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击打树叶、泥土地，像是弹奏着一首鼓点激烈的曲。
地洞里。
空间狭窄，还有木头腐烂后的味道。
沈然和周元霜几乎是贴着。
沈然尝试往旁边挪动，但手臂已经触碰到了边缘，苦笑，“有点窘。应该是胖了。”
算了，实在挪不动。
就这样吧。
沈然感觉自己和周元霜这会儿就像是土地里的两只鼹鼠。
黑暗潮湿的环境中，沈然忽然感到身旁的柔软在发烫发热。
但片刻后就结束了，周元霜的声音响起，“痒，难受...”
她本想通过升温来除湿，结果味道反而更重了。还有些小虫子从土地缝隙里钻了出来。
这种地洞必须得生火才能彻底干燥。
“闭眼睡一觉吧。”过了一会儿，沈然说，“等台风过去，天亮了，我们再换个地方。”
“睡不着。”
“为什么？”
周元霜闻言忍住吐槽的欲望，道，“我又不是虫子，没办法在这种地方睡着。”
“要我哄你吗？”
沈然道，“说不定就睡着了。”
周元霜微愣。
下一刻，沈然又唤出玉佩中的小花。
小女鬼飘出来，脆生生地问，“主人有何吩咐？”
“帮我守一下外面。”沈然又补充，“对了，下雨对你没影响吧？”
“太阳才对小花有影响，下雨没有影响。好耶，可以玩水了！”
小花立马兴高采烈地飞出地洞外。
自己都躲到这种地方了...外面还是恶劣天气，除非霉到了极点，不然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为了以防万一，沈然又把小花给派了出去。
“小花？”
周元霜若有所思，“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养这种女鬼，而且这么小。”
“别人送的。只要能拿到阴阳道副本的入场券，小花应该就能大大成长一波。”沈然道。
“也是。”周元霜说，“只要你能拿到十大名额，我也能成长一大波。”
“还要成长一大波？”沈然忽然打趣，“你已经够大了吧。”
“......”
一阵诡异的安静。
俄顷，周元霜冷冰冰地问，“所以这句话是玩笑吗。好笑吗？”
“咳，不好笑。”沈然立马干咳，“对不起，我不该开这种烂俗玩笑。我知道错了，我没有不尊重女性的意思。”
“下次不许了。”
周元霜脸色刻板，心里又觉得有点意思。
对方认错还挺积极~
沈然喜欢苦中作乐，越是糟糕的时候越会找点慰藉，但显然周元霜并不是。
“我先休息一下，你也可以尽量睡一会儿。”他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嗯。”
周元霜嗯了声。
随着安静，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她又陷入了对于下雨天的无限遐想当中。
......
雨珠仿佛在鼓面上高高跃起。
一双脚像是马蹄一样跋涉过雨夜里的地面，溅起一行行或清澈，或浑浊的水。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轰隆”
雷声震时，闪电从上之下劈开雨夜。
一瞬间的光芒照亮了树林间的形态各异的人身。
深蓝网络中。
直播间里，弹幕集体炸开了锅。
肥猫也久久说不出话。
如果没有关盘的话，这个时候，沈然的排名一定会暴跌。就像是滑崖式下行的股市。
“装都不装了是吧？”
“唉，联邦。”
“一群小脑萎缩的家伙，看不出来吗？那个聂然就是火星6.24事件中的叛乱份子，沈然！还是说你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居心何在！”
“叛乱份子...难绷。”
“难绷。”
“......”
弹幕大战。
对于八大家不满的用户并不少。
白天老老实实当公司狗也就罢了，在这里要是还不发泄几句，那可真有点“没有人性”了。
大多数的高阶用户，谁不清楚火城暴乱事件的背后是季家，甚至还有另外几家的影子？
李家操之过急，想要煽动火星极端份子，提前制造分裂。
大家就在暗中给李家使绊子。
所以说，
叛球罪这玩意儿真的很让人难绷，根本无从可谈的，就很荒诞。
“看来，王鹏季方他们...咳，那什么...鲨鱼你觉得呢？”
直播间里，肥猫有点被干无语了。
这一幕不亚于打比赛的选手突然“转”了起来，
解说都词穷，没法编话来圆场。
冷场了一会儿，那条卡通鲨鱼突然开口，“这么大的雨，狗鼻子都没有他们灵。实在是让人想不通背后的原因，又是一个联邦第1081个未解之谜。”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临时抽查，联邦第901个未解之谜是什么？”
“人家是顶尖进化者，说不定真长着狗鼻子的。”
“比赛？哼，我早就知道，全是作秀，最不把规矩当规矩的就是他们自己！”
直播间里的那些观众们哄堂大笑。
也有人发泄愤懑。
“虽然八大家和月目前是和平状态。但对于月的警惕可能就仅次于对帝国人。”
鲨鱼又解说道，“归根结底，还是月是数百年来唯一接近联邦顶点的非世家出身的进化者。”
“不过，
现在说不定会出第二个了。”
鲨鱼看着卫星转播出的画面。
需知，
即便是沈修竹都还没有真正在大众视野中，以一己之力面对十几位强敌。
......
......
脚踏水花声。
沈然唰地睁开双眼，
并非是听觉敏锐到了那种地步。
而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回到了火城。燃烧的城市废墟中，敌人们绑架了沈盈盈、婶婶甚至连沈修竹都败了，旁边还躺着二叔的尸体。那些人要让自己跪下......
“主人。”
小花的声音突然也在这时响起，“有人朝这边过来了，速度好快好快。小花没有看清。”
沈然眼神微变。
正要叫周元霜的时候，又听到了小花的第二句话。
紧接着，小花飞快回到地洞里，胆怯地重新缩回玉佩里。
“有动静？！”
同一时间，周元霜变色，听到了外面的异常动静声。
“你待在这里，别动。”
沈然突然按捺住周元霜，神情冰冷。
周元霜动容，说什么也不愿。
“别动。”
沈然再次加重语气，那双白色光圈眼睛看向周元霜。
周元霜一怔，然后坚定地回答，“你输了，也是我输了。别蠢了。”
“你不配。”
沈然忽然说出一句话。
太伤人了...周元霜瞬间就呆住了。
一颗心如掉入深渊。
“你凭什么和我一起？”沈然如此说道，“老实呆着。你以为外面是什么局面？”
说着，他爬出地洞外。
外面大雨倾盆。狂风依旧浩浩荡荡地吹刮着这个世界，不少的树木都已经倒折了，剩下的也都勉强维持着腰杆，难以保持直立。
但。
一道道人身却是傲立在四面八方。
任凭飓风过境，那些挺拔的身姿，巍然不动，寂静无声。充满了睥睨的高贵之意。
“噼啪”
一个个豆大的雨滴掉落，很快就淋湿了沈然的发丝和衣服。黑发紧贴着他的额头。
雨水顺着脸庞滑落。
身体也在失温...
小花说的还少了，外面不止六、七个，而是二十多个。
沈然如坠谷底。
只觉得雨水怎能如此冰冷？
“有趣，可真是有趣。”
树林里，一道身影颀长的人身，开口，“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月，他的亲传居然就长这样。”
“难怪...原谅我当时说话语气重了。这位聂，哦，是沈同学，我得道歉，我那晚不该那样对你来着的。”
不远处，王鹏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然。
毫不掩饰一种对于猎物的炽热，如电眼逼人。
“我该——把你视作是一个真正的对手，那时就该毫不犹豫地出手！”王鹏露出带点病态的兴奋。
“月，近百年来我最深恶痛绝，也是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
另一个黑长直的女孩，同时也是七院学生，声音清冷，“我很好奇，你真的是月的亲传吗？还是说只是他的一个手下？”
“......”
后方，李冠伫立在雨幕中。
他宛如一尊雕塑，沉默无言。
一旁的李牧竟也保持着一时的安静，只是看着那道雨中的人影。
只有那个名为李不二的少女，舔了舔舌头，一副见猎心喜的兴奋表情，“月的人啊...八阶进化者的亲传，另类的太子，好激动啊。”
“不愧是月培养出的人，居然还能保持着冷静吗？”
一个身高近两米，虎背熊腰的汉子翁声道，“放心，我一个人和你打，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吴江，你？”
又一个女子美眸一瞥，淡淡道，“你别输了就太丢脸了。还是交给我来，等我亲手淘汰掉了这个月的亲传，再把你打得心服口服。”
“都别跟我争，他淘汰掉了季雅，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讲，此子都是我的。”
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昂首，双眼锁定着沈然，声音铿锵。
“......”
......
风声，雨声，联邦世家年轻一代顶尖高手的说话声。
环境突然嘈杂到信息如洪流，一股股地涌入自己脑海中。
树林的正中央。
沈然立于原地，一动不动着。
他扫视一圈四周，目光在李冠那边停留了一下，然后避开李牧的视线，最终任凭雨水长流，嘴唇启合，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
“...厉害。”
还是低估了“月”这个字的重量。
或者说，低估了联邦。
沈然本以为身份暴露后，顶多李家和一两家会找机会对付自己。但如何也想不到，上面会直接把自己的位置给暴露给在场的这些家伙！
并且还几乎是八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一样的剧情。
轰隆！
暴雨倾盆之夜，闪电横空。
共二十多个身影占据着四面八方，在狂风中衣袍猎猎，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全都是血气方刚的联邦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其中还有的人，雨水刚一落到其身上就蒸发成了雾气，难以想象那具躯壳的强大。
这一刻，地洞里的周元霜眸光一滞，她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明白了沈然为什么以那样的话来制止自己出去。
联邦不可能让沈修竹，沈然这样的人崛起的。
前面对沈修竹的容忍已是极限。这一次，对沈然是突破规则的绝对压制。
这是必输的局面！
滴答...
冰凉的雨落在沈然的脸庞上，从下巴滑落时又变的滚烫。
“沈某何德何能？”
忽然，沈然自嘲地笑了，肌体升温，左手缓缓握住一把至虚空中凝聚出的天煞剑。
右手则取出背在背上的幽能死枪。
一手长剑，一手魔枪。
他再度洒脱一笑，声音在雨幕中传出很远，“二十几人同一时间赶来...对我倒是看重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捅破天了。呵，也是。”
“既然如此，你们不妨一起上吧。我沈某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