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龙化身的黑剑与拳意深远的无上之拳相碰之时,一股骇人的气浪瞬间产生,爆发,在两端一拳一剑夹杂之下,凝聚成一颗火球模样的气团,不停在波动,火球所闪耀出的红光,照得城头明亮如昼。
但随着火球中蕴含的毁灭气息愈演愈烈,吕候与刘刑两人见势不妙想要从中抽身离开,以免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但却突然发现自己被这个火球深深牵引着,只有不断向前一条路可走。
两人所发挥出的力量远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照理说,像吕候和刘刑这样在人间境已有些时日的高手,不到山穷水尽时,出招定然会留几分力,才能够及时收手,以免误伤他人,也是保全自己的最好办法。
但刚步入中等人间境的吕候,在领悟了无上之拳的拳意奥妙后,一心一意皆是想着破敌制胜,丝毫没有考虑过留几分力道,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而刘刑同样如此,在墨龙剑的引导下挥出的一剑,其中不止蕴含着云梦大泽气运,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刘刑体内抽取剑意,灌输到剑身之上,对抗着无上之拳。
高悬于空中,僵持不下的两人,心知肚明:先退步者,死路一条,唯有碾过面前之人的尸体才能踏出一条活路。
两人皆怒吼嘶鸣着,辨别不出口中所言,火光映在两人脸上,烈火在眼眸中燃烧。
在感受到刘刑的身影即将先吕候一步被那股气浪淹没时,闭眼祈祷的南安率先坐不住了,双眼一睁,射出一道冷厉寒光来。
下一瞬,南安已至刘刑身边。
这并非是她使出的什么瞬身法,而只是速度快到了极致,肉眼已经难辨。
而几乎与她同时动身,同时抵达的,还有一旁伺机而动,看似随意,其实时刻观察着南安的白衣书生。
不过两人赶到此处并不是为了帮助自己一方摧毁对手,而是在两败俱伤之前,将这场浩劫化解。
南安落身于火球之下,手腕一抖,折扇立马打开来,随着扇面挥舞,一阵清风吹出,火球似的气浪立刻被向上扇飞。
白衣书生再度闪身消失,而后出现到火球之上,身前飘出一张空白黄纸,将这道缓缓向上吹来的火球气浪包裹吞噬,最终在纸上留下点点墨迹后,消失不见。
两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却像多年老友般默契十足,南安一动,白衣书生立马心领神会,做出回应。
而两人这一招一式后,对彼此心中的忌惮更深,自己所想都能被完全预料清楚。
白衣书生本想收好这张装有毁灭气息的黄纸,留存到日后定有大用,但南安手腕再度翻转,挥出的扇风势头极强,将他手中的黄纸直接吹落,而后又有一阵风动,将飘落半空中的黄纸粉碎成点点纸屑,再也无法复原。黄纸上的墨渍随着纸屑落下。
南安微笑着看向白衣书生,而后者也只能无奈苦笑,本想稍微藏私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而身处中心的刘刑与吕候两人此时皆是暗自心惊,方才气浪产生之时,其威力还不足以摧毁一位人间境高手的肉体,都随着两人继续加力,到两人都无法收手之时,其中蕴含的那股滔天的毁灭气息足以摧毁脚下的这片大地。
即便是自忖肉体无敌的吕候,面对这道气浪时也不敢退一步海阔天空。
而刘刑更是有着无法后退的理由,一旦让步,不止是他自身会身死道消,顷刻毙命,刘刑身后的江陵城,还居住着千门万户,数以十万计的百姓,都会因为自己遭受一场灭顶之灾。
好在南安和白衣书生及时察觉到了拳与剑中间爆发出的气浪,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顾不得其他,出手化解了这场浩劫危难。
南安带着刘刑先一步回到城头上,而白衣书生和吕候则是悬在城外空中,俯视着两人。
白衣书生轻声笑道:“南安姑娘为何不继续放你那纸鹤了?你这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纸鹤,在通风报信上可谓是绝佳之选呀。”
南安爽朗一笑,她当然听得出白衣书生言辞中的嘲讽之意,不过她白皙容颜上并无愠色,反而轻展折扇,素手摇风,半遮朱唇,只露出仿佛能够洞穿人心的明亮眼眸珠子。
“柳公子造的这扇门,倒是有几分来头,虽然本事不大,但居然冥冥之中和公子的心胸有些相像,一样的狭隘。”
白衣书生涵养极高,并未因南安三言两语而恼怒,反倒是琢磨起她为何知晓自己的姓氏。
不过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时,只听得南安一声娇呵,一只体型远超先前小而快的纸鹤蓦地从她手中折扇扇面中飞出。
这只大型的纸鹤虽然比不上变大后的墨龙那般巨大,但远超高悬于空中的无底之门的大小。
而就在白衣书生愣神的这一刹那,巨型纸鹤振翅高飞,一声清冷孤高的鹤唳回响于天地之间,远处天边甚至野鹤群飞,不断有回应传来,似乎都在为这只鹤王欢呼鼓舞。
可怜城中的百姓此时皆是战战兢兢,先前的地动天摇,还有龙鸣之声,以及此时的一声鹤唳,让其如临大敌,各家各户皆是手持棍棒躲在门后,若是城门告破,彼时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让那些土匪一般的兵卒尝尝这些门栓、擀面杖的厉害罢了。
等到白衣书生回过神来时,纸鹤已然逼近那扇无底之门,硬生生地撞了上去,在一阵爆破声响后,浑身沾满墨渍的纸鹤继续朝着天上飞去,丝毫不做停歇。
此时,除非白衣书生使出逃离云梦泽时所用的挪移之术,否则绝无可能再追上直冲天际的纸鹤。
但他显然不会这么做,为了一只不明所以的纸鹤,当然犯不着花许多代价,毕竟此时荆州境内其余人间境不是山上隐居,两不相帮之人,就是投靠在朝廷一方,肯支持江陵城的人少之又少,而若没有人间境的援驰,臭鱼烂虾来再多也是无用。
并且看眼下的局面,朝廷一方可谓是占据优势。
纸鹤消失在远空,融入万千繁星的夜幕之中,成为了其中毫不显眼的一颗。
白衣书生叹道:“南安姑娘,在下劝你还是趁早投降吧,眼下局势,你心中自然比在下更清楚。人世黄泉祇一遭,见几而作是英豪。”
南安丝毫不理睬白衣书生的说辞,同样回敬一句诗道:“由来秉节世无双,独守孤城死不降。柳公子莫不是瞧不上我女子之身,便认为我好欺侮?”
吕候听闻此话反倒先一步待不住了,紧握铁拳,直奔向南安,嘶吼道:“那便让我瞧瞧你这女子的本事如何?”
刘刑手中墨龙剑剑光一闪,本想替南安挡下这一拳,方才他在墨龙残存的意志中领悟了这柄剑的威力,此时他有把握能够抗衡比自己修为高上些许的吕候。
但南安却摆了摆手,示意刘刑稍安勿躁。
只见南安面对穷凶极恶,气势逼人的吕候,不慌不忙,只一挥扇,清风瞬间席卷吕候的身体,让其无法再停留空中,坠落到城墙之下。
白衣书生双眼微眯,他没想到自己先前还是轻看了这个四年前逃脱追捕的朝廷命犯。
一手控风之术已然臻至化境。
将吕候脚下风撤走后,南安再度看向白衣书生,眼角满是笑意,自是一番风情可人模样,若是在勾栏池林中,绝对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并且无人可与之争辉。
但这样的眼神落在白衣书生心中却是不怀好意。
下一刻,托举着白衣书生的清风瞬间消失,好在他有所预料,先一步扔出一张其上写有:“鸿雁长飞光不度”的黄纸,附着在身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如同吕候那般重重摔落到城墙之下,风度尽失。
人间境之所以能够冯虚御风,正是因为可以更为清晰地感知自然万物之灵,并且化为己用,因此人间境或多或少都需要借助风的力量来使自己如同展翅之鸟般在天空翱翔。
而吕候这样存粹的武夫,只是偶尔依靠风之力让其追逐敌人,并不精通如何使用风的力量,正因如此,若是让吕候来对付南安,先不提境界修为上已经差距不小,恐怕南安一手控风之术使出,吕候连南安的衣角都摸不到,更不用说打败或者限制南安了。
眼下,既然坐镇江陵城的主心骨南安都已出手,白衣书生此时也无不出手的理由。
只见他取出一张黄纸,其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句,缭乱狂放,不着规矩,唯独其中有三个标点,工整无比,虽与字迹格格不入,但混入文章之中却又显得格外有才气。
白衣书生拎着纸张一角,轻轻一抖,那三个标点瞬间消失于纸上,取而代之的是浮在他手指处的三颗水滴。
出招之前,白衣书生还不忘提醒道:“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南安姑娘,我这招可不好接,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