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副队(5)
第二赛季进行到中期,飞羽战队在常规赛积分榜的排名稳定在第二名,看上去似乎有冲击冠军的希望。但宋阳心里其实清楚,飞羽距离冠军还差一点儿火候。
目前飞羽战队的主力攻击手是他跟大徒弟苏广漠,其他队员的水平只能算作中上,整支队伍的输出、支援能力都跟势头正盛的风色战队没法比。更让宋阳担心的是,他自己的状态也开始下滑,比赛时的反应远不如上个赛季。
作为队长,在退役之前,他必须为飞羽战队想到一条出路。
赛季中途的休假期,苏广漠本想带俞平生出去自驾游,结果,宋阳突然将他们师兄弟三人留在战队,让俞平生和谢树荣都练剑客职业,形成三个剑客强势突进的近战打法。
谢树荣本身就喜欢玩剑客,对这个决定自然毫无意义,很高兴地答应了。俞平生来到战队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巩固基础训练,他将神迹的六大种族和二十多种职业从头到尾玩了一遍,目前还没确定打比赛时的职业。
他以前在网游里玩的是狂战士,可如今,师父既然提出了三个剑客配合突进的战术思路,俞平生也不好意思反驳,便点头答应下来。
从那天开始,苏广漠、俞平生和谢树荣就成了宋阳重点培养的飞羽下一代接班人,苏广漠正面主力攻击,谢树荣寻找机会收割人头,俞平生在旁策应,三人闲下来就一起训练,配合起来也越来越默契。
只不过,苏广漠经常跟随战队去外地打比赛,大师兄一走,就剩谢树荣和俞平生在一起训练。俞平生不爱说话,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没有任何存在感。谢树荣却是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动不动热血上头在网游里虐菜鸟,尤其爱在排位赛杀治疗。
有时候谢树荣连赢十场,会忍不住兴奋地扭头跟俞平生报告自己的战绩:“师兄我又赢了,连续赢了十场!”
结果,师兄面无表情地憋出一个字:“嗯。”
谢树荣继续一脸期待求表扬:“师兄你看我厉害吗?”
俞平生平静地点点头:“嗯。”
谢树荣:“……”
再兴奋的情绪都被这波澜不惊的回答给浇灭了。
久而久之,谢树荣也觉得跟这个闷葫芦师兄聊天很是无趣,便不再找俞平生,自己玩自己的。俞平生巴不得小师弟别在耳边吵闹,两个人日常训练时的交流少得可怜。
但每次苏广漠回来时,俞平生就会变得跟平常不一样,他会眼睛亮地看着苏广漠,认真地问一些问题。俞师兄声音其实很好听,说话的时候柔和的音调让谢树荣听着格外舒坦,心里忍不住想:俞师兄好偏心!对大师兄就有说不完的话,对自己就只有一个“嗯”字。
每次俞平生提问,苏广漠都会很耐心地回答,如同一位温和宽厚的兄长。
谢树荣很羡慕他们俩交流时的气氛,忍不住也想了一堆问题去找苏广漠:“大师兄,比如我在赛场上遇到对方的核心输出和治疗全都残血,我应该先杀哪一个?”
苏广漠说:“自己想。”
谢树荣不服气地挑高了眉毛:“俞师兄问你那么多问题,你都会耐心回答,我刚问你一个问题,你就让我自己想!我是后娘养的吗?!”
苏广漠说道:“你当然不是后娘养的。”
谢树荣刚高兴不过两秒,苏广漠又补充道:“你是充话费送的。”
“……”谢树荣气得转身走了。
俞平生现苏广漠很爱逗小师弟生气,不由疑惑地道:“你为什么要气阿树?”
苏广漠笑着说:“这家伙就像是没长大的小狼一样,整天张牙舞爪的,你不觉得他挺好玩的吗?”
在苏广漠看来,锐气十足的谢树荣就像是一条没长大的小狼,不知道掩饰自己锋利的爪子,这样的少年直率又可爱,苏广漠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所以才会逗他,因为苏广漠知道阿树并不会真的生气。
但俞平生不一样,苏广漠把他放在心尖上,别说是欺负他,捧在手心里护着都来不及。
谢树荣一直嚷嚷着“大师兄偏心”,却不知,苏广漠并不是偏心,只是,两个师弟对他的意义根本不一样。对待年少的弟弟,可以训斥,可以争论。但对待所爱之人,却只有无限的包容和温情。
***
谢树荣嘴上说大师兄偏心,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他来到飞羽战队的时候,苏广漠和俞平生已经一起训练了半年,他来得晚,感情比不上两位师兄深厚这也很正常,只要三个人能配合着打好比赛就足够了。
时间飞逝而过,第二赛季的季后赛阶段,几场比赛都出现了爆冷的比分,尤其是飞羽在半决赛迎战鬼灵的那一场,宋阳在关键时刻没能跟上苏广漠的节奏,被鬼灵的队长莫权隐身刺杀,鬼灵战队趁机撕破了飞羽的防线,拿下半决赛的胜利。
原本最有希望争夺冠军的飞羽,却在半决赛马失前蹄,最终只拿到季军奖杯。宋阳在赛后直接宣布了退役,对一位曾经站在职业联盟顶端的选手来说,这样离开虽然有些丢脸,但他还是非常理智地选择了放手,因为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存在成为飞羽战队的累赘。
剑神宋阳退役的事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不少记者担心飞羽战队没了宋阳后成绩会一落千丈。就在这样的质疑声中,联盟迎来了第二赛季的休赛期,苏广漠、俞平生和谢树荣全都自觉地没有回家,留在战队刻苦训练,一个假期的集训,让师兄弟三人的配合愈默契。
于是,第三赛季开赛时,宋阳带给了神迹联盟一个惊喜——
飞羽三剑客组成的崭新阵容,如同一把利剑刺破苍穹!
常规赛开赛之初,三兄弟的配合还略显生涩,可随着比赛越来越多,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攻击力和战术思路都在飞快进步,不少顶尖大神被苏谢二人联手击杀,俞平生幽灵一般的走位更是将两位攻击手护得密不透风。
飞羽战队一路披荆斩棘,一口气杀进总决赛,并出人意料地拿下了冠军!
比赛结束之后的颁奖礼上,苏广漠带着俞、谢两位师弟公开感谢了师父宋阳的培养,三位少年并肩站在一起,捧起了冠军奖杯,苏广漠的笑容大气自信,颇有队长风范;俞平生的微笑安静腼腆,一双眼睛乌黑明亮;谢树荣的笑容灿烂耀眼,有着少年特有的锐气和张扬。
飞羽三剑客合影的画面,也成了神迹联盟的经典一幕。
然而好景不长,宋阳离开飞羽战队后不到一周,三个徒弟就闹了矛盾。
这场争吵的起因是俞平生。
经过一个赛季的比赛,俞平生现自己更适合玩狂战士,以前宋阳在的时候他不敢反对师父的吩咐,只有对着大师兄,他才敢说出心里的想法。
对一个有交流障碍症的人来说,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是很不容易的,加上俞平生聪明又认真,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苏广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提议。
没料,这件事遭到谢树荣的强烈反对,师兄弟因此大吵一架。
谢树荣觉得大师兄偏心,一气之下冲动地离开了飞羽,出国后还删了两位师兄的联系方式。苏广漠冷静下来,想要把小师弟叫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变故也成了俞平生的心结,他总觉得是自己逼走了阿树,可他又不太会表达,只能一个人干着急。
苏广漠无奈极了——其实最大的错误在他。谢树荣对俞平生说了几句重话,他一时火气上来才会口不择言,归根结底,他确实偏袒俞平生。
自家人在某些观念上产生分歧,弟弟和媳妇吵起来的时候一般人都会偏袒媳妇、责备弟弟,苏广漠只是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却伤到了对一切毫不知情的谢树荣。
苏广漠自责了几天,终于鼓起勇气想把那个贪吃的小师弟给哄回来,只可惜,他打听到的却是谢树荣跟国外c俱乐部签约的消息。没长大的小狼锋芒毕露,傲气十足地不肯回头,苏广漠也只好在远方祝他一切顺利。
***
飞羽三剑客的时代如同昙花一现,结束得非常匆忙。
自从阿树离开后,飞羽就成了苏俞两人带领之下的近战队伍,虽然不复当初三剑客时期的辉煌,却也是神迹联盟成绩最为稳固的豪门强队之一。
之后的几年,苏广漠的剑客和俞平生的狂战士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形成了一人猛烈进攻、一人安静守护的特色组合,苏广漠凭借豪气的剑客打法,成了神迹粉丝群中人气极高的“人皇”,而俞平生也成了飞羽粉丝们非常喜欢的“幽灵副队”。
飞羽的正副队感情极好,苏广漠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俞平生,而俞平生也习惯了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形影不离,亲如兄弟。
苏广漠心里清楚,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俞平生习惯他。
只有让俞平生习惯了他,离不开他,当有一天他要告白的时候,俞平生才不会抗拒。
***
第六赛季的时候,苏广漠和俞平生在网游里遇到加入沧澜战队准备回国的阿树,心里的结总算是解开了。赛季结束后,阿树忙着回国跟猫神组建新的战队,苏广漠则心情轻松地带着俞平生来了一场自驾游旅行。
这次的目的地是哈尔滨,苏广漠想跟师弟兑现当年的约定,带着师弟去看看雪景。
两人来到哈尔滨的那天正好碰上了一场大雪,俞平生隔着车窗,眼睛亮地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远处的高楼大厦,近处的路灯、树木,全都被积雪所覆盖,让这座北方城市如同冰雪筑造成的童话城堡。
苏广漠在酒店停好车后就带着俞平生去看雪景。外面气温很低,行人都穿着羽绒服,俞平生从小长在南方,显然不适应这里的温度,冻得脸都红了,但他的眼神里依旧难掩兴奋之色,显然很喜欢这个冰雪世界。
只是手指露在外面太冷了……
刚想到这,手上突然传来一丝暖意,俞平生扭头一看,就见苏广漠微笑着牵住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说:“天气太冷了,手别被冻着。”
“嗯。”俞平生也没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安静地让师兄牵着走。
这些年来,苏广漠跟他身体接触的次数并不少,牵手,拥抱,这样的动作他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再像当初年少时那样排斥,甚至觉得,师兄的手和怀抱都非常的温暖。
两人就这样沿着大街走着,一边看景色一边随口聊几句,走得饿了便找到一家当地的特色菜馆吃一顿晚饭。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轻松愉快地过去,等返回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在路灯的照射之下,地上的雪似乎也泛起了一层耀眼的银白。
俞平生垂着头走路,安静地听着两人的脚踩在雪上时出的有节奏的声音。
突然一阵风吹过,卷起雪花拍打到人的脸上,俞平生冻的缩了缩脖子,苏广漠立刻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冷吗?”
“嗯。”俞平生点点头。
苏广漠微微一笑,将俞平生整个抱进自己的怀里。
俞平生窝在他的怀里,贪恋地汲取着师兄身上的温度。周围安静极了,甚至能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声,俞平生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头顶传来苏广漠低沉温柔的声音:“师弟,当初阿树一直说我偏心,其实他并没有说错。我把他当弟弟看,却把你当作……”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俞平生好奇地仰起头看向他:“当作什么?”
苏广漠微微一笑,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目光温柔得几乎要融化这里的漫天飞雪,他看着俞平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