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女一听,立马说道,“大夫,不过是在外面找到土郎中罢了,指不定被那个贱婢收买了。我就说嘛,她怎么一朝就有孕了,原来是假的!”
萧驸马黑着脸,“公主知道腊梅有孕,十分生气,不肯请太医,于是腊梅就在外头的平安堂,寻了一个坐堂的大夫来看的。那大夫说得信誓旦旦的,不过是个喜脉而已……还能把错了?”
“孩子真的会动的……”
姜砚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恶疾有很多种,我以前听宫中的御医说过类似的病,乃是腹中经络之上生出恶瘤,状若灌水之后的猪尿泡。恶瘤越长越大,同时带有脉动,会让妇人误以为是十月怀胎,将脉动当成是胎动。”
“这种恶疾十分的危险,一旦破裂,腹中全是血,人会立即死亡。其实要看我的推测对不对,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剖开腊梅的肚子一观。若是有胎儿,那定然会寻找到人骨残留,即便是服用了堕胎药,也不会全部消失不见,而且血全部集中在宫内。”
“若是我说的脉上恶疾,那么整个腹部全部都是血,不见人骨。”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大戏
“剖……剖……剖开?你说的是把人剖开,不是猪啊牛啊羊啊之类的剖开?”
公主结结巴巴的说道。
闵惟秀算是发现了她同这公主本质的区别,她是真凶残,公主就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姜砚之淡定的点了点头,“我中华医术博大精深,剖腹开颅自古有之,不必惊慌。在仵作这个行当,别说剖开一窥究竟了,就是蒸骨煮骨也是常有之的。”
公主一听,觉得自己接下来一个月都吃不下任何荤食了,扶着柱子拼命地呕吐了起来。
萧太后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她发觉了,这是姜砚之同闵惟秀共有的恶趣味。
气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可有替代之法?”
姜砚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腊梅,“太后请宫中的嬷嬷瞧上一瞧,她身下出血,乃是从何而出?再则,若是并未有孕,腊梅应当还是会来葵水的,寻她的贴身侍婢,一问便知。还有那个坐堂的郎中,是否有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萧太后点了点头,着人将腊梅的尸体抬了下去,去唤姜砚之所言之人不提。
“寿王少年英才,定然十分受到大陈皇帝的喜爱。”许是因为对姜砚之有信心,萧太后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心焦,反倒是开始认真的打量起姜砚之来。
姜砚之呵呵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哪里哪里,我阿爹嫌我天天摸尸,晦气得很。”
萧太后心中的小人一拍桌子,果然如此!
大陈皇帝那个老狐狸,当真是把这个晦气的小崽子送来克她的!
不然的话,和谈什么的,大陈同大辽隔几年就要扯上几回的,哪一次派了皇子来?说是给她贺寿,她又不是整寿,有什么好贺的……还给她贺出一个永生难忘的寿辰来了。
什么歌功颂德的都没有,奇形怪状的死相倒是知道了不少。
“大陈也有这么多命案?”萧太后试探的问道。
姜砚之憨厚的笑了笑,“哪里哪里,我们大理寺狱中都是空的。那劳什子《三大王洗冤录》都是编的,编的……”
萧太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编的?按照你来我们大辽这断案的速度,怕不是编的,怕是这《三大王洗冤录》已经出了七八上十册了吧……
说话间,萧太后的贴身嬷嬷走了进来,淡定的说道,“启禀太后,那血非产道涌出,却是从后庭而来!为避免驸马爷以为我们偏袒公主,特意请了驸马爷的母亲在一旁观看。”
萧驸马脸色一变。
嬷嬷却是毫无变化,连声音的波澜起伏都没有,“贱婢的屋里人何等低下,老奴担心污了太后同寿王寿王妃的眼,于是自作主张的审问了,那贱婢果然是月事日日都来。另外,平安堂当日的坐堂大夫,也请来了。”
萧太后责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把观音女的婆母叫过来了,没得吓住了她。”
嬷嬷依旧冷淡的说道,“太后教训得是,老奴知错了。”
萧太后却是并未责罚她,“叫那大夫进来。”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进来,他一进来,便趴在了地上,连头都不肯抬,不等太后发问,便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起来。
“启禀太后,那日我正在平安堂坐诊,突然有一嬷嬷来了,求我出诊。我不做多想,便跟着上了马车。岂料一上车便被人蒙住了眼睛,等我下车之后,已经进了不知道是谁家的内宅。”
“那嬷嬷一路上同我说,说她家的少夫人,肚中有疾,时日无多。但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一个孩子。想要叫我哄骗于她,说她是怀有身孕,许是这样,能有什么奇迹。”
“我一进去,瞧那屋子不是正殿,少夫人打扮得也颇为寒酸,知晓这怕是什么豪门恩怨,原本不想昧着良心帮他们骗人。可是我一探脉,发现那少夫人的确是脉象凶险,时日无多了。至于是否腹中有疾,老夫医术凡凡,实在是看不出来。”
“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我照着主家的话全说了。接连几个月,都是我去看的诊,回回都被蒙着眼睛。那夫人病症着实奇怪,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好似怀胎一般。”
等大夫说完,姜砚之便接着问道,“那少夫人可问过你,她为何怀胎之后,还月月来葵水?你又是如何作答?”
大夫点了点头,“问过,我说胎儿有些弱,有轻微出血乃是常有之事,不必过多惊慌,多多进补便是。那少夫人时日无多,是到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的时候了……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那你可认得那个去请你的嬷嬷?”不等姜砚之继续发问,观音女便着急的上前问道。
“我倒是要看看,哪个贱人敢害我!阿娘,你是不知道,腊梅有孕,我受了多大的责难,受了多少委屈!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要气我!”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若是瞧见,自然认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萧太后横了观音女一眼,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且莫多言。”
那大夫松了一口气,匆忙的磕了头,退了出去。
“阿娘,他还没有认人呢,你怎么就放他走了?”观音女着急的走到萧太后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摇着问道。
闵惟秀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简直是大辽的高恬恬啊!
在驸马爷家里,说得上话的就只有两个女人,一个便是公主自己个,还有另外一个,还用想吗?猪脑子都能知道是你婆母啊!
不然的话,人家萧太后身边的厉害嬷嬷,做什么要把你婆母请来!
啧啧,当真是好大一出狗血大戏啊!
不过对于大陈人来说,那辽国就是越乱越好啊!
譬如什么儿子娶回一个貌美儿媳,公公却起了夺爱之心,最终的结局是儿媳与婆母成双成对的在一起了……若是有这等复杂的人生,辽人哪里还有心情打仗啊……大陈不战而胜!
闵惟秀想着,眼珠子一转,好心提醒道,“你想想看,若那嬷嬷是你们府上的,她能听谁的?若不是你府上的,还有哪里的嬷嬷,能够进出自如,还能够得到腊梅的信任?”
第四百八十七章 我也想当太后
观音女听闵惟秀这么一说,哪里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抬起手来,指着萧驸马骂道,“这是为何?我嫁与你家,从来都不用婆母对我行礼,逢年过节绝不缺了她半句问候。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待我如亲闺女一般,你们家对亲闺女就是这样对的?”
“阿娘,立马给我挑选十个八个好生养的姑娘,给我送到我小姑子夫家去!”
闵惟秀听得,差点儿没有鼓起掌来,对啊,就是这样啊,拿出你公主的气势来,撕啊!
不撕个昏天暗地的,怎么对得起被人冤枉陷害一场!若是撕得姓萧的同姓辽的打起来了,那才叫妙啊!
萧驸马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说着,伸出手来,想要拉公主的手,“观音女……是我错怪于你了,你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单纯又美好的姑娘;我阿娘……我阿娘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观音女此刻已经在暴怒之中,对着萧驸马就是一个甩手,将他的手甩脱开来。
这时候,一个老妇人直接冲了进来,怒道,“其中并没有误会,我就是想要压一下你的嚣张气焰。我家儿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尚了公主!”
“想我萧家,数代荣光,我家孩儿,文采斐然,武功卓绝,乃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儿郎,便是不尚主,那也有这大好的前程。可是你呢?你的脾气火爆,像是爆炭一般,将我那苦命的儿子架在火上烤!”
“连洗个脚,都恨不得要我儿来,我这个做阿娘的瞧着,心都是痛的。我不指望我儿子攀公主,就希望他能够找个知冷知热之人,你扪心自问,你可有做到?”
“你掰着手指头数数,嫁于我家几年,肚子可有半点音讯?若换做旁人家,早就三妻四妾了,我儿厚道,不忍你伤心。将心比心,你可为他着想过半分?不光如此,你身边的婆子,还四处的暗示,说是我家儿子不行……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腊梅乃是必死之人,我只不过想着借着她,杀一杀你的威风,教教你做人儿媳妇的道理。”
萧家夫人的心思,很好懂。
无非是观音女性格张扬跋扈,颇有些女强男弱之像。萧家夫人便想着整出了腊梅这事儿,栽到观音女头上,他们萧家“宽仁又无奈”的原谅了公主,然后拿捏住这个把柄,让公主从此矮上一头。
这是又想得到尚主的好处,又不想供着公主这尊大佛啊!
“太后,你未出嫁时,也是唤我一声族嫂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今儿个当着你的面,我也是这么说的,半点都不发憷。”
“南地人家的儿媳妇,那是日日侍奉公婆汤水,缝衣问安,好不周到!那才是为人媳妇的本分!这位乃是大陈的寿王妃吧,不信你问问她?”
闵惟秀见那老妇人指向了她,顿时乐了!
这不怪我啊,是你给机会我,让我来激化矛盾的啊!
她说着,睁圆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我长这么大,只有旁人端与我食的,哪里有我侍奉人的道理?缝衣服是什么?您说的那些,都是小门小户穷苦人家的做派。”
“像我们这等富贵人家,哪里轮得到我们亲自动手?那些个丫鬟婆子,难不成是养来供着的吗?说起来,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公主还要在夫家伏低做小的。”
“你一个做婆母的,口口声声说公主不能生,那公主身边的人为何不能说你家儿子不能生?总不好你家儿子就是人,儿媳妇就不是人,不要脸面?”
“公主才试用了你儿子一个,你儿子却有过两个女人,一个都没有怀孕,你说说谁不能生?”
“当着太后的面,就敢如此轻慢公主,在府中之时,还不知道做了多少磋磨公主之事!公主心地善良,念在你是她婆母的份上,便是看出来了,也没有跟太后告状,可是你竟然得寸进尺……”
观音女有些发懵……
心地善良,看出来也不说?
你说的公主是我?可是我啥都没有看出来啊,我真以为她拿我当亲闺女啊……我若是看出来了,早回来找阿娘弟弟妹妹们撑腰了!
她正准备说,又听闵惟秀说道,“莫不成,你以为公主就那么蠢,连你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不要把别人的善良当做好欺负!”
观音女顿时闭了嘴,“对,她说得没有错!”
我怎么可能蠢到看不出来!
萧太后抚了抚额头,有些不忍直视……
先皇啊,我家闺女绝对是像你,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啊!肯定不像我!
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她活下来的儿子女儿,有好几个,个个性子都不同。人都说长姐通常稳重大方,可观音女天生就是这么个性子,请了最好的教养嬷嬷都改不过来。
于是当初先皇还在之时,也是为她的亲事发愁得很,选了好些人家,摆着让她挑。
可她偏生要嫁青梅竹马的这位萧表哥,她这性子,一点决定了,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先皇没有办法便允了。
现在看来……萧太后看了看唯恐天下不乱的闵惟秀,无语的叹了口气。
她再不出言,她闺女八成已经要被这寿王妃哄得直接撸起袖子打杀婆母了!
她说着,滑了滑茶盏,“观音女,不得对你婆母无礼。”
萧家的夫人硬着头皮的看了她一眼,又忙缩了回去,一旁的萧驸马立马跪了下来,“太后,请宽恕我母亲,她是一时糊涂才酿下如此大错。”
萧太后却是没有接他的话,只轻轻的说道,“萧家的荣光?嗯?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姓萧的。”
萧夫人一惊,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子。她原本想要进来好言好语的认错的,看见到观音女又推驸马,她实在是没有忍住,将心中藏着的话全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