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将军听得面红耳赤又心花怒放的,他原是打了败仗,正愁没有背锅之人。
闵惟秀这番说词,实在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他想着,忙投桃报李道,“闵五娘子谬赞,曹某惭愧得很。武国公同成将军作战英勇,连下四城,乃是自身本事。”
闵惟秀对着他拱了拱手,看了王珅一眼,“而且,之前我倒是没有想起来,被你这么一问,反倒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小王爷为何只用火器打曹将军,不打我们,想来是托了王监军的福气啊!”
“毕竟火器杀伤力大,射程远,又不带长眼睛的,万一伤了王监军……唉,罪过罪过!”
王珅涨红了脸,“你!”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为何我们攻打应州,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这一城?这不是有人通辽,是什么?”
闵惟秀鼓掌大笑起来,“王监军说得好,这不是有人通辽,是什么?”
王珅一喜,“你这是承认了?”
闵惟秀不作答,反问道,“敢问王监军,我们攻打四州,王监军你打了哪一州?”
王珅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子,抿着嘴不说话。
闵惟秀勾了勾嘴角,“你不回答,我来替你回答。前面三州,你都说自己个病了,连战场都没有上,到了打应州,你来了,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赢了,这说明了什么呢?”
不就是屎盆子往人头上胡乱的拍吗?当谁不会了!
闵惟秀越战越勇,不光是将姜砚之平日里说的那些记得清清楚楚的,更是灵光闪现,越说越有料了起来。
“说起来,应州一战,不光是你,我阿爹同成将军也很疑惑,赢得未免也太轻松了一些?而且那小王爷,故意在大战之前,同我套近乎……”
“之前我们都想不明白,可今日在御前,见到王监军你,我可算是想明白了。”
“辽人那日的做派,都是为了今日,王监军能够在官家面前,污蔑我阿爹同成将军啊!待我阿爹同成将军被诬告死,下一个便是曹将军……我大陈只能派王监军这样的大功臣去镇守雁门关了,到时候,你怕是连那辽国北院大王妃都做得啊!”
官家实在是忍不住,噗的一声,将刚刚喝进嘴中的茶都吐了出来!
王监军?大王妃?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都要从此不举了!
官家涨红了脸,咳了咳,“王珅,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珅心中一凉,对着官家磕起头来,“官家,官家,臣冤枉啊!冤枉啊!”
闵惟秀看着他,心中并无半点不好意思。
上辈子的时候,还不是这些奸佞小人,污蔑她阿爹,那时候,她跪在大殿之外喊冤,也是这样喊的,“冤枉啊!”
可是并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像王珅这样的,不知道污蔑了多少人的,合该被人污蔑着,死无葬身之地,这才是一报还一报!
闵惟秀看了姜砚之一眼,见他叹了口气,便又定定的看着他,直到姜砚之点了点头,这才心中一松。
官家开了口,后头便已经没有闵惟秀的发挥之地了。
她低下头去,嘲讽的笑了笑,不过一日功夫,便自然会有人,将那王珅的罪证,一条条的罗列起来,写成那锦绣文章,将他打成十八层地狱。
明明郑国公府,作恶多端,便是那真正的罪行,都足够他们死上十回八回的了。
可是姜砚之同她说,不成的,东阳的事,他会同官家说,可是官家,不会同天下人说。
他们知道林村是因为郑国公一己之私屠杀的,可是天下有谁会信?
郑国公想长生?自然有人会说,官家学那始皇帝,寻找不死药,毕竟前不久,他们不是才吃过,那孩儿血肉做成的长生丹。
官家爱惜羽毛,又如何会给人非议?
真的罪,定不了,假的罪,却成了死罪,岂不是荒唐又可笑?
可世间,便是这样荒唐又可笑的。
官家摆了摆手,“诸位都下去罢,北伐之事,朕心中已经明了。闵公留下,其他人先回吧。”
闵惟秀一愣,看了武国公一眼,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官家留她阿爹下来做什么?
她想说话,武国公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大王先送惟秀回家。”
姜砚之拽了拽闵惟秀的衣袖,拉着她出了大殿。
“放心吧,你阿爹不会有事的,现在是郑国公府有事。”
见闵惟秀一步三回头,姜砚之宽慰她道。
闵惟秀松了口气,“我今日可厉害?你交代的,一句不漏全说齐备了。”
姜砚之裂开嘴一笑,“我就知道惟秀是最厉害的!”
他说着,摸了摸闵惟秀的脑袋,傻惟秀,不管你今日说的是什么,王珅都是要死的。
因为官家想让每一个不敬畏皇权的人,死。
第三百五十八章 你长得有点像我哥
闵惟秀被姜砚之一夸,整个人顿时乐了起来。
自打见了王珅那厮,她便没有痛快过,今日在朝堂之上一战成名,感觉心中的一口恶气全都出出来了。
“走走走,咱们去宫门口等着我阿爹!”闵惟秀想着,反倒回过头去,拽了拽姜砚之的衣袖。
“殿下,他如何了?”
姜砚之一愣,扭过头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青白色长袍的男子,他眼睛不大,鼻梁不高,嘴唇不薄,耳垂不厚,说得难听叫做毫无特点,说得好听那叫一个四平八稳。
“总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哥”,姜砚之脱口而出,“惟秀你瞧瞧,是不是瞧着很眼熟来着”。
闵惟秀摇了摇头,“没见过!”
二皇子睁大了原本不大的眼睛,“我就是你哥!刚刚我也在大殿之中,闵五妹妹怎么说没有见过?年幼之时,你还抢过我的风车!”
“绝对没有可能!我年幼之时乖巧着呢,怎么会抢你的东西!”闵惟秀看了来人一眼,这二皇子来者不善,一来就叫她背锅!
她小时候,霸王得要命,想要风车还需要抢吗?眼睛一瞪,一群人哭着奉上。
所以,抢风车这种小厮干的活,她闵小将军是绝对不会干的!这是污蔑!
四周静悄悄的,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言语。
最后还是姜砚之咳了咳,说道,“二哥适才也在,倒是没有见你说话。大兄他还好。”
怎么可能好,若是他一回来,为了东阳同官家大吵一架,或者是抱着官家大腿嚎啕大哭,想要保住太子之位,那姜砚之都不担心,可他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
该吃吃,该喝喝,任由官家批评也好,内阁要废太子也罢,便是那刘鸾在他跟前哭花了妆,他也依旧冷静得像是不起波澜的一滩死水。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二皇子点了点头,“那便好,我忘记带腰牌了,进不了东宫……我常年在馆中修书,甚少进宫,不少宫人都不认得我。”
二皇子说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闵惟秀有些恍然大悟,她就说嘛,二皇子便是再平庸,那好歹也是惟三的皇子之一,没有道理连长相都不记不住。现在被他一说,方才想起来,二皇子虽然文采武功都平平,但是写得一笔好字,又生性喜静。
平日里出来都是低眉顺眼的,太子尊贵,人人奉承,姜砚之性子跳脱,吸人眼球。倒是让他藏于众人之中,不出色了。
“闵五妹妹适才替曹将军美言,当真是感激不尽。”
姜砚之一愣,“二哥同曹将军有旧?”
二皇子见他不知,也是愣了一下,“也是,三弟北伐刚刚才归,并不知晓,就在上个月,父亲做主,让我纳了曹将军的外孙女杨芙蓉为侧妃。她年纪小不经事,拜托我为她外祖父求情……”
“我嘴笨得很,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当真是多谢闵五妹妹了。”
闵惟秀顿时乐了,“杨芙蓉?可是她父亲在外头做知州的?”
二皇子一喜,“闵五妹妹认识芙蓉?她刚从外地进京,认识的人不多,闵五妹妹既是旧识,适才又帮了芙蓉大忙,我们实在是感激不尽,等回了府便送上帖子,请三弟同闵五妹妹饮宴,还望莫要推辞。”
“芙蓉做得一手好淮扬菜,不输樊楼老师傅。”
闵惟秀对着姜砚之挑了挑眉,三大王啊,你唯一的仰慕者,现在成了你小嫂子啦!真是可喜可贺!
姜砚之目不斜视,像是没有看到闵惟秀打趣的眼神一般,杨芙蓉是什么?我绝对不认识!不仅是她,我连一个姓杨的都不认识!
“一定一定,冲着那好吃的,我们也会去的。”
比樊楼还好吃?闵惟秀有些捶胸顿足,她咋没有早认识这杨芙蓉呢!
二皇子得了准,点了点头,告辞而去。
待他走远了,闵惟秀才同姜砚之上了马车,等着武国公前来。
“三大王,后悔不?那杨芙蓉擅长画画,能同你画鬼,又会厨艺,能做好吃的!你若是纳了她,我滴个乖乖,那再胖三圈有何难?”
姜砚之精神顿时高度紧张起来,来了来了,惟秀的死亡问答又来了!
他挺了挺胸膛,佯装怒道,“若是想找个会画鬼的,那我应该娶张仵作;若是想娶会厨艺的,那我应该跟我阿爹请旨,让他将樊楼那个擅长做烤全羊的糟老头子指给我!”
“我是娶媳妇,又不是要娶厨娘绣娘乳娘。我就要娶那个力气最大的,脾气最爆,长得最好看的闵小将军!旁的,休要提!”
闵惟秀小脸红扑扑的,“我生得好看?”
姜砚之狂点头,“我姜砚之见过人,见过鬼!还一心一意要娶你,可见你比人好看,比鬼也好看!”
闵惟秀哈哈大笑起来,这厮今儿个不光是喝了蜜,他分明吃的就是那蜜里裹糖,糖里浇蜜!
见闵惟秀高兴了,姜砚之悄悄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子,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看来那本《三大王洗冤录》没有白读,那哪里是什么洗冤录,简直就是如何拍好一个大王的马屁,如何帮助三大王讨好闵惟秀……大全!
这话本子畅销,当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见到武国公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宫,闵惟秀忙伸出脑袋去招了招手,“阿爹,这里!”
武国公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阿爹,怎么样?”
武国公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不打紧的。此番北伐失利,阿爹身为主帅,自有责任,已经自请出京,去镇守边关。我们很快便要走,是以官家已经下了旨意,让你们二人,下月初八便大婚。”
闵惟秀被武国公噼里啪啦的一番话,震得有些头晕。
“怎么回事?阿爹才刚刚回来,便要走么?”
武国公摸了摸闵惟秀的脑袋,“阿爹是武将,岂能够贪图享乐?没有不带兵不打仗的将军。”
他说着,看向了姜砚之,“砚之,官家废太子心意已决,内阁的几个老头子,请二皇子为开封府尹,官家已经准了。你是时候,该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