红的。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你们先把衣服都穿上,你们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万一冻出个好歹来,家中老小可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为首的汉子擦了擦眼泪,猛的点了点头,“铁蛋已经死了,咱们日后不光是要照顾自己家人,还要照顾他的家人,咱们不能有事,兄弟们,听三大王的,把衣服都穿起来先。”
“我早就听说过了,三大王是青天大老爷,他什么都知道。三大王,铁蛋是我们里头手艺最好的,他打铁花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失误过,不可能会出现今日的情况的,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们打铁花的,受伤在所难免,可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指不定还要被人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同他家中人交代啊!”
姜砚之见他说话条理清晰,用词也同一般的铁匠师父不同,好奇的问道,“你读过书?”
汉子点了点头,“小人名叫章坪山,以前也读过几年书,后来家中犯了事,成了贱籍,跟人学打铁。后来遇到了师父,便四处给人打铁花了。”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一群正在穿衣服的人,“这些都是我的师兄弟,我们在乐山一带小有名气,原本是老道士们祭拜老君时,打铁花的。今年东宫有人寻了过来,说上元节,想要给官家表演打铁花。”
“我们都十分的激动,毕竟能够一睹天子真颜,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铁蛋把命丢在这里了。我们每年冬日,都要打上许多场铁花,打了十年有余了,从来都没有出过事。”
“三大王,他们怀疑是我铁蛋兄弟,故意失手,想要行刺官家。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姜砚之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不大可能,若是打个铁花就能行刺谋逆了,那也太轻松了吧?
这个确定性实在是太小了,他同闵惟秀站在官家身边,都没有被铁花击中,也没有烧着,只有官家倒霉……
那铁花总不能长了眼睛,还能选中人吧。
他蹲下身子去,仔细的开始验看尸体起来,闵惟秀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蹲了下来。
“三大王,你想要找到什么?他是被烧死的,我们都瞧见了。”闵惟秀不明白姜砚之为什么还要验尸,铁蛋的死毫无疑问。
姜砚之勾了勾嘴角,想摸下巴,又想起自己的手已经摸过尸体了,“找他打铁花失败的原因。按照章老哥说的,铁蛋自身本事没有问题,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外来的原因。”
“譬如,他在打铁花的时候,受到了暗器打击,导致他的动作不自然……你想想看,假如你同人打架的时候,有人以石头击中你的穴道,你攻击的位置会不会偏移?”
闵惟秀摇了摇头,“不会,哪颗石头打得动我?再说了,我的狼牙棒粗壮得很,偏了一点,也照样把人打开瓢……”
姜砚之梗了梗,默契呢?说好的默契呢?
“三大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因为我们打铁花,是一个接一个的来打的,我排在铁蛋的后面,他当时打的时候,好像是右手顿了一下,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以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