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找到我们的?”哭了半天,春荼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
她只希望夜叉不要真的生气,或者气太久。这样,她总还能找到他,把误会解释清楚。
“他是谁?”韩无畏反问。
“是我的心上人。”春荼蘼回答得直接。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韩无畏又问。
“他是谁?”轮到春荼蘼反问了。
“他是突厥王族中人,而且是突厥王直系的王子。他现在仍然在大唐对外族敌人的通缉名单上!他是有名的狼神之子阿苏瑞,二十年前传说已死,但很多突厥高层都知道,他还活着!”
春荼蘼心头一凛,没想到韩无畏把夜叉的底摸了个透。
这样,夜叉就危险了。
她控制住要抖的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再把问题转回去,“怎么找到我们的?”
“在范阳的春游日,罗立个老王八派人暗杀你,我来不及相救,他救了你,我跟他打过照面儿,那时我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之后,我无意间看到他出入安国公府。那天你上公堂,我看到他易了容,隐藏在人群之中。”他没有说,他看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那让他的心一直沉,一直沉到无边的黑暗中。
“然后呢?”春荼蘼双拳握得极紧,咬着牙以免声音颤抖,继续问。
“然后?”韩无畏苦笑,“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无法跟踪,只好盯着你。”
都明白了。春荼蘼心里又酸又涩,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有对自己的责怪。到底是她连累了夜叉。所以锦衣一直对她很针对是没有错的。她没有留意到韩无畏最近对她的刻意疏远,还让小凤去叶记传话。现在,夜叉暴露了,锦衣暴露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克制相思,等夜叉来找她呢?她怎么就不能沉住气?
“为什么这么做?”她想恨韩无畏,但恨不起来。在她心中,韩无畏是那么好的朋友,责怪他,她都不忍心。而且。她确实在和通缉犯约会,虽然她知道夜叉身不由己。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还要受魔功的控制和强迫。自从他摆脱了萨满,他再没杀过人了。她知道他心底是善良的,但那又如何?
她是状师。却自己忘记了一件事:国家命令和律法一样,没有人情,没有对错,只有硬性的规定。因为一旦有商量的余地,就会有人做手脚。所以任何人,都必须遵守。所以,世人都说律法无情。她能游戏于律法之间。但国家命令呢?她无能为力。
“我为什么这样做?”韩无畏再度苦笑反问,“因为,我喜欢你。春荼蘼,我喜欢你。可惜你从来没有觉过。我喜欢你!”
春荼蘼震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韩无畏的心继续下沉。他真是白痴啊,这时候再表白,早已经晚了。只是那些话像一团热气就盘桓在他的胸口。他不说出来,整个人就要炸开了。他只后悔。为什么不早对她说?
“对不起,我喜欢了别人。”春荼蘼静了半天心,才明确的道。
这很伤人。可她是做律师的,习惯直接陈述事实。况且暧昧是最要不得的,伤人伤己。若她贪恋这份爱意,到头来韩无畏怎么办呢?所以,她选择快刀斩乱麻。可能,她和夜叉不能有未来,但她不会卑鄙的拉一个备胎。
韩无畏于她而言是珍贵的朋友,她绝不会让误会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样,这份友情才真正不可挽救了。
而韩无畏听到她这样的话,颓然。曾经意气风的少年,被打击到肩膀全垮了下来,落寞得让人不忍。他苦笑摇头,慢慢后退,最后倚在一棵粗竹上,慢慢坐做倒,笑容痛楚。
可春荼蘼死死咬着牙关,不说半句安慰的话,长痛不如短痛。她给不了的感情,也不会给予希望。她只能抱歉,怪只怪她迟钝到这个程度,为什么早没有现、早制止。
两人沉默着,半晌,春荼蘼才再开口,“为什么没抓他?只是自己来了?”
“因为,我喜欢你。”韩无畏像被施了咒一般,呢喃着同样的话,“所以,我承受不了你恨我。抓了他,你会恨我,对不对?”
春荼蘼残忍的点头,别过脸,免得涌上泪水。虽然爱情是双方面的,但看到韩无畏如此痛苦,她觉得自己真的满身罪孽。
“那你想如何呢?”事关夜叉,她逼着自己再问。
“杀了他!”
“杀不了呢?”
“继续。”
“你杀了他,我就不会恨你吗?”
“不会,因为那是两个男人的事,而不是我告黑状,动用大唐的力量。那样,我会鄙视自己的无耻。”其实他认为通缉令早就该撤销了,因为突厥已经没有侵唐的实力,倒是大唐应该收回阿尔泰山脉,开疆拓土。
“离开他!”他目光沉痛的盯着春荼蘼,“哪怕你不要我,也不要是他。跟着他,你没有幸福的未来。”
“原来你跟踪、调查、以死相搏,为的是我,为的是这个。”春荼蘼笑了,感激的温暖笑容,“谢谢你,韩无畏。可是,请你不要伤害他。相信我,他真的对大唐没有企图,也没有威胁,他只想过平凡人生活。虽然我确实看不到幸福的未来,可我不在乎,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天,也是好的。他离开,我可以活着,继续打官司,继续孝顺祖父和父亲。只是,再也不会喜欢别的人了。”
“你……”韩无畏怔住。
他怎么忘了?荼蘼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不要普通女子的人生,嫁人,相夫教子。她有她自己的精彩,自己不也是为这些而迷恋着她吗?
“求求你,别揭穿他。”春荼蘼眼圈红了,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服软,“真的算我求你。因为若他露了形迹,他就得离开了。我会想他,很想他。所以……”她哽咽,说不下去了。
“好。”情不自禁中,他答应。因为她的哭泣,除了是为家人,就只为了那个男人。
他输了,要输得光明正大。他抢不回来,因为在这份感情里,做主的是荼蘼,从来不是他或者是阿苏瑞。那么,他就只有退回去,退到无人的角落中。既然无法相信她能保护自己,他就只好随时准备伸出手。
“谢谢你,韩无畏。”春荼蘼说,转身向竹林外走去。
这是她第二回道谢,韩无畏能感觉到其中的真心真意。只是他的心终于沉到了底,再也浮不起来。她不喜欢他,这辈子都不会了。
目送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韩无畏骑上马,向相反方向,狂奔出林。而此时的春荼蘼,则才走到马车旁边。
看到她的泪痕和略显凌乱的头和衣服,过儿和小凤大吃一惊,双双上前询问。春荼蘼只是摇头,只说回家吧。两个丫头立即明白是和某人会面出了状况,却不好多问,方才也确实听到半山上有嘭嘭的怪响,好在小姐也没有受伤。
男装的小凤坐上马夫的位置,过儿扶春荼蘼上车。只是手才碰到车门,春荼蘼忽然心中一跳,咚的一下。那跳动太熟悉了,就像是神奇的心电感应。
“过儿,你和小凤坐在外面好不好?戴上帷帽。”她尽量平静地说,“我想静一静,单独待着。”
过儿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既然小姐这么说了,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强求,见春荼蘼没有让她扶上车的意思,就爬上了车夫旁边的位子。
春荼蘼这才上了马车,顺手把门紧紧关上。
夜叉,坐在反向的位置。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两个丫头的眼皮子底下上车的,可他就是安静的等在那儿,等她。
那白袍胸前的血迹还是很刺目,但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并没有多少病态。
马车前行,春荼蘼坐在对面,嘴唇轻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夜叉,对不起。”
夜叉摇头,碧眸温柔成水波,荡漾在春荼蘼的心头。
他不怪她,可这并不能让她好受一点。
“你没生我的气吗?”
摇头。
“我不是要帮他,我是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害。我不知道会让你受伤……”
还是摇头。
然后两人就沉默了,明明那么想念,可相对时却说不出话。只是夜叉的眼睛一直在春荼蘼身上浅浅的扫过,似乎要一遍遍把她深刻在骨髓之中、灵魂深处。而这目光令春荼蘼开始局促不安,浑身热。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一顿。
春荼蘼没的提防,整个身子前倾,一下扑在夜叉的怀里。
外面小凤道歉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小姐,前面窜过一只兔子,我拉马拉得急了。”
“没关系,赶你的车吧。”春荼蘼对外喊着,声音轻轻的颤。
因为,她和夜叉离得太近了。从没有,这么近过。
他们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能呼吸到彼此的呼吸,能看到彼此瞳孔中自己的影子。
而且他的胸膛,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都烫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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