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叔坚持,应该按照姜国栋兄弟给的粮食折算成的钱来算,姜瑜也比照着给,每个月三块钱。
但姜老太太和姜国栋兄弟都不同意。
姜国栋说:“我们俩就近挨着父母,平时照顾父母都是我们的事,我们既出了钱,又出了力,姜瑜只是出钱,应该多给一点才行,她得每个月给八块。”
代课老师一个月就十五块,他们一口要去八块,差不多一半,正好给周老三留剩下的一半,姜国栋自觉很公平了。
周老三虽然不大满意,可想着姜瑜每个月还有二十来斤的粮食要拿回家,也没吭声。
姜瑜听了直想笑,乡下人可没退休一说,都是活到老干到老,还伺候老两口呢,除非老两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否则还真用不着他们伺候。恐怕这老两口没事的时候还要帮他们带带孩子什么的。
这话姜国栋也说得出口,不愧是姜老太太的儿子,脸皮跟她一样厚,不过嘛,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恐怕都要落空了。
姜瑜两手一摊,看着姜老太太和姜国栋兄弟:“在你们商量我该给多少钱之前,我有一件事忘了通知你们,因为今天害杨校长左右为难,也耽误了翔叔大半天的功夫,我深表歉意。未免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已经向杨校长辞了职,以后我就不是荷花村的代课老师了,也没有工资发了!”
辞职,不干了?怎么可能,谁有个公家饭碗不是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丢了,当老师可比种地强多了。
“不可能,你骗我们的,你就是想赖账。”姜老太太头一个不信。
姜瑜耸了耸肩,非常光棍:“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工资发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不可能拿这种事说谎,因为两个村子就离这么近,这种谎言一拆就破。说这种谎言对她毫无好处。
姜老太太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非常难看,她就搞不懂了,这死丫头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人人都羡慕不已的好工作,她说不要就不要,脑子进水了吧。
“不行,咱们去找杨校长,把工作要回来,你以后好好教书。”姜老太太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拉姜瑜,被姜瑜机灵地闪开了。
同样傻眼的周老三也回过神来,忙劝说道:“小瑜,别拿你的前途赌气,听你奶奶的,咱去找杨校长,把工作要回来。”
姜瑜垂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头沈天翔敲了敲旱烟斗:“学校不是你们家开的,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这事不用说了,就是老杨性子好,答应了,我也不可能同意。”
他虽然有些遗憾姜瑜就这么放弃了这个好工作,可看姜老太太那不依不挠的劲儿,只要姜瑜干一天,他们就会来闹一天,直到拿到钱为止。而且哪天姜家一有点什么事,恐怕还要来问姜瑜要钱,没完没了,不如釜底抽薪,一下子把他们的念想都弄没了。
至于姜瑜的以后,过了这一阵再看看,外头哪儿有轻松的活再说吧,这孩子也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沈天翔发了话还是很有用的,他这一说,大家都知道,找杨校长也没用了。姜老太太当即失望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哟哎哟地哭了起来,周老三脸色也很难看,他儿子的彩礼钱没了,只有冯三娘脸上露出了解气的笑,只要不便宜这老婆子,什么都好。
闹成这样,可以说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好。姜村长很不耐,冲姜国栋使了个眼色:“把你妈扶回去!”还留在荷花村丢人现眼吗?
姜国栋刚想动,他媳妇儿拽了他一下,冲他眨了眨眼。姜国栋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他把分家的事当着村长的面定下来,可他妈都哭成这样了。
没用的东西!姜国栋的媳妇一看就知道她又打退堂鼓了,幸亏她和弟妹把娘家嫂子给带来了。
她嫂子会意,站出来,笑了笑说:“国栋,国梁啊,快把你妈扶起来,趁着天还没黑,咱回去先把家分了。”
还分家?钱都没捞着,姜老太太连面子都不愿意做了,直嚷嚷道:“不分,我们不分家!国栋,国梁,妈最疼你们俩了,咱们不分家的,你们说是不是?”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那张分家的协议,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可姜国栋和姜国梁早就很羡慕那些分了家,能当家做主的男人了,好不容易哄得姜老太太松口,哪愿意答应她不分家。况且,两人的媳妇还在一旁盯着呢,来的路上媳妇可是说了,要是他们拖后腿,媳妇就回娘家,让大小舅子来找他说叨说叨。
兄弟俩低垂着头,安静得像鹌鹑一样,姜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捶地大哭:“我的命苦啊,大儿子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两个小儿子也不要我这个老太婆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脸都丢到了荷花村,姜村长感觉在沈天翔面前都矮了一截,低声呵斥道:“国栋,国梁,你们兄弟还不把你妈扶回家,让她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坐在地上哭,很好看是吗?”
姜国栋和姜国梁兄弟还是有些怕这个村长族叔的,忙蹲下身去扶姜老太太,可姜老太太非要他们答应不分家才肯起来。
见状,姜国栋媳妇的嫂子瞥了一眼姜村长,打断了他的劝和:“村长,分家的白纸黑字写得这么清楚,不能刚按了手印就不认账,这么多乡里乡亲的都看着呢!”
姜村长被她说得下不来台,哼了一声,皱眉斜了姜老太太一眼:“三嫂,这些事还是回去跟三哥商量吧。”
对啊,让她家老头子收拾这两个不孝子。姜老太太虎虎生风地爬了起来,甩开了姜国栋两兄弟的手,大步走了。这时候,她完全忘了来荷花村的目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分家。
可以预见,姜家回去还有得闹。
他们走后,其余的人村民见没有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
姜瑜留到了最后,她看着还坐在小凳子抽旱烟袋的沈天翔歉疚地说:“翔叔,抱歉,这一阵老给你添麻烦。”
沈天翔挥了挥手,安慰她:“不关你的事,你是个好孩子。算了,小学的工作丢了就丢了,听老杨说,你这孩子写得一手好字和好文章,回头我帮你问问,公社那边要不要临时工,有机会再说。”
看看到时候周老三他们胆子有多大,还敢不敢到公社去闹!
这个计划跟姜瑜的打算不谋而合。她也想踏出荷花村,别的不说,去外面了,一天三顿都可以自己随便吃。但去县城吧,庄师伯风头太大,万一被人举报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风险太大,不划算。相比城里,革委会在农村的势力要弱得多,农村也相对要安全许多。未来的一年多还是待在农村比较安全。
第46章
姜瑜丢了代课老师的工作,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建英。她一个重生的人, 竟然被姜瑜这个土老帽给比下去了, 周建英心里一直都是不服气的。
果然是她高估了姜瑜,为了几句意气之争就把代课老师的工作给辞了, 真是够傻气的。不过这样也好, 姜瑜没了工作,她爸就没了指望, 为了她哥明年能娶上媳妇,她爸就得听她的, 去倒卖东西, 改善家里的条件。
所以等周老三板着脸回家时, 她又旧事重提了。这一次, 周老三没再反对,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自从冯三娘嫁过来后, 他就再没有过这么拮据的日子。
口袋里没了钱, 不能出去充款爷,以前跟他好得同穿一条裤子的王二麻子现在见了他都绕道走。世人都趋炎附势, 有钱的就是大爷,周老三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更加迫切地想发财。
抽完了一支烟, 他问周建英:“你有什么主意?”
周建英好歹在前世混过那么多年,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也见过周建设做生意啊。她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爸, 咱们先要准备一部分本金,现在这个季节,最好倒卖的就是粮食。不少村都要分粮了,农村粮食比较宽裕,城里还是按票供应,这方面一直比较紧张,我建议最初倒卖粮食,这样比较有赚头又保险,等攒了钱,跟那些倒爷混熟了,咱们再想办法弄些更好的东西来卖。”
确实,民以食为天,粮食的需求很大,城里人按票供应的那点粮食,很多人家都不够吃,尤其是家里有几个半大小子的,每个月都要找门路买粮。
“行,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周老三略一沉吟就同意了。
周建英兄妹高兴极了。
周建设忙说:“爸,我跟你一起去卖粮吧。”
粮食重,他们又没自行车,多个人能多拿不少,周老三没有反对:“行,最近村里的活不是很多,上工比较晚,咱们半夜就出发,赶在清晨回家。建设这两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我先出去找一找门路。”
这个年代对倒卖东西管得很严,不是熟人领路,想进入这一行也不容易。周老三混了这么几年,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不少,他来干这个还有点先天优势,不至于一头瞎蒙黑。
周建英听父子俩都有活儿,唯独她这个出主意的没有安排,这么下去,肯定会被父兄给比下去,依照她爸那抠搜劲儿和偏心劲儿,就算赚了钱肯定也不可能分多少给她。
周建英出这个主意的目的就是想自己口袋里能有钱花,怎么甘于落后呢,她想了想说:“爸,你们去收粮的时候也一并收些鸡蛋回来,我拿到县城去叫卖。供销社收五分一个,你们就收五分五,我拿到县城卖个七八分,不要票,肯定有人买。”
鸡蛋在这个年代是营养品,数量有限,按票供应,稀罕得很,在市场很俏。周老三点头:“成,我们给你留意着。”
等姜瑜回家的时候,父子三个已经整理出一套比较完整的倒卖东西的计划了。
姜瑜敏感的察觉到了周家父子的兴奋,诧异地扬了扬眉,她丢了代课老师的工作,他们不是该沮丧愤怒吗?莫非这一家子又想了什么歪招。
她寻了个机会问冯三娘。
冯三娘洗碗的手一顿,蹙眉道:“你别问了,不关你的事,明天我去找翔叔,让他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你好好上工吧。”
冯三娘循规蹈矩了一辈子,最出格的事就是今天下午拿扫帚打了前婆婆。对她来说,倒卖东西,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但她又管不了周家父子的事,只能要求姜瑜别掺和进去了。
见从冯三娘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姜瑜也没管,只道:“你别去找翔叔了,对我的工作,翔叔另有安排,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种地什么的姜瑜是绝对不干的,太不自由了。不过指望翔叔把她弄到公社,也不知猴年马月了,毕竟公社不是小学,不归翔叔管,他要把自己弄过去,也得去求人。
姜瑜自觉已经欠这位老人不少人情了,也不想他为了自己的事到处奔波。所以姜瑜决定第二天自己去县城一趟,想个办法,同时通知胡利民一声,免得他不知就里,回头怪到杨校长身上。
为了早点到县城,次日天还没亮,姜瑜就起了床,但她发现,周老三比她还早。姜瑜还在穿衣服的时候,周老三已经打着手电筒,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那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去干什么好事。
姜瑜也没管,她利索地穿了衣服,跟早起喂鸡做饭的冯三娘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最近她经常不着家,冯三娘似乎也习惯了,周家人也混不在意,毕竟少个人就少一口粮嘛,她不在,他们还可以多吃一点。
姜瑜一大早就赶到县城,先去国营饭店美美地吃了一顿豆浆油条。现在食用油也很欠缺,油条这东西也就饭店里才有,普通人家可舍不得用那么油去炸油条。
心满意足地吃完饭,姜瑜又去找了庄师伯。
这个点,庄师伯也刚吃完早饭,瞧见姜瑜,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什么风把小友你给吹来了?”
姜瑜也不跟他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平心静气符推了过去:“帮我代卖,我二,你一。”
这个抽成比庄师伯让康子转达的二八分好多了。他笑眯眯地把符收了起来,不满足地说:“小友,怎么就这三张,多折一些呗,市场的需求很旺盛,不少人向我打听这个符。”
姜瑜一本正经地说:“平心静气符极耗精力,我一个月也就得这么三张。”其实是姜瑜觉得一个月二十块就足够花了,没必要弄那么打眼的事。
庄师伯嘴角抽了抽,看姜瑜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当他不知道,她随手一折,不到两分钟,一张符就出炉了,扯什么犊子。
姜瑜瞧出了他的鄙视,笑呵呵地说:“庄师伯应该比我更懂才是,物以稀为贵,什么多了都不值钱。一张卖十块,跟十张卖十块,你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当然是前者,事情都要少很多。庄师伯明白了姜瑜的用意,不知是赞还是讽地说了一句:“你这小丫头倒是狡猾。”
姜瑜就权当他这是赞美了,笑嘻嘻地说:“多谢,多谢,今天来找庄师伯,还有一桩事想请你帮忙。庄师伯走南闯北,认不认识金安公社的人?”
庄师伯的客户大多是县城的,还有一部分是市里的,农村极少。他摇头:“怎么,遇上什么难事了?”
“也不是,就是没工作,想去金安公社找个活干,问问庄师伯有没有法子。”姜瑜半真半假地说。
听她说没事干,庄师伯眼珠子一溜,嘿嘿直笑说:“这还不简单,直接留在我这里呗,咱们联手,一起发财。”
他老早就想把姜瑜留在县城了。他出人脉,姜瑜出技术,何愁发不了财。
“不干。”姜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偶尔来一单还行,天天在县城里搞迷信,万一哪天庄师伯的靠山倒了,她第一个倒霉。
她也奉劝庄师伯:“你低调点,别太招摇了。”这年头,革委会的人也不安全,他们天天举报、抓人,冷不防也会被想上位或者跟他们有仇的在背后捅他们一刀,随时都可能倒下来。
庄师伯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过一天算一天,每天有吃有喝,过得顺心自在就行了,哪一天倒霉,被人弄了,我也认栽。我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就是去地下见了阎王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他这是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姜瑜也不劝了,只问:“这个忙,你帮不帮?随便给我弄个临时工干干就行。”
临时工而已,这要求不高,庄师伯应承了下来:“行,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住址啊,不然怎么安排。”这下不愁找不到这滑不溜秋的小妮子了。
姜瑜勾起唇,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叫姜瑜,姜子牙的姜,周瑜的瑜,周全安的继女。”
卧槽!庄师伯惊得嘴巴大张,表情那个惊讶:“你……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难怪周老三前一阵子那么倒霉呢,拿了姜瑜那张符回去就没事了。刚开始他也怀疑是姜瑜捣的鬼,后来见识了符箓的妙用,他把这一切归结到符箓的作用上头了。原来真的是他想多了。
不过就他所知,周老三的继女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娃,听说书读得比较多。也没听周老三说她在道法方面有什么天赋啊。
姜瑜笑笑:“这个嘛,是个秘密。相信庄师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庄师伯见过姜瑜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可不想跟这个诡异的丫头为敌,当即表态:“你放心,我嘴巴很紧,在周老三面前,我什么都不会泄露的。”
姜瑜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一张黄纸,当着庄师伯的面,对折了几下,折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递给了庄师伯:“这是谢礼,长时间佩戴,能少病少灾,延年益寿。不过嘛,我修炼不到家,这东西只能持续一周的时间,过后就得换新的才行。”
庄师伯的笑凝结在了嘴角,颇无奈地说:“你这丫头心眼就是多。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你都还不放心吗?成,我一周之内一定把这件事给你办好,一周后康子去金安公社,你得给我弄张好点符啊。”能多活些年,谁不想啊。
姜瑜也投桃报李,笑道:“这是当然,庄师伯尽管放心,包你满意。”
离开了庄师伯的四合院,已经快到中午了,这个时间去找人很不合适,姜瑜决定下午再去找胡利民,她先去了邮局。
梁毅给她寄了个包裹回来,今天来了县城,正好一并取了。
把包裹单递给邮电局工作人员后,很快,对方就找到了包裹,将之交给了姜瑜。这个包裹并不大,但很沉,姜瑜掂了掂,足足有十几斤,也不知里面究竟装了什么玩意儿。
她非常好奇,干脆找了个没人的巷子,坐在路边的青石板上打开了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