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骠骑将军府守卫森严,不仅有正常的明卫暗卫,甚至有几个血兵在蒋四娘住的院子附近埋伏。
这几个血兵防的是蒋家派高人来救蒋四娘。
当然,这里的高人,是相对于一般人中的高手,不是堕民精英八姓这样的高手。
周怀礼并没有料到盛思颜会出手相救。
毕竟蒋四娘当初得罪盛思颜得罪得够狠,盛思颜不主动打击她已经是慈悲为怀了,还要动手救她,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周怀礼算漏的,其实是阿财。
范妈妈和樊妈妈避开重重守卫,很快来到蒋四娘住的院子附近,也现了那几个藏在暗处的血兵。
别的侍卫,她们可以轻而易举的绕过去,不惊动他们。
但是想不惊动这几个血兵,大概是不可能。
血兵的气息和普通人很不一样,堕民们对这种气息感觉得非常清楚。
“……动手吧。”她们俩互相对视一眼,从那几个躲藏的血兵背后包抄过去。
阿宝越来越大,堕民八姓精英得到的感悟和好处也越来越多。
她们对战这几个血兵已经是绰绰有余。
噌噌!
她们的身影如鬼魅般移了过去,几丝剑光闪过,那几个血兵已经身异处,倒在血泊中。
做掉这几个血兵,别的护卫就更容易了。
范妈妈索性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料理守在蒋四娘院子旁边的护卫,让樊妈妈进去救人。
樊妈妈身形快如疾风,那屋子里的婆子根本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打晕了倒在地上。
蒋四娘愣愣地看着一个中年仆妇从外面冲了进来。
“……是夏阳公主让我们来救你的。”樊妈妈简单说道,“快跟我们走!”
蒋四娘忙站了起来,很是惊讶:这人她认得,是大伯母身边的仆妇……
樊妈妈笑了笑,一把扛起蒋四娘,轻轻在她肩井穴上捏了一下。
蒋四娘立刻晕了过去。
樊妈妈扛着晕过去的蒋四娘冲出她的院子,和范妈妈汇合。
“你们先走。我要再做点儿手脚。”范妈妈笑着说道。
樊妈妈点点头,“你手脚利索些。”
等樊妈妈看着蒋四娘消失在黑夜中,范妈妈将一个她刚刚打死的血兵扔到蒋四娘住的屋子里,然后将那几个被樊妈妈打晕的婆子拎了出来,扔到院子里,最后将一袋黑油泼到那血兵的尸体上,再扔下一个点燃的火折子。
唰!
一丛明亮的火光顿时照亮了整间屋子。
范妈妈随后飞身离开了骠骑将军府。
她走了没多久,就听见骠骑将军府传来铜锣的声音,还有大声的呼叫:“着火了!着火了!”
……
回到神将府内院的清远堂,范妈妈看见樊妈妈站在大门外的回廊上,忙问道:“怎么样了?”
“大少奶奶把她救醒了,正在屋里呢。”
清远堂的东次间,也是阿财住的屋子。
蒋四娘才醒过来,从榻上坐了起来。
盛思颜见她醒了,才放开手,道:“你被人毒哑了?”
她刚刚给蒋四娘诊脉,现她中毒了。
蒋四娘点点头,“荷荷”叫了两声,就做了个写字的手势,要写给盛思颜看。
盛思颜一边命人给她拿纸笔过来,一边道:“你中的毒,不算很厉害,我这就去给你做解药。你每天服用,半年之后应该可以说话,但是声音肯定不能和以前相比。”不会再婉转动人了。
蒋四娘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还有开口说话的那一天!
她挣扎着从榻上下来,给盛思颜跪下,不顾她的阻挠,硬是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盛思颜忙道:“我救你,是感谢你当初救了阿财一命。你不用这样大礼。”
蒋四娘斜过头,看见阿财蹲在盛思颜脚边,定定地看着她。
蒋四娘又是惭愧,又是难过,慢慢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
很快纸笔送来了,盛思颜让蒋四娘自己写,她去给她做解药。
天亮的时候,盛思颜的解药做好了,蒋四娘的信也写好了。
一封给盛思颜,一封给她娘亲曹大奶奶。
盛思颜悄悄给曹大奶奶送了信,接她来神将府见蒋四娘。
曹大奶奶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事,忙忙地过来了,一进了清远堂东次间的大门,看见蒋四娘坐在桌前写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蒋四娘猛然抬头,见是曹大奶奶。
白的嘴唇不断翕合颤抖着,她猛地站了起来,从桌子后面冲出来,扑到曹大奶奶怀里,无声地哭泣。
曹大奶奶忍不住嚎啕大哭,紧紧抱着蒋四娘不放手。
母女俩哭了快半个时辰,才渐渐平静下来。
胸中的积郁慢慢随着泪水被冲洗干净了。
曹大奶奶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蒋四娘抽身将自己刚才写的信拿来给曹大奶奶。
盛思颜听见里面的哭声停歇了,才敲了敲门,道:“早饭好了,好歹吃一点吧。”
曹大奶奶忙道:“夏阳公主,请进来吧。”
盛思颜撂开帘子进来,对着曹大奶奶颔道:“蒋家老祖宗临死的时候托付给我的事,我终是不负所托。”
蒋四娘这才知道原来老祖宗到死都记着她,刚刚止住的泪又如滚珠一样滴落下来。
曹大奶奶哽咽着道:“老祖宗为了我们家,真是操碎了心。”
盛思颜静静地等她们母女俩的心情平静下来,才道:“我把四娘交回给您了。您打算怎么办?”
曹大奶奶拿帕子拭泪,正说道:“……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罪,我先带她回江南养病……”
蒋四娘一听,快步走到东次间炕桌上放着的针线小笸箩前,拿了一把大剪刀,咔嚓一声,将齐腰的长顺着耳根剪了下来。
“四娘!”曹大奶奶惊叫,“你这是要做什么?!”
蒋四娘扔下剪刀,走到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拿起来给曹大奶奶和盛思颜看:“剃度出家,为儿祈福。”
盛思颜心里一酸,忙转身出去了,把屋子再次留给曹大奶奶和蒋四娘。
她回到自己的里屋,心情很是沉重。
周怀轩没有出去,坐在屋里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
阿宝在旁边蹲马步,蹲得脸都红了,还不能动,不能出声。
盛思颜看见这爷儿俩,心情又好起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打赌赌输了,愿赌服输,蹲一个时辰马步。”
盛思颜:“……”
没过多久,那边曹大奶奶又请盛思颜过去。
盛思颜回到东次间,看见曹大奶奶已经给蒋四娘把头修剪整齐了。
曹大奶奶对盛思颜道:“四娘坚持,我也不好再劝。我马上带她蒋侯府,然后立即回江南。四娘想出家,我们江南老家附近有一个尼姑庵,是我们蒋家的一个老姑奶奶主持的,让四娘去那里也有个照应。”
盛思颜点点头,“四娘愿意就好。”
曹大奶奶看了看蒋四娘,又对盛思颜道:“……只是周怀礼那边,如果他回来,现四娘跑了,到处找她怎么办?”
蒋四娘不等盛思颜说话,已经又拿剪子比在胸口,表示如果再次被周怀礼找到,她就一剪子刺死自己,再不活了……
盛思颜知道,她既然决定救蒋四娘,肯定要面对周怀礼的反扑。
“您先安顿好四娘。别的事,以后再做打算。”盛思颜并没有在曹大奶奶面前拍胸脯保证周怀礼不来找他们的麻烦,因为她不想给蒋家太多的许诺。
曹大奶奶还想再问,蒋四娘已经拽了拽她的衣襟,然后将一封信递给盛思颜。
盛思颜见是写给自己的,笑着接了过来,同时把一个小瓷瓶递给曹大奶奶,“这是解药,可以解四娘的哑毒。”
曹大奶奶紧紧握住那小瓷瓶,激动得不知如何才能表示她的感谢。
送走蒋四娘和曹大奶奶后,盛思颜才打开蒋四娘给她写的那封信。
她一目十行看下去,对周怀礼做的事有了更多的了解,特别还知道了周老夫人临死的时候,居然把那小册子的事,跟蒋四娘说了!
“……四娘认为那册子是周家的族谱?”盛思颜失笑,“这可好了,连周怀礼都知道了。”
虽然这消息是错的,但是周怀礼到底知道了那本册子扉页上的话,就是大夏开国皇帝夏云帝所写的,如果能破解这本图册,就能解开一个天大的秘密……
也不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对周怀礼的诱惑大不大?
盛思颜仔细琢磨着蒋四娘写的这封信,等晚上周怀轩回来的时候,盛思颜跟他说了蒋四娘信上写的事情,也说了蒋四娘会去江南出家。
周怀轩一点都不关心蒋四娘的情形,摆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只是道:“如今已经确实了那个人,就是周怀礼。”
盛思颜点点头,“正是他。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从卓凡涛那里弄来的血食。现在这些血兵,应该都是从那里来的。”
“一个人的血,能改造这么多血兵?”周怀轩皱起眉头,“不说五年前那一次,就说前几天我跟踪周怀礼的时候看见的血兵,最少也有五千人。”
盛思颜却是知道,这种改造,应该就是跟病毒感染一样。
只要有一个样本,就能培养出更多的病毒,然后感染更多的人。
那些血兵,应该就是被卓凡涛变异了的血改造的。
“……他们中,应该有人会培养血样,这样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盛思颜似笑非笑地道,“只可惜,卓凡涛的假新生,也是从我这里来的,他们注定无法过阿宝这一关。”
“卓凡涛肯定是假的,他只是变异。”周怀轩凝神说道,“那周怀礼呢?”
“周怀礼,应该是变异中的变异。”盛思颜叹了口气,“所以他也突破了一年的界限,成了现在这个怪样子。据蒋四娘所写,周怀礼每隔一阵子就要去一个地方吃药,看来就是那药压制他的狂性。”
“什么药这么厉害?”周怀轩有些兴趣,“不如……”
“不行的。”盛思颜笑着摇摇头,“你吃了没用。你比他们的情形要厉害多了。”
“我比他们厉害,可是却没有药能够抑制我。”周怀轩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盛思颜忙坐到他身边,低声道:“我会帮你找到不可知之地。到时候,你去那里就没事了。”
周怀轩抱紧她,在她面颊上亲了一记,“我一个人在那里,纵然活上千年万载,也是行尸走肉。——我不去。”
盛思颜哄他:“你先去,等阿宝长大了,娶媳妇了,我就去找你。我告诉你啊,你要在那里乖乖地等我,不许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说得跟她真的能去一样……
周怀轩低下头,和她额头顶着额头,静默半晌,低低地道:“……小骗子。”
他知道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盛思颜这样说,不过是安慰他而已。
盛思颜却比他有信心,抱着他精壮的腰身,道:“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可是堕民盼了一千年才盼来的天命人……他娘。”
周怀轩忍不住笑了,蹭了蹭她精致的小鼻子,“嗯,就算对你没信心,也要对大祭司有信心,是不是?”
“孺子可教。”盛思颜仰头,亲亲周怀轩的下颌。
“亲完了没有?”阿宝捂着眼睛走进来,“亲完了告诉我,我怕长针眼啊!”
盛思颜:“……”
……
皇宫云阁的最高处,一个人影闪身走了进去,在那幅重瞳图前站了一会儿,便去那玻璃框旁边摩挲了半天。
叮地一声轻响,那玻璃罩子慢慢自动打开了。
那人欣喜若狂:“……阮同这家伙果然没有骗我!”
这人正是叔王夏亮。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来到云阁,亲眼看见了这幅重瞳图。
但是看了还不甘心,还拿了拓纸过来,将那幅重瞳图严严实实盖住,仔仔细细拓了一遍。
……
夏昭帝的寝宫内,他半坐在床上,听人回报着云阁那边的动静,半晌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太子亲自带着叔王夏亮去云阁,别人怎么管得住?
夏昭帝嗤笑一声,吩咐道:“明儿召夏阳公主和阿宝进宫觐见。嗯,还有周怀轩,一起进来吧。”
外面的内侍应了,自去传话。
……
“父皇要见我和阿宝,还有怀轩?”盛思颜心里一紧,“不会是病情又有变吧?召了盛国公没有?”
“没有。圣上只要夏阳公主和阿宝进宫觐见。”
盛思颜忙带上药箱,和阿宝一起坐了车,周怀轩骑马相随,三人匆匆忙忙进了宫。
到了夏昭帝的寝宫,夏昭帝只让盛思颜和阿宝进去,命周怀轩在门口守着。
周怀轩没有异议,示意盛思颜和阿宝赶紧进去。
盛思颜心急如焚,忙忙地来到夏昭帝的病床前,道:“父皇,您没事吧?”
夏昭帝笑了笑,挥手让他们坐下,道:“我没事,你们先坐。”
阿宝乖乖地坐在盛思颜身边,看着夏昭帝微微地笑。
夏昭帝和阿宝闲话几句,就从被子里拿出一个卷轴,交到盛思颜手里,“拿着这个东西,赶紧离开京城。”
盛思颜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居然是那幅挂在云阁里面的重瞳图!
“父皇!您这是做什么?!”盛思颜大惊,“这可是大夏的立国之宝啊!”
“没事,你拿去吧。”夏昭帝按住她的手,“云阁里现在挂的那幅图,是假的,是我临摹的赝品。我已经从夏亮那里知晓,如何找到去不可知之地的路线。你要将这幅图,对着正午的阳光,从光线明灭中,可以看到一幅清晰的路线图,就在那幅重瞳图之中。你去,找到不可知之地,怀轩就不会再狂,你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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