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切切地等了半晌。
只等来她家大姑娘倚着浴桶,两眼望天,干脆利落三个字:“不知道。”
丫鬟急了:“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呢?”
薛清茵没再搭理她。
丫鬟也只得暂且收起了跟着大姑娘,飞上枝头、荣华富贵的美梦。
热水浸没薛清茵的身躯。
她肤白如雪,又生得珠圆玉润,该饱满处饱满,该纤细处纤细,丫鬟多瞧上两眼都觉得陡然心生荡漾之情。
大姑娘就算是个表面光鲜的花瓶,不做个王妃也可惜了啊!
何况如今这花瓶里头也掺了点儿水了,晃悠起来还能听见一些智慧的声音呢。
就在丫鬟思绪乱飞的时候。
薛清茵只觉得热水泡得她大腿根痒痒,她忍不住伸手去挠。
这一挠。
“嘶。”薛清茵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疼?
薛清茵连忙低头仔细去瞧,隔着晃动的水波,她这才看见自己大腿根都磨破了。
先前只顾着兴奋,全然未感觉到。
如今沾了水,才觉得又痒又痛。
薛清茵也不敢泡久了,冲去身上的汗,便赶紧起了身。
丫鬟扶住她,她一迈腿。
痛。
怎么会这么痛?
等她终于躺到床上,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仿佛那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
“失算了。”薛清茵喃喃道。
难怪宣王要强行停下,不许她再骑马玩儿了。
难怪他还说,明日她能起得来就不错了。
换旁人,就算马鞍磨着疼恐怕也比她好。
谁叫她的身躯自幼便娇弱得很,粗布麻衣都能将她磨伤呢?
薛清茵也顾不上什么奇不奇怪了,她扯过被子,就这么岔着腿睡觉。
好在痛归痛,不影响她休息。
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
她模模糊糊地察觉到腿上冰冰凉凉的。
薛清茵吓了一跳,连忙睁开了眼,便见丫鬟正坐在床边给她擦药。
她舒了口气,道:“昨个儿都忘了拿药擦,早擦指不准早好了。”
丫鬟却道:“这药方才送来呢。”
“嗯?”
“是个兵爷送来的。”
哦,那就是宣王……送的?
薛清茵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药瓶子。
碧玉的瓶身,上面没有刻字,也没有贴字符,不知道是什么药。但瞧来应当价值不菲。
这用来做瓶身的玉的质地,瞧着比她娘头上戴的簪子还要好呢!
薛清茵暗暗咂嘴。
真有钱呐!
这衬得之前贺松宁建议她的,嫁给魏王,熬死魏王,并继承他的遗产顿时又有了几分吸引力。
大家都是皇帝的儿子,一定都很有钱啦!
薛清茵还在把玩瓶子,突地听见了笑声:“怎么伤成了这个模样?”
她抬头一看。
便见到了盛装的金雀公主。
薛清茵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腿。
金雀公主挨着坐下,道:“今日一来,宣王殿下就回城了。他身边的方副将还说你病了,本宫便想着来守着你瞧瞧。”
回城了?
宣王不是说今日他还在庄子上吗?
薛清茵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只是件小事。
“昨日骑马了,磨伤了。”薛清茵道。
“那你今日恐怕走路都艰难。”金雀公主显然极有心得。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你骑马不怕颠得慌吗?本宫记得你体弱,应当是不能骑马的。”
薛清茵笑了笑:“有法子。”
金雀公主想问什么法子,目光一转,扫见了碧玉药瓶。
这东西可是宫中的御供之物。
金雀公主瞬间了然。
薛清茵趁机和她提起借御医的事。
金雀公主不由笑道:“你怎么舍近求远起来了?”
薛清茵纳闷。
宣王那日也这么说她。
她都按宣王说的来找金雀公主了,怎么还叫舍近求远呢?
金雀公主见她不解,顿觉可爱,哈哈大笑道:“本宫瞧你往日很是聪明,今日怎么犯起傻了?宣王就在你跟前,你为何不找他,反来找本宫?”
“是宣王让我来找公主殿下的。”
“咦?”金雀公主顿了下,问:“你借御医是要给谁看病?不是你自己?”
“不是,是我的庶妹。”
金雀公主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精彩极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宫就说,宣王的性情,从来没变过。”
什么性情?
薛清茵抓心挠肺。
不要做谜语人啊!就不能一口气说清楚吗?
金雀公主却没有了要再说的意思,她知道薛清茵这副模样多半是起不来了,便自个儿带着人上后山去跑马去了。
薛清茵与她之间的情谊到底还没深厚到那个份儿上,如今只是叫投缘而已。所以金雀公主没有留下来陪她,也没什么奇怪的。
薛清茵盯着床帐顶,无聊得要命。
她现在就是后悔。
后悔不该跑那么多圈儿。
“要不给我讲点故事吧?”薛清茵对丫鬟道。
丫鬟苦着脸:“讲什么故事呢?奴婢也没读过书。”
“唔,就讲府里的,什么传闻都好。哪怕是鬼故事也行。”
丫鬟这才来了点精神:“这倒是有,咱们晚上守夜的时候,就总爱讲这些……”
薛清茵这边听上了故事。
宣王此时却在面圣。
梁德帝的心情不错,温声道:“你近日来请安来得勤了,朕心甚慰。快,快起身。”
宣王起身站定,开门见山道:“那日游湖没有结果。”
梁德帝:“嗯?”
“游湖人多声杂,倒不如在宫中摆宴。”
梁德帝回过味儿来,他惊讶道:“宣王愿借宫宴选妃?”
宣王沉默了片刻。
无人知晓那极短暂的时光里,他都想了些什么。
只听见他应道:“嗯。”
梁德帝自然不会拒绝,他稍作思忖,当即道:“嗯,便以太后之名,邀各家贵女赴一趟宫宴。”
宣王淡淡道:“邀所有贵女。”
梁德帝觉得奇怪。
宣王从来不是贪图颜色的人,从游湖那日回来就可见他的性情还是和从前一样。
以致梁德帝都曾疑心过,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不是有什么断袖之癖。
怎么今日这样主动?
主动得都不像是他了。
梁德帝按下心头的疑惑。
不论如何,宣王肯松口就是好的。
“朕只盼着你能早日大婚了。”梁德帝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低沉。
“叫父皇劳心了。”这话从宣王口中说出来,也还是一副冷冰冰的口吻。
但梁德帝听了,倒是老怀甚慰,还想留宣王在宫中用晚膳。
宣王却拒绝了。
梁德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还忙着处置安西军的事?”梁德帝顿了下,道:“朕早先教过你,有些事,不必太过心善。”
若是薛清茵在这里,听了这话一定会很吃惊。
因为宣王在梁德帝的口中,在四公主和金雀公主还有魏王的口中……竟然完完全全都是不一样的!
宣王立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听完了梁德帝的话,然后他才道:“不是安西军。”
“那是?”
“回城郊练兵。”
“哦。”梁德帝皱了下眉,“好吧,朕知道你心中放不下军务。宫宴那日留在宫中用膳,不许再推脱。”
“儿臣遵旨。”
一旁的近侍像是早就习惯了这对皇家父子之间不够亲近的别扭的对话,全程都没有露出半点异色。
薛清茵躺在床上听了两个时辰的故事。
躺得骨头都痛了。
就在她忍受不了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宣王淡漠的声音:“还骑马吗?”
他不是回城了吗?
薛清茵睁大眼。
却说此时的薛府上。
薛清荷知道,今日贺松宁也不会来。
他来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是因为薛清茵变得越来越夺目了吗?
他终于知道要回去疼他的亲妹妹了?
就在薛清荷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秋心突然撞开了门,满脸喜色,兴奋得身体都在颤抖。
“二姑娘!御、御医来了咱们府上!”
薛清荷想那又如何?
秋心高声道:“是来给您瞧病的!这是怕您落下什么病根呢!”
她的嗓门之高亢,像是恨不得全府上下都听见。
“一定,一定是大公子给您请来的!大公子和魏王殿下交好,先前还说要请来给大姑娘瞧病,最后也没请。如今还是二姑娘的脸面大!”秋心一边说话,一边眉飞色舞。