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诗看了翟闻筠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亲儿子,啪的就是一个耳光,然后掩面痛哭。
那男童被打了,嚎得更加的厉害了。
“当初在成都府,你不要说是翟闻筠出门,不小心遇到了强人,才被掳了去放爆竹的地方的!京城这么大,你们初来乍到,又是如何寻到火云坊左邻的屋子的?”
刘梦诗擦了擦眼泪,整个人好似颓唐了许多。
“我家以前在京城,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家,我阿爷在火器营里任职。家中仆从护院无数。其中有一个名叫张宝的,是我阿爷的随从,经常瞧见我的。家中落难,全都散了。我也流落到了成都府。”
姜砚之同闵惟秀对视了一眼,“等等,你阿爷在京中火器作坊任职?”
刘梦诗点了年头,“是。我阿爷是当时火器营三个最厉害的人之一。可有一次一个疏忽,炸死了好些人……虽然这事儿被压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但是阿爷知晓大难临头,只等着官家降罪了,这才匆匆的将我们姐妹全都嫁了出去。”
“我在成都府,遇到了张宝。他跟着我阿爷那么久,也略通这些,是以在一个爆竹作坊里做师傅。”
她说着,看了翟闻筠一眼,不言语了。
不用她说,是个人都能够想到。
翟闻筠实在是太过聪慧,待他长大之后,刘梦琴的好日子跑不了。
刘家的家业,也全都是他这个嫡长子的。是以,刘梦诗不光想刘梦琴死,她也想翟闻筠死。
翟闻筠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刘梦诗一眼,咬了咬嘴唇,站到了姜砚之的身边。
姜砚之心中一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处宅院,是张宝告诉你的?”
刘梦诗点了点头,“翟郎要来京城任职,总不能跑过来了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我便先领着管家来了京城。正好张宝的火神坊要送烟火来京城,我便随着他们的车队一道儿来的。”
姜砚之皱了皱眉头,“张宝他们从成都府,把爆竹从火神坊运到了隔壁的火云坊?”
“成都府人少,哪里比得过京城贵人多。张宝跟着我阿爷那么久,手艺很好的,他们火神坊经常会运烟火来京城卖。那火云坊在南地颇有盛名,其实用的还不是张宝做出来的东西。”
“我来了之后,寻找了好些宅院,都太贵了一些。只有火云坊附近的几家,原来的主人火云坊试爆竹太响了,卖得便宜。我又考虑到……要抓便抓,你问这么多有什么用?张宝早就回成都府去了……”
姜砚之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东西,摆了摆手,一群侍卫便将刘梦诗同翟老夫人拉下去了。
剩下那小童在地上打着滚儿,哭得稀里哗啦的。
翟平眼神呆滞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姜砚之摸了摸翟闻筠的脑袋,“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翟闻筠年纪小,可姜砚之知道,他什么都懂,还是一个十分有主意的孩子。
翟闻筠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等我葬了我阿娘,想去寻我舅舅。”
姜砚之点了点头,“你舅舅是军汉,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他哪里留不了你,你可以到我府上去。”
他连骷髅琴师都收留了,也不差这么一个小孩儿。
翟闻筠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看姜砚之的眼睛,他小声说道,“闻筠想要考科举,日后给阿娘封诰命……”
姜砚之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本大王等着你金榜题名的那一日。”
不得不说,翟闻筠这孩子,真的是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聪慧。
他早就想到了,若是他进了三大王府,日后便是做了官,也会有人嘲他是借了三大王的东风。
他想凭自己的本事。
这孩子有志气,同他和惟秀这种拼爹的纨绔子是不同的!
姜砚之心中无比的感慨。
翟闻筠眼睛一亮,小胸脯不停的起伏着,重重的说了一句,“嗯。”
姜砚之瞥了一眼翟平。
虽然他也很鄙视翟平,但是翟平并没有犯罪之事,有他在,翟闻筠想要为所欲为,那是不行的,一个孝字便大过天了。
可谁叫他有权有势,还是个气焰嚣张的大王呢?不说为所欲为,那也是随心所欲。
“我叫人跟着你,一直把你送到你阿舅手中为止。”
翟平的嘴动了动,但是感受到一旁盯着他的闵惟秀的锐利眼神,到底怂着低下了头,他一把捞起地上嗷嗷大哭的幼子,又扯了扯翟闻筠的袖子,“闻筠还不感谢三大王厚爱。”
姜砚之懒得同他浪费口舌,留了人下来,便带着闵惟秀出了翟家的大门。
翟闻筠站在庭中,对着二人的背影,行了一个大礼。
姜砚之像是感受到了一般,摆了摆手。
“惟秀啊,你看我们又解决了一桩案子,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啊,我瞧着这有个烟火作坊,不若买一些烟花回去,夜里放来倒是也有趣。”
闵惟秀拍了拍手,“好啊好啊!我听过这个火云坊的名头,没有想到,竟然京城也有了。”
跟在二人身后的路丙抽了抽嘴角,你们两个,还一唱一和的,当是台子上唱大戏的么?
火云坊门前,忙忙碌碌的,有几两马车,正往里头进着,守门的人一瞧见闵惟秀同姜砚之来了,立马迎了上来,笑道,“两位客官,真是不凑巧儿,我们火云坊接了宫中的活儿,这段时间,不再接待外客了。”
“两位若是想要买一些烟花爆竹,可以去第二甜水巷,就在高阳正店的对门,有我家的铺面,里头便有。”
第五百三十九章 糖串儿
那守门人笑吟吟的说着,却侧着身子,挡住了一大半的门。
一辆辆马车驶了进去,留下深深的车轱辘印。
姜砚之收回了目光,拉住了闵惟秀的手,“无妨无妨。娘子雪越下越大了,要不咱们先回去罢,你若是想看,叫下人去甜水巷买便是。”
闵惟秀不懂姜砚之为何不冲进去,遗憾的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她都打算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了。
譬如高昂着头,像斗鸡一样拽得亲娘都不认识,一摸鼻子骂道,“你这个没眼力劲的玩意儿,夫人我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能够同那些凡夫俗子看一样的烟火!”
虽然很讨打,但是莫名的酸爽啊!这才是奸臣反派应该说的词嘛!
又譬如,“你再不给我让开,我就让我爹把你整个火云坊都买下来!”
再譬如,“老娘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有敢拦我的人!”
不行不行,这个太粗鄙太嚣张了,还是等她上了年纪再说!
守门人一听,笑得越发的讨喜了,“如此便多谢贵人了。”
两人上了马车,因为翟家的事情牵扯,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午时了。
“你不是怀疑这火云坊有问题么?怎么不直接闯进去瞧瞧?”四下无了外人,闵惟秀拿了一颗梅肉含在嘴中,好奇的问道。
姜砚之摇了摇头,“我只是感觉不对劲而已。京城里的爆竹作坊很多,那个杀死姚春拿的凶手,也不一定就藏在这里。你可瞧见了,这火云坊占地堪比我们寿王府了,都用高高的围墙围住了。”
“我们带的人不多,你又有孕在身。万一这里头都是像杀死姚春拿的凶手一般厉害的人,咱们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闵惟秀一听,顿时不服气起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是多了一块肉,可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姜砚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笑道,“我哪里敢小瞧娘子你!你是厉害,可火云坊是什么地方,里头都是爆竹。万一敌人拼了老命要致我二人于死地。咱们一进去,他便一把火把爆竹烟火都点了……”
闵惟秀小手一抖,擦,那也太阴险了吧!
不过如果这火云坊真同二皇子有关系,那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不管他人死活,也非要炸死二人的事情来!
毕竟那个贱人就是如此狠辣!
闵惟秀想着,都有些后怕起来,“是我大意了,我刚才差点儿想要硬闯进去了。”
幸亏她自觉自己个不够聪慧,除了打仗一事外,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向来都听姜砚之的,不然的话,死都不知道自己个是怎么死的。
姜砚之瞧她一副懊恼模样,一把将闵惟秀搂进了自己的怀中,自打闵惟秀有孕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这样的惟秀,让他瞧得心都化掉了。
闵惟秀咳了咳,“光天化日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姜砚之看着闵惟秀红红的脸,闷笑着说道,“我抱我娘子,抱我孩儿他阿娘,哪里不成体统?”
闵惟秀轻轻的推了姜砚之一把,姜砚之纹丝不动。
“且说正经事。这火云坊有几个疑点,我比较在意。一来便是那张宝,刘梦诗到了这地步,不大可能说谎话。张宝以前若是跟着火器作坊里的大牛做事,那他很有可能是精通火器制造之人。”
“火神坊一个做爆竹的作坊,要这样的人做什么?”
“其二,火神坊在成都府,火云坊在江浙一代,两者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竟然暗中有联系。成都府与京城相隔甚远,爆竹从那里千里迢迢的运过来,能有什么赚头?商家逐利,不应该有这种不赚钱的买卖才对!”
”其三,京城的宅院十分贵。翟平做官多年,刘梦琴姐妹二人又带了不少嫁妆过去,他们都只能够买得起一个小宅院,可见一斑。”
“这京城里不是只有火云坊一个爆竹作坊。他们通常都是在闹市里买一个铺子,然后在京城外买一个偏僻的小庄子。这样一来便宜,二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故,不容易炸伤人,三来,也不会叨扰到周围的村民。”
“可是火云坊偏生在京城里花大价钱,买了这么大一个宅院。这种不差钱的豪气感,实在是不像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
“我先让人去成都府抓张宝,然后查查火云坊的底细……娘子,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闵惟秀咳了咳,“谁盯着你看了,我就是瞧着你嘴皮子一张一合的,好玩罢了。”
闵惟秀刚说完,就感觉唇上一热,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姜砚之已经挪开了。
“不要脸!”
姜砚之似笑非笑的看着闵惟秀,摆了一个可怜巴巴的样子,“明明是娘子你先撩拨我的!还不承认!小赖皮!”
“你才是赖皮呢!你别整这些有的没的,福星都看着呢!”
姜砚之看着闵惟秀微微隆起的肚子,俯下身去,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福星不要吃醋,阿爹也亲你一口!你可别学你阿娘的,做个小赖皮!”
闵惟秀摸了摸肚子,“福星福星,今日看见翟闻筠小哥哥了么?别学阿娘,学学翟小哥哥。翟闻筠又聪明又稳重,比阿娘可强多了!”
姜砚之点了点头,“那孩子是要成大器的。不过啊,福星还是学阿娘的好,阿爹就喜欢你阿娘那样的!”
闵惟秀俏脸一红,这个姜胖子今日还有完没完了!
“啊,你问哪样的啊?那当然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傲如风兮神飞扬!开封闵惟秀在此,姜砚之还不把心拿来!”
闵惟秀听得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瞧见!”
姜砚之说着,从袖子里轻轻的一掏,掏出一个手串儿,套在了闵惟秀的手腕上。
闵惟秀一愣,拨了拨手串儿,“这是糖豆子?”
“我们才回来,还没有来得及给你打金珠子,先给你串了一串糖豆儿,甜甜的还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