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陆柏说,“我们都没事。”
“我问过医院的医生,大家都说,这个手术没有成功的概率,你们都会死,我一直在自责……”
“爸,我们都好好的,你别自责了。”
护士出去后,陆柏疲倦地靠在椅子上,“她出事,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天一临死前,只有两个人放不下,一个是你,一个是小九。我手术前一直在想,倘若我们都死了,或许也算是一个团圆。术前,苏医生和我说过手术成功概率很小,可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要试一试,万一成功呢。”
他显得很开朗,人却很疲倦。
天朗将军沉默着,陆柏问,“你知道为何陆咏要杀我了吗?”
天朗将军蹙眉,没有言语,这样的秘密,他无法和陆柏说,这样会毁了陆柏。
“没有。”
陆柏失望地垂下眼眸,天朗将军说,“去休息吧,不该你管的事情,别管太多。”
陆小九的身体养了几天,有些虚弱,渐渐好转,并没有出现一点排异现象,医生都觉得无比新奇,陆柏天天在医院陪着她,每天都送一支黄色的郁金香,早晚都来,陆小九越来越喜欢和他在一起,晚上也总是等他一起过来吃饭,若不然,感觉自己都吃不好。
两人像是刚走到热恋期的情侣,腻歪得不行。
“最近生太多事,真像做了一场梦。”陆小九说。
陆柏扶着她在医院楼下散步,眉目间,带着一抹放松,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怀念陆柏一辈子,想念陆柏一辈子,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另外一个人,没想到,她又爱上了一名少年。
天一……
一开始,她和天一亲近,或许是因为他太像陆柏的缘故,不管是身形,神态,眉目之间的韵味,还是说话,动作,都让她有一种亲近之感,她愿意和天一在一起。
可经历这一次的事情,她意识到自己喜欢眼前为了她付出一切少年。
为了一个人,燃烧自己,奉献自己,却不求回报。
她爱上这个人,已无关他像谁,而是,他是谁。
她后悔这么多年,没有好好地看过天一,却不后悔,她爱上陆柏,哪怕如今爱上天一,她心里仍有一个位置,留给了陆柏。
她想,天一懂。
“还有两天,我就能出院了。”陆小九说,“这么简单地戒了毒,我都有点意外,我本以为要花三个月的时间戒掉毒瘾。”
“你有瘾吗?”
“还有一点点,可我能克制。”陆小九说,“你放心,我有自制力,不会碰这种东西。”
“那就好。”陆柏就担心她依然会有毒瘾,幸好苏医生很厉害,否则,手术,加上毒瘾,陆小九怎么都抗不过来。
“我爸爸没查到是谁绑架我吗?”
“没查到。”陆柏说,“陆庞推给了付家,这件事成了冤案,你还记得是谁绑架了你吗?”
“不记得,我就记得他们很厉害,应该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像是军方的人。”陆小九说,“可具体的细节,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平安无事就好。”
“……”
“怎么了?”
“我以为你一定会追查到底呢。”
“我不想再横生波折,你身体还没养好。”
陆小九一笑,点了点头。
玲姨推着天朗将军在另外一边散步,玲姨说,“天一和小九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天朗将军心情沉重,“阿玲,你推我到僻静的地方吧。”
“怎么了?”
“我有话问你。”天朗将军说,有些话,不吐不快。
玲姨点了点头,推着他去医院的小树林里,天朗将军问,“陆柏过世这么长时间,你还难过吗?”
“怎么会不难过。”玲姨说,“总要向前看,我总觉得,他依然在我身边。”
到了一处僻静处,天朗将军沉默片刻,拉着她坐到一旁,“阿玲,我记得,你和陆俊感情甚好,他天天念叨着战事结束后回来和你结婚,可我记得他死前的那一个月,你们极少通电话,陆俊和我说,你莫名其妙就不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还问我求救,让我教他怎么讨你欢心。”
玲姨一笑,“他一直都是一个傻子。”
“你们彼此相爱,阿玲,你告诉我,那陆柏为何是陆咏的儿子?”天朗将军说,“我亲眼看着你进产房,亲眼看着陆柏出生。”
玲姨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天朗,你……”
“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真相。”天朗将军说,“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我不想说出来,打破彼此的宁静,我很想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天一就这么……”
白白地死了。
“这么多年,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爱着陆咏?”
“不!”玲姨摇头,“不,绝对不是!”
天朗说,“是,我看着也不像,陆俊死后,你们疏远了许多,若不是有姚芳,或许都老死不相往来,我一直以为是你责怪陆咏,对陆俊的死有心结。”
“天朗,你别问了,可不可以。”玲姨说,“我不想说这件事。”
“告诉我!”天朗眼睛含泪,“这么多年了,我们维持的秘密都变得扭曲,我们也早就物是人非,可我们的恩怨,情感,不应该让孩子们来承受,阿玲,阿柏还活着,可是……我的天一,我的天一死了,所以,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这个秘密,你不能带到坟墓里,不能让我死不瞑目。”
“你胡说什么?天一明明……”
“那是阿柏。”天朗将军说,“天一死了,那是阿柏假扮的,你都没怀疑过吗?”
玲姨嘴巴张了张,突然想起了那天天朗将军抱怨天一考试失常的事情。
“怎么会……”
“因为陆咏要杀他,因为他是陆咏的儿子,所以陆咏要杀他,天一为他挡了一枪,阿玲,如果你当我是朋友,求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这么多年,陆咏都没杀他,怎么突然要杀他了?”
玲姨还不能消化天朗将军说的事情,整个人都愣愣的,天朗将军厉喝,“你说啊,你难道真都要看着阿柏和小九乱轮,看着我死不瞑目吗?”
玲姨万念俱灰,事已至此,她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强忍着心酸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那个她埋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原本以为会带到坟墓里的秘密。
“前段时间陆柏出事,没人相帮,我没办法,只能去威胁陆咏,让他救阿柏,可我不知道,会酿成大祸,害死天一,他为什么要杀阿柏,这件事明明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阿柏?”玲姨头疼欲裂,倏然站起来,“我要去问他。”
“站住!”天朗将军因为愤怒,胸膛剧烈地起伏,一手死死地拉着玲姨,巨大的愤怒燃烧着他的理智,差点让他崩溃,他们花季般的年龄,那段他觉得格外美好的友情。
没想到,充满了罪恶和龌龊。
陆咏,无耻之徒。
亏的这么多年来,他一心一意把他当成兄弟。
“你去了,只会送死。”天朗说,“你想让阿柏死吗?”
玲姨泪眼朦胧,“那要怎么办?”
“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来处理。”天朗将军说,心疼她这么多年来的煎熬,他无法想象眼前的女人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甚至要和侵犯她的人,频繁见面,闺蜜嫁给了他,她心里该多么煎熬。
“可是,阿柏和小九……”
“很快,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天朗将军说,“我很了解陆咏,他杀阿柏,肯定是因为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了,他担心阿柏坏了他的名誉,大选将至,不容有失,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不然,阿柏真的会死。”
“天一,天一……天朗,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你没有对不起谁。”天朗深呼吸,“那是天一的选择,我知道他不后悔,可是……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让他偿还,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院长过来看陆小九,这位院长也姓陆,是陆氏家族的人,也是一个偏远的分支,不到五十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小九,身边好点了吗?”
“叔叔……”陆小九一笑,“我好多了,好久不见。”
“是啊,好几年不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院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蛋,仿佛陷入了回忆,“真像。”
“叔叔,像什么?”
“你和你妈妈真像。”
“妈妈那么漂亮,我一点都不像她。”
“你也很漂亮。”院长微笑说,陆柏过来看陆小九,院长没在医院多逗留。
“我们偷偷出院吧。”陆小九说,“天天在医院里,好无聊,我想去海边坐一坐,吹吹海风。”
“不行。”
“下午就出院了,等我妈过来会办手续的,我们偷偷走。”陆小九说,“我想去海边晒晒太阳,我都快长霉菌了,你看,你看……”
陆柏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纠缠,偷偷摸摸带她出院。
玲姨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背影,心如刀绞。
小九不知道,那是陆柏,陆柏不知道,那是他妹妹,他们……玲姨握紧了拳头,这到底都做了什么孽。
陆柏开车,带陆小九去海边,她大病后的身体不是那么好,人有点苍白,陆柏在一旁看得有点心疼,这一次噩梦般的经历,总算过去了。
幸亏,她没有被人羞辱,毒瘾也及时解了。
陆柏去买了一些水果,陆小九说,“我想喝鸡尾酒。”
“不行。”陆柏断然拒绝。
陆小九略失望。
陆柏说,“等你身体养得再好一点。”
“我的肝脏,以后还会出现问题吗?”
“不管以后怎么样,如今好好的,那就行了。”陆柏说。
陆小九的手术的确成功了,可会存活多久,没人能保证,这个年代,医学技术没有那么达,人们对肝脏的研究知识远远不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目前在服用大量的免疫抑制剂和药物,避免感染和排异现象,定期去做检查,好好护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能活下来,手术成功,这本身已是一次奇迹。
陆小九靠在他的肩膀,昏昏欲睡,陆柏说,“困了吗?”
“不困。”她伸手抱着他的胳膊,“就是想靠着你。”
格外的安心。
结果,陆柏睡着了。
他躺在沙滩上,下午的阳光很温和,一点都不烈,已进入了秋天,天高气爽的,陆柏这几天精疲力尽,睡得格外的昏沉,陆小九学着他,躺在沙滩上睡觉。
她伸过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陆柏沉睡中,扣紧她的手,十指紧扣。
陆柏睡醒时,天已黑了。
天边灰沉沉的,只有海浪的声音,陆小九坐在一旁啃着一个苹果,“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
“太累了。”陆小九说,伸直了长腿,“还打小呼噜。”
陆柏,“……”
“还说梦话?”
“我说了什么梦话?”陆柏浑身一冷。
“喊我的名字。”
陆柏松了一口气,只是喊她的名字而言,没酿成什么大祸,真是谢天谢地,若是不小心说了别的话,小九起疑就糟糕了。
他坐了起来,陆小九把啃了一半的苹果给他,他也不嫌弃,把苹果吃完,睡了一个下午,人竟然更疲倦了一些,陆小九微笑地说,“饿了吧?”
天色玩了,海边游玩的人,都回去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坐在海边闲聊。
天边灰沉沉的,月光也显得格外的灰尘。
“回去吧。”
“再坐一会,我爸妈已经打过电话,我和他们说过,我们不回家吃饭,晚一点回家。”
“你身体刚痊愈,他们会担心的。”
“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
陆柏一笑,陆小九突然凑过来,亲吻着他的唇,陆柏被动反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他气息灼热,单手托着她柔软的腰肢,把她压在洁白的沙滩上,唇舌火热地探索着她的甜蜜。
她的唇,尚有苹果的气息,清甜冷冽,令他着迷,陆柏脸上一片火热,紧张得双手都在抖,他试探着抚她的腰,陆小九轻轻地缩了一下,动过手术的伤口没有愈合,她略疼,陆柏回过神来,撑着身子免得压到她的伤口,幽幽月光,身下的女生宛若精灵,眼里倒映着他火热的脸。
“小九……”
“天一,我爱你。”陆小九抚着他的侧脸,“谢谢上苍眷顾,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小九对天起誓,终生对你忠诚,诚实,爱慕,永不负你。”
陆柏心里又酸又甜,百感交集,这是他听过,最美的承诺。
是他,却又不是他。
陆柏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