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骚的洗浴中心叫浪淘沙,就在工农大街北。
还没进停车场,我就被其气派的门头震撼到了,卢晓光说:“姬总牛逼吧?大厦的一楼、二楼、三楼和地下都让他买下来了!”
我频频点头,连着说了好几个牛逼!
整个一楼外立面造型都是蓝色的海浪,层层叠叠,惟妙惟肖。
门头做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贝壳,霓虹灯映得姬老骚那张大饼脸像颗大号珍珠。
停车场满是豪车,我们刚下车,姬大老板就小跑着过来了,“哎呀呀,小马哥,武爷,晓光……呦,老七也来了……”
兴安这些人里,除了那些体制内的人,就他从来不喊七哥,也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恩怨。
不过看样子肯定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否则杨历年不可能来。
我拱了拱手笑道:“姬老板可是不讲究了,生意开张也不打个招呼。”
他哈哈大笑,“你家那口子来就很给面子了,可不敢劳武爷大驾!”
我这才知道,原来开业时张思洋来过,这娘们真是面面俱到,也不告诉自己。
二虎搂着他肩膀问:“咋样,赚钱不?”
姬老骚大嘴一撇,“必须滴呀,用不上两年,哥肯定回本儿!”
“行,牛逼!”二虎竖起了大拇指,“一会儿你得安排好了,不然我喊波哥过来,给你来个扫黄打非……”
他嘿嘿直笑,“哥这儿可是正经地方,没那些乱七八糟滴!”
小马哥说:“操,茅楼改饭店,你他妈还能干净了?”
大伙嘻嘻哈哈往里走,姬老骚也脱了衣服,跟着忙前忙后,十分殷勤,看得员工们都是目瞪口呆,不明白平时眼高过顶的姬大老板今天这是怎么了。
已经后半夜了,可这里依旧人声鼎沸。
话说自己还真是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洗浴,浴区金碧辉煌,搓澡的更是无微不至,餐厅里各种美食琳琅满目。
休息区就有好多个,什么日式的、韩式的、还有古罗马的。
火龙浴、玉石浴、网吧、电影院等等应有尽有。
洗完,搓完,又蒸完,一个个就像待宰的白条猪,又被姬老骚带上了电梯。
门一开,才发现三楼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出电梯就是个宽大的服务台,里面站着两个长发美女,齐齐躬身问好。
两侧走廊灯光暧昧,全部都是实木装饰,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
一个小服务生过来了,身后跟着一溜女孩儿。
看着至少得有三十几个。
女孩儿们个子高挑,服装统一,全部都是灰色裹身连衣裙,裙子短的不能再短,脚上都是镶着亮钻的黑色高跟鞋,显得穿着黑色丝袜的大腿更是修长。
仔细看,竟然还有外国人。
小服务生鞠躬行礼,“姬总,人都到了。”
姑娘们齐刷刷躬身,脆声道:“贵宾晚上好!”
姬老骚挺胸收腹,“那个……马总、武爷、张总、卢总……”
他又把七哥忽略掉了。
“这是咱们国内、日本、韩国以及乌克兰的佳丽,各位至少每人选两个,少了我肯定急眼了……”
小马哥揉着下巴,打趣儿道:“哎呀,真他娘干净……”
姬老骚哈哈一笑,“必须干净啊!”又朝那些女孩儿喊:“告诉贵宾,都洗干净了吗?”
女孩儿们异口同声:“干净啦!”
杨七哥眼珠子都瞪圆了,“别他妈扯叽霸犊子,找个地方喝会儿茶!”
姬老骚撇了撇嘴,“杨老七呀杨老七,有多少钱你都这逼样儿,穿浴袍不像嫖客、穿龙袍不像太子、穿……”
“穿你吗逼呀!”杨历年扬手就抽,姬老骚闪身躲了过去。
“哎呀我艹!你还敢躲?”杨七哥急了,伸就去抓他。
别看姬老骚体格虚胖,却十分灵活,又被他躲了过去,嘴里还不依不饶,“杨老七你今年得四十四了吧?不行就说不行滴,想喝茶你自己去喝呗,别耽误哥几个为国争光行不行?”
“喝你吗逼!”
啪,杨七哥一巴掌,就抽在了姬老骚的后脑勺上。
“你看看,让你自己去喝你还不干,让你干你还干不动……此时此刻,我真想吟诗一首……”
“吟你吗逼!”
啪!
又抽了一下。
“啊——”
“啊你吗逼!”
“……”
我都看懵了,啥时候了,还想吟诗?
过来一个中年妇女,手里的扫把被杨历年一把抢了过去。
一开始,姬老骚还围着我们四个转圈,发现对方手里有了武器,开始往走廊里跑。
在我和小马哥、二虎、卢晓光的注视下,这俩人你追我赶没了影儿。
一排佳丽也懵了,拎着各式各样的小皮包面面相觑,不明白追自己老板的瘦高个是什么来路。
小马哥叹了口气,“老骚啊老骚,你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说着,回身看向了我们,“走吧?!一会儿他再被七哥削死,谁他妈给咱们免单?”
四个人撒腿就追。
拐到另一条走廊,才看到杨历年拎着扫把的瘦高背影,还有姬老骚嚣张的笑骂声:“杨老七,大虎逼!杨老七,大虎逼……”
追到前面,发现两个人已经顺着消防通道下去了。
“追!”小马哥又是第一个冲了出去,四个人一身浴服,脚上耷拉着拖鞋,开始往下跑。
刚到二楼,就听里面一阵阵尖叫,跑过去一看,这俩人进了休息区。
姬老骚在前,杨七哥在后,正在一张张电动椅上跳跃着。
几个服务生要去抓杨七哥。
姬老骚急了,破口大骂:“都给我站住,我俩玩儿呢!”
正说着话,脑袋上挨了一扫帚,赶快继续蹦。
正在休息的客人都坐了起来,一个个满头雾水,服务生和那些正在按脚的技师也都一脸懵逼,不明白姬大老板这是抽什么疯,玩得又是什么游戏。
两个人就像十七八岁的孩子,快把那些椅子蹦遍了,还差点踩到一个客人的大腿。
姬老骚从另一边的大门跑出去了,七哥把手里的秃扫把换成了拖布,跟了出去。
四个人绕过去以后,两个人早就没影了。
又往一搂跑。
我问二虎,“这得玩儿到啥时候?”
二虎说:“这得取决于姬老骚的体力!
”我放心了,那货看着太虚了。
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们追出浪淘沙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跑上了工农大街。
二虎说开车吧!卢晓光说开个毛啊,车钥匙都在衣柜里呢!我指向了远处的车棚,那边停着好多自行车,应该是洗浴员工的。
四个人撒腿往车棚跑。
虽然都上着锁,可难不倒我小指上的龙牙,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武爷我还会偷自行车!
初秋的雪城。
后半夜,四个穿着浴服的男人,蹬着自行车跟在两个中年人的身后,在大街小巷追逐着。
眼瞅着都到雪城西站了。
路灯下,姬老骚又挨了一拖布。
此时此景,让我想起了那次在京城的北三环,七哥就是这样追冯皓然冯公子的,硬生生把他都追吐了。
“七哥!”小马哥紧着蹬,“差不多行了,你俩加起来快一百岁了……”
“操!”听得出来,杨七哥已经气喘,“多少岁,也不耽误我削、削他!”
前面的姬老骚蹲了下来。
呕——
他吐了。
杨七哥哈哈大笑,举起拖布,嘴里发出“哇呀呀”的吼声,人就冲了过去,劈头盖脸就往他脑袋上削。
姬老骚很无奈,转身继续跑。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姬大老板功力非凡,竟然还能一边跑一边吐。
卢晓光说:“艾玛,可他妈埋汰死我了。”
二虎骂:“艹,进我嘴里了……”
两个人又从西站跑到了医大二院,杨七哥手里的拖布只剩了一个杆,拎着像金箍棒似得。
二虎直喘,在后面勉强跟着。
小马哥和卢晓光也好不到哪儿去,早已经汗流浃背。
我赶快往前蹬,来到七哥身前,“七哥?七哥!别跑了,我上去拦下他,你削他一顿得了?”
他说:“你七哥、七哥、啥时候、玩过、赖?!”
姬老骚在前面猫着腰,两只手拄着膝盖,歪着头喊:“大、大虎逼,你、你、你来呀!”
追逐继续。
拐过一条街,听有人说话。
黄昏的路灯下,杨历年坐在地上,后背靠着路灯。
姬老骚坐在一旁的马路牙子上,说:“老七,你说时间多快,我总觉得自己还年轻,好像昨天咱俩还在玉米地里疯跑……可今天,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