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苦笑道：
“不是规定，规矩，法律不对，而是人家可以不遵守，因为人家有靠山，你没有靠山，你就老老实实地遵守。那你怎么竞争得过人家？”
“所以你想把生意做好，你想把生意做大，你就必须找个靠山。以后你可以抽时间问问你爸，这是现在这个社会做生意必须具备的条件。”
“哪怕你就是摆个地摊，人家摆地摊从来没被城管抓到过，你摆地摊可能就天天被抓，天天被收缴掉东西。”
李长生继续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方大少爷疑惑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就怪了，人家是外星人呀。
李长生解释道：“因为人家里面有人，来抓的时候会提前收到通知，抓到了也很快就会放掉。”
李长生继续说道：“别说做生意了，你就是打个官司，去报个警，发生一个交通事故，你也不找一下熟人，你就得吃亏。”
“打官司你没找熟人，法官对人的态度就是不同；别人报警马上立案，你报警他当立不立，就是拖着；哪怕一个小小的交通事故，交通法都可以偏向一方。”
“我有两个朋友，每一个人都打了十几个官司，都是别人欠他们的钱。那个后面有靠山的朋友、执行法官都给他基本都收回来了。”
“那个后面没有靠山的朋友，一分钱都没收回来。他们办事都合规矩，你拿他没有办法。”
“你有意见可以呀！”
“法官说，已经终止本次执行了，没有找到被执行人有可供执行的财产，拘留也找不到人，我们不是公安，没有公安找人的手段。”
“执行法官最后就一句话就是，你如果发现对方的财产线索报告给我，我立即恢复执行。那你说说，法官都找不到他的财产，你怎么找得到？”
“他还会告诉你，你如果找得到他的人，报告给我，我立即将他拘留。法官都找不到他的人，你找得到他的人吗？”
方聿飞气愤地道：“那岂不是无法无天了？就没有人管吗？就没有人管得了吗？”
“有人管呀，但是怎么管？人家拿着规矩对着你，我是按规矩办事的呀，没毛病呀！”
“你不符合规矩啊！别人违反规矩人家睁只眼闭只眼，就一句话，我没看到啊！你怎么办？”
方聿飞又道：“我是说这种执行规矩的人，没人管吗？”
李长生笑了笑，“你自家的孩子犯了错，你会往死里打吗？到时候孩子都不认你了，你这个家长也就不是家长了。”
方聿飞……
李长生苦笑道：“这个世界的悲哀就是，明明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明明你可以按照规矩去办，可是偏偏你按照规矩，他就办不成。”
“现实就会逼着你不按规矩去办，因为人家不按规矩来办，墨守成规的你，不就被甩到老后面去了？在竞争中你就输了。”
“打个最普通的比喻，你看到路上跑来跑去的货车吗？你如果按规矩不超载你就没钱挣，因为人家都超载。”
“但是你一超载就被抓住了，人家就不会抓住。你说你觉得奇怪，抓你的人也说觉得奇怪。人家会说，我就看到你超载呀！这里就是权力的魅力！”
方聿飞又气愤地道：“这么说有了证据也扳不倒他们，那我老爸就永远出不来了？”
“有了证据总比没证据好，有了证据就有希望，就好想办法。如果没有证据，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就是蚍蜉撼树，自寻死路。”
李长生无奈地道：“这样吧，你们先不要激进，我来想办法。我先将这东西寄给我的朋友，让他们给出出主意。”
玄胜男兴奋地道：“李伯父认识的朋友，一定比他们职位高，那肯定有希望了。”
“你怎么也跟聿飞一样不懂事，我刚才就说了，他们是分派系的。你家孩子偷了东西，我投诉到别的地方去，人家肯定会说这个要严肃处理。”
“如果我投诉错了，投诉到你们这里来了。你们最多也就是暗中教育一下自己的孩子，以后小心一点，自己的屁股要擦干净。难道真的还会将他赶出家门，真的会往死里打吗？”
玄胜男苦笑道：“那麻烦李伯父了。”
“就算有时候你投诉起了作用，也不一定是你的投诉起了主要作用，只是你的投诉起到了辅助作用。”
“李伯父，这个又是什么意思？”方聿飞疑惑地问道。
李长生苦笑道：“意思很简单，民告官永远是不可能的，你之所以告倒了他，是正好有其他大人物想要弄他，你正好碰巧赶上了而已。”
玄胜男……
就在这个时候，马楠也回来了，“聿飞，我老婆孩子安排好了吗？”
玄胜男点了点头，“安排好了，就安排在公司后面的小区，整出了一套房子，以后楠哥你也住这边吧！”
“嗯……”
“我们正在商量事情，楠哥坐下一起听一下，我这就叫小辣椒把他们接过来。”玄胜男一边说着，却一边凝视着厂房的门口。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辆警车开了进来，警车停在了门口右边，下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郭大勇，一个是李吉平，李市长的手中，还抱着一个黄布包裹的盒子。
气氛顿时就沉重了下来，谁都知道，那个黄色布包裹的，是个骨灰盒。
谁都知道，那是杜鹃的骨灰。
马楠的拳头握得啪啪作响，他本打算回来还能见到最后一面，没想到现在就化成灰了。
五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两名警察抱着骨灰盒缓缓而来，随着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终于在前台的带领下进了会议室，两人望着五人，沉默一会儿。
李吉平首先开口说道：“马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郭大勇立即插嘴：“不是，不是李局的错，他一直在医院住院。是我的错，是我的工作失误，马楠你要怪就怪我吧！”
玄胜男叫道：“小辣椒，麻烦你去接阿珍他们过来一下。”
看着这沉重的气氛，小辣椒偷偷地就溜了。
马楠走了过去，一把抱过骨灰盒，放在了会议桌上。
然后他取出一把匕首，方聿飞送给他的那把。他抓住自己的一把头发，一刀切了下来。
“杜鹃，我现在不能陪你，暂时用一束头发代替。”
说着，就去解那块包着骨灰盒的黄布，马楠一手抓着头发，一手解结不方便。
玄胜男立即上前帮忙，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骨灰盒的黄布。
马楠用右手揭开骨灰盒的盖子，顿时就怒火冲天，大叫道：
“你们这群王八蛋……”
李吉平探头一看，也是满脸的怒容，“可恶，你们这群混蛋，简直该死……”
众人这个时候才凑过来看清楚，骨灰盒里的骨灰如果是盐的话，最多够炒一盘菜。
就是再没有常识的人也知道，这哪里有一个人的骨灰？
一只老鼠的尸体也不止烧剩这点灰呀！
就算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火化炉，也不可能将一个人的尸体，烧得这么一点点骨灰！
马楠紧紧地拽着左手中的头发，眼睛里却在流泪，他不知道是放还是不放。因为他手中的头发比骨灰多。
因为杜鹃好像不在里面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捉弄人的，让生死分离人真正地分离。
李长生苦笑道：“就好像我刚才说的，生活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规矩，还有潜规矩。火葬场也是一样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潜规矩，哪怕是死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你给他一包烟，这个盒子就装满了。否则，也就帮你意思一下，因为一般人是不会打开来看的。”
李吉平又恨恨地道：“简直就是胡闹，这是对死者大大的不敬，对家属的不负责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马楠最终还是将头发放了进去，然后将盖子盖了起来。
现在他对这个骨灰盒没有那么依恋了，因为这不是杜鹃的全部，只是太少太少的一部分。
玄胜男递过一张纸巾，“楠哥，请节哀。如果杜鹃姐在世，她也不希望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